「阿叶！你是搞笑的吗！」
蒙奇有些不解地接过了叶盘递过来的武器。
「阿叶……」
艾莉克斯也是喃喃地看着叶盘一步一个脚印，走上前去，拦在了那个少年和他们之间。
天生军宅控的蒙奇，对于冷兵器并没有太过清晰的概念，所以并不能理解叶盘放下手中的枪，孤身向前的举动到底是愚蠢还是无畏。
可是自幼就伴随着阿叔长大的叶盘，当然知道什么是「武之尊义」——那就是，和一个相近的对手，用相同的手段相较量。传说古时，真正的高手最终的决战总是一件难得一见的奇观，因为天时地利，具体状态，每一个高手都不肯多占一分便宜，一定要等双方都调整到一个相近的实力状态时，才会开始生死决战，针尖对麦芒。
面对如此强势和强大的对手，叶盘当然不会莽撞到空手就敢上前。放弃了改装突击枪的叶盘，小心地从原属于某个海盗的作战背心上抽出了一柄三棱军刺。刀身棱形，三面血槽，在长时间抛光和血渍的浸染下，刀身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灰色。原本军刺的发明，是在远古时分，当战斗进行到最艰难的阶段，热武器的弹药都已经耗尽，当力气和耐心都已经耗尽，战斗双方都准备集蓄全力，像野兽一样进行最后一击时，军刺就会被掏出来，绑在枪支的顶端。热武器一秒钟就变成了更加远古的长枪，成为了他们主人用来博取生死的赌具。
虽然来到了星际大开发的边境次世代，不过很明显海盗们还是传统习俗的拥护者。起码，这柄军刺的旧主人就是之一。军刺保养得很好，尽管他可能只是用来切一切烧烤的食物。
「很好，你是个不错的敌人。」
赛尔的嘴角泛起了奇怪的笑。在以往的战斗生涯里，自己见过了太多的傻蛋，手握着热武器对着他嚣张地笑。以为热武器就是神之利器，能够轻易终结他人生命的傻蛋们当然不会想到，在他们无目的地四散开火时，那个手握着奇怪武器的少年却能在弹火纷飞间翩翩起舞，轻巧却又从容不迫地躲过他们的所有攻击，然后贴身后一剑封喉。但是这个被吉鲁老大都看重的少年，却给自己一种平等的感觉。从他进入大厅起的一举一动，都暗示着他是一个值得自己拔刀的敌人。
「那就，战吧。」
前一刻，叶盘的右手紧紧攥住了军刺，平静地吐出了这句话，下一秒，就在他最后一个字的尾音飘荡在大厅的时候，身形突动，如豹似狼，只留下一个残影。
「好！」
赛尔大声叫好着，同时猛地一侧身，用那古董「折雪」的刀鞘，挡住了三棱军刺那灰色的钢刃。接着刀鞘落地，刀身抽出，修长而又闪亮的武士刀，让大厅里也多了几分阴寒。那种明亮的寒冷，就像是在大雪纷飞里看到一折峭寒而立的梅花。赛尔省略了以往习惯的起手式，一个狼狈地翻滚，又凌空跃起，臂膀抡圆，「折雪」就划出几道完美的刀光，将那个闪烁的影子封在了远处。
一贯热闹的蒙奇看呆了，还有紧张得手心汗水涔出的艾莉克斯。在他们眼里，这场战斗和以往完全不同。刀光剑影，这个蕴含着古意的词语，他们真正是第一次体会到。
叶盘的套路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短促，实用，辅之以绝对的疾速。他的军刺上一秒还在正面，下一秒就凭空出现了背部的空当处。在这一刻那少年的长刀挥向了叶盘的头部，在下一秒就发现原来那仅仅是一个残影而已。而那少年的风格，却完美地契合了他手中的刀铭「武亦风雅」。少年手中的刀，如同漫天的飞雪，洋洋洒洒，飘逸至极。一身黑衣劲装被那白晃晃的刀光覆盖，如同刺猬一般，让叶盘的军刺一度无处下手。
「原来还有这样的对决！」
蒙奇不由自主地叹出了心声。在他的经验里，战斗就是潜伏，瞄准，扣下扳机的流程。可是眼前看到的一切，却颠覆了他对于战斗的认知。叶盘那神出鬼没的进攻，少年那如同舞蹈的防御，简直就像是在表演。可是蒙奇在心底里知道，这种表演的背后，是最原始的搏命。
「就只有这样的水平吗？」
赛尔的嘴里，冷哼一声。要知道，对于这场战斗严阵以待的赛尔，特意在刚开始的战斗里完全隐匿了自己的风格，一直处于防守的阶段，想要弄清楚对面这家伙的套路。而在经过了几番接触战斗以后，他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在消耗下去了。
战斗节奏瞬间一变。就好像是正在播放慢爵士的留声机突然关闭，切换上了DJ那劲爆的打碟声。
赛尔的长刀再也不是覆盖住周身的要害之处，取而代之的，是刀刀向前，锋锐无比的进攻之姿。原来漫天的飞雪也可以变得像匕首一样犀利，那飘逸唯美的风格也可以转变得寒冽而又无情。赛尔脑后那灰白的小辫在进攻中变得凌乱，他先前那优雅从容的表情也变得狰狞。如果说先前的防守是一场滴水不漏的高贵芭蕾话，那么现在他猛烈的进攻，就是那疾速凌烈的踢踏舞。
在以往的战斗里，第四小分队的队员只要看到赛尔这样狂暴的进攻，就可以懒洋洋地抽出一根香烟点着了。在这样的进攻面前没有人能够防守住，无论你的战斗防护服等级是多少，无论对手是人，还是机械，甚至还是泰坦，下场就只有一个。血流成河里倒下，或者在火光飞溅中爆炸。能够成为小馒头海盗团第四小分队的队长，赛尔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和他的年龄无关，甚至和他是那个人的儿子无关。一切只因于他的实力，那毋庸置疑，如同舞蹈般风雅，却又如同修罗般残酷的实力。
蒙奇和艾莉克斯只是眨了下眼睛，场上的态势就完全发生了转变。一串串的火光在武器的碰撞中炸开，叶盘和赛尔高速地不停互换位置，不过在赛尔那狂风暴雨的刀光下，叶盘就像是大海里漂泊，岌岌可危的一叶小舟。
只有赛尔的眉头渐渐皱起。旁人也许看到自己全面占据了上风，可是处于战局中的他却觉得不对劲。对手的确被迫进入了防守，他的姿态他的速度也都有了很大程度的下降。不过赛尔却知道，自己的刀锋有好几次都擦着他的颈部划开。
仅仅只是相差一厘米。多进一厘米就是大动脉被划开，鲜血会如同雨滴般洒落。少了这一厘米，赛尔就不得不再次组织起自己的犀利进攻。
可是，一次两次也许是偶然的机会。但是赛尔已经三次，五次都只相差这一厘米了。这——难道是实力的差距？
赛尔以前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在这一刻问题却跃上了心头。
一厘米的距离，到底是多远？
是三番五次的运气使然，还是一流高手和绝世高手之间那永远也捅不破的窗户纸？
赛尔咬紧了牙齿，手腕的变化更加灵动。「折雪」划出的各种诡异弧线，却在手腕的抖动间渐渐慢了下来。先前繁杂乱眼的进攻，竟然一丝一丝地变得清晰，沉重。
逆卷的刃流变得舒缓，可刃间的力量，却是成倍的增加。
这一招，就连第四小分队的资深队员，也只有寥寥数人见识过。赛尔悟出这一招的时候，还是在血阳星保卫战里。当战斗逐渐接近尾声，当处于明处的宫殿，遭到IMC一支舰队围攻，派出了数千名陆地作战队员都倒在了血泊中之时，赛尔手中的长刀也是像现在一样，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不是因为长时间战斗而脱力，却是因为心境和刀术上的感悟发生了变化。
刀越来越慢，可是敌人脸上的恐惧却越发浓烈。
「哦？」
一贯表情冷静的叶盘，神色也终于变化了几分。他的眼里看到的不是赛尔，而是一只魔鬼。一只慢慢系上餐巾，带着享受的韵味，慢慢摩擦着餐具的魔鬼。
真正的战斗，才在这一刻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