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
手枪掉落在幽暗的角落里。
诺兰将右脚踩在艾德的肩胛骨上，将他压在地面，那个混蛋痛呼一声。
“刚才枪里没有子弹。”
他说。
“你又犯什么毛病？开玩笑也太过分了！”
诺兰吼道。
“我没有开玩笑。”
艾德异常平静的说，被放开，揉揉肩膀站起来。诺兰将那把枪捡起来检查一番。
他将那个弹夹拿在手掌里掂量一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艾德拿出来的是一把轻型的防身手枪，据说一些人类会在家中放一把这样的枪，用于恐吓小偷或安全防卫。
“你认为我很可怜，想让我解脱，是吗？”
诺兰问道，将枪低低地拿在手中。
“对不起，我不想真的做这种事。如果我的枪中有子弹，我一定只会对自己开枪。”
艾德回答，摇摇头，说得非常肯定，就像没有其他任何一种选择。诺兰觉得他的状况很危险，更加不能放着不管。他把枪用单肩包装起来，招招手让艾德跟上去，他打算将这只狐狸送到伊奈尔身边，和人类少女说明她的男友的情况，把枪交给她，刚才发生的事情不应该闭口不谈。
艾德跟着走，细细的雨水落在橘发上，眼睫毛上都挂着水珠。
那种感觉是孤独。
即使有了家人依然孤独，有了朋友依然孤独，参加聚会依然孤独，在午夜的广场上和许多许多的人们一起等候跨年的钟声敲响依然孤独。
像漫无边际的海水一般将人淹没，颜色是深邃沉着的深蓝，温度寒冷如同凉夜。
闭上眼睛也没有用，将脸撇开不去看不去想也没有用，就算一直用圆滑的笑容欺瞒着自己，也只能一直欺瞒下去。
人作为独立个体度过漫长的一生，无法与他人完成心灵的交融，无法融入巨大的社会机器里，无法变成世界的一小部分。
如果考虑着这么悲哀的事情，即使流下眼泪，也不是什么过错。如果考虑这么现实而普遍、坚不可摧的事情，即使流下炽热滚烫的眼泪，也没有任何用处。
次日，伊奈尔就请了医生到旅馆的住处来，给艾德更换了手指上的药用创可贴，并且开了药。艾德知道那两盒药是精神类药物，他什么也不问，安心服药、看书和睡觉，伊奈尔近期不许他单独出门。
晚上的时候。
“负伤期间，禁酒和辣椒。尤其是绿色苦艾酒。”
艾德躺在房间的床上，举高某留言条念了出来。此时是晚上八点，套房里很安静，伊奈尔在另一间卧室里做些什么。
“一无所有还不至于，但是人生起码空虚了20%左右。嘛，死掉吧。”
最近出于某些缘由，连网也禁了，所以伊奈尔的留言不是用手机发送过来的，而是写在很传统的纸条上。
艾德双眼无神地看着纸条，宛如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任由那薄薄的纸片从手中慢慢飘落。
半小时后。
“咩哈哈哈，本大爷怎么会这么轻易地go
die？”
一边愚蠢地自言自语，一边在夜间的街市上闲逛，左手是当地产的啤酒，右手是撒了很多辣椒粉的烤串。虽说辣椒粉和油渍漂亮地沾在了包裹着手指的创可贴上，但是并不介意。很快乐，作死就是一种充满快乐的生命活动。
“喂，小鬼，又见面了，大哥哥我还记得你呀。”
走路的时候，偶然注意到旁边的小孩子。那是一只年幼的狼族，垂下灰色兽耳的胆怯模样让人感觉有些眼熟。
他抱着一只很大的蜡笔盒子，东张西望地，独自慢慢前行。
“你是画狐狸画的daring大哥哥，上次见面时你还是小妹妹。”
狼是靠气味记人的。
艾德感觉略尴尬，干笑两声，决定不提伪装成萝莉的事情。
“哇，记性真好，顺带一提，daring是个称呼，不是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
“不用知道你的名字，和你又不熟，而且一股酒味儿。”
小狼族加快脚步向前走了几步，与艾德拉开距离，然后站在街口，左右张望一下，又转身从原本的那条路往回走，回到艾德身边。
“迷路了吗？”
“没有，我要买这家的串串软糖，干脆也给你买一支好了。”
小狼低声咕哝几句，买了两支软糖，递过来一支，看着艾德大大方方地接下，又警觉地盯着他的脸。
“你不会是拐小孩的坏人吧？”
“如果我是坏人应该由我来给你糖吧，顺带一提，大哥哥我只拐萝莉。”
“妈妈说遇见你这样的人要报警。”
小狼族咬着软糖，从背带裤的口袋里拿出奶牛蛋形儿童手机。
“不是有手机嘛，怎么还会一个人走迷路？笨啊，叫爸爸妈妈来接你。”
“他们又不在家，回家的路好远。”
“那正好，我送你回家，然后把你家里洗劫一空，反正也没人拦着。”
“不会让你进门的。”
小狼一边吃着软糖，一边快步向前走。
与之同时。
“艾伊，护士小姐来查房了哦。”
伊奈尔穿着cos护士服裙装，抱着巨型粉色针筒，进入另一个房间的时候，发现床上空空如也，留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狐狸去寻找酒精和辣椒和作死和活着的意义了，勿念。”
“狐耳男，真是调皮呢。”
伊奈尔甜蜜地微微一笑，带着巨型粉色针筒，离开了房间。
走过了繁华的夜市，穿过古朴的街道，路边是茂盛的行道树，艾德看了看智能手机的时间，估摸快到末班公交车车的时间了，然而格瑞的家还没有到。
他想应该一开始就乘坐公交车的。
“喂喂，小格瑞，你家到底有多远？我再不回去要被发现了。”
“你是偷跑出来的？”
“是哦，不可以吗？”
艾德打了个哈欠，一边走一边将手臂枕在脑袋后面。
“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惯犯。爸爸没什么时间陪我，一个人好无聊，而且我又没有上学。”
“一个人跑出来也不会好玩。”
“心情不太愉快的时候，我就跑出来，自说自话，夸张地笑着。小格瑞知不知道，人在不想笑的时候会笑得更做作一些。”
他微微眯起眼睛，笑着，将手臂枕在脑袋后面的动作轻松活泼。
自称格瑞的幼狼没有回答，抱着大蜡笔盒认真地走着路。艾德看着他的灰卷发和小狼耳想到，格瑞是灰色的意思，用这个词当名字有些太无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