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一，你觉得我会对他有什么意思？”
白昭阳将红茶杯放在桌上，哒的发出了一声响，在安静得连头发掉下去都能够听见的房间里，陶瓷与桌子之间的碰触声尤为刺耳。
燕泓一就像是收到了无声的拒绝，他砸吧了一下嘴巴，最后将双手拢在身前，道：
“OK，你没有别的意思，那就行。”
门后传来声音，我赶紧假装在擦桌子上的花瓶。那个早就被其他仆人清理得瓦亮瓦亮的花瓶此刻快要被我磨掉一层白釉了，我背对着燕泓一，心里默念，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虽然我脑袋后面没有长一只眼睛，但是我还是感受到了燕泓一站在我身后时传来的紧张感。那就像是你睡觉的时候忽然间感受到一股杀气一样，我身体不由得绷紧，紧接着他的话传来：
“季节，我们聊一下。”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聊天是吧，我会得不得了。
我将抹布往边上的人手里一塞，对着燕泓一做了个“请”字，地点你选，我奉陪。
燕泓一带我来到回廊处，这个地方我少来。
我一般呢，是在白昭阳附近转悠，不然就是在厨房和仓库附近转悠，从地理位置上来看但是燕泓一选的这个回廊，有点靠近围墙的地方，周围绿荫，人烟稀少，也不知道这三叶山庄的地形他怎么就那么熟悉，要不是燕泓一带他来，他可能还不知道这块地方原来还是聊私事儿的好地方。
“季节，我调查过你。你家境并不好，独自Z市上学，常常为了生活费发愁，在进入三叶山庄之前，你干过服务员、便利店店员、客服也干过保洁，通过你的履历我可以知道，你来三叶山庄的目的很简单，之所以不离开，也是因为再也没有其他地方的工资比这里高，是吗？”
燕泓一推了推他的眼镜，这是一副平光眼镜，镜片上反射出来的光芒，让我看不见他的眼神，但是我直觉觉得并不爽快，如果打得过的话我现在已经一拳头怼到了他的脸上。
我按住自己的拳头，冷静，冷静，季节，你是受过文明教育的人，是现代化四有青年，可不是随时暴走拿拳头怼人的那种性子。
“算是吧。”
我含糊其辞地说道。
“如果是这样，我将有一个提议。”
燕泓一递给我一张空白支票，道：
“你每周来我们医院献一次血，我们可以签订协议，你需要多少钱，只要在上面写个数字。”
“这么好的事情？我每周一次是要把自己抽干吗？”
我接过空白支票，支票这玩意儿我还没见过，看起来挺普通的纸，但是上面的数字都可以成为钱。
“我们会比普通人献血多抽一些，当然是在保障你的生命安全的范围内。昭阳不喜欢人的血液，每次都用鹿血替代。既然你的记忆没有被清除，我也可以直接地告诉你，反正这件事情你早晚都会知道的。燕子医院不缺乏志愿者提供血液，甚至我们的成员如果有需要的话，随时都可以献出自己的性命。
昭阳来燕子医院的时候，我曾经强迫她进食，但是濒临失去意识的她都在抗拒接近她的人类。她对自己的要求太强，强到已经融入了本能。可以这么说，只有你的血液她才无法抗拒。昭阳的工作决定了她一定会有受伤的一天，为此我们需要提前做准备，而你的血液是必须的。
既然那迦罗的人知道了你的存在，我建议过昭阳将你圈养起来，避免你外出，一方面保护你的安全，一方面要保障你血液的安全。你明白的吧？但是昭阳并不同意我的做法，我只能够做这样的选择。”
听起来的确是两全其美，非常诱人的方案。
但是如果每周捐一次，一次捐一周呢？
或者我在捐血的路上被什么那迦罗抓住了？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怎么会轮到我，不是里面有诈就是里面有诈。
我恋恋不舍地看着手中的空白支票，然后叹了一口气交还给了燕泓一：
“我的生活还没有窘迫到要卖血的地步，身为三叶山庄的执事，能够给大小姐分忧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跟这些都没有关系。”
说完我转身要走。
燕泓一按住我的肩膀：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
我还真有个想要的东西，我要回到正常的世界之中，可惜你给不了。
“燕先生，你说清楚你的诉求我也听明白了，如果怕我出事的话，不如暗中多派点人保护我啊。”
我狡黠一笑，看着燕泓一：
“现在可是卖方市场，你们不能没有我的血液，但是我却不一定需要燕子医院的钱。”
“你！”
燕泓一气得瞪人，唉哟，可怕得很，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但是没想到扮恶人还挺上瘾的，我索性入戏：
“支票拿回去，等你想明白我要什么，你再来找我。”
燕泓一被我气跑了，但是我心里爽快啊。
啊哈哈哈哈，那滋味，可真是令人欲罢不能。
我哼着小曲正要离开，刚刚经过一个柱子，柱子后面突然传来了人声：
“如果你真的接受了支票，恐怕大小姐要伤心了。”
“哎呦我去，莉雨，你怎么躲在这里，要吓谁呢。”
我按住我的心脏，悄没声息偷听的人可不止我一个，莉雨看来也是其中的高手。
“我知道你是故意激怒燕泓一，虽然戏演得挺蹩脚了。”
莉雨从阴影之中走出来。
我看着围墙的爬山虎，问莉雨：
“莉雨，这里是什么地方？”
莉雨困惑地偏头：“这里？”
我指着爬山虎之中隐约可见的门锁：
“那扇门后面是什么？燕泓一带我来这里，应该不只是预备了一张支票，只不过我把他气走了，他后面的理由就说不出来了。”
莉雨却跟我打哑谜：
“你猜，是什么？”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是不是 以前白昭阳呆过的地方，或者说，白昭阳如果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就会关在里面？如果不是这样，这个地点就没有别的意义了。”
“你是一个聪明人，那扇门之后的确是大小姐先前自我压制的场所，如果你想要听故事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莉雨看着我的眼神多了一份惊叹，我心想这有什么，我虽然不了解白昭阳和燕泓一，但我了解季薇薇啊，季薇薇的妄想日记里，肯定会有这些伏笔。
我顿了顿，说道。
“算了，如果她想告诉我的话，她自己会说的，现在我不知道，就是因为她并不想拿这一点来博取我的同情。大小姐既然有这样的打算，我也就当不知道了。莉雨，如果你想告诉我你自己的故事，我也是随时可以洗耳恭听的。”
“我的故事？”
莉雨一愣，似乎从来没有人关注过她本身。她脸上有些许感动，低下头垂下眼帘，抿紧嘴唇，半天才松开：
“肯定会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