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呢？”
萋至打开卧室门看了一眼电脑前的靛箬。
“打dota。”
“打......你怎么玩起那个来了。”
这句话带着那平静得一塌糊涂的声音，萋至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因为很无聊。”
萋至叹了口气，站在门口问着面前那个头也没回的小丫头：“最近刚忙过去，今天有兴趣出去逛逛么？”
“嗯！”
靛箬大声地应了一个语气词，脑袋依然没动一下。萋至只得识趣地扶额转身关上了门。
“啊！这家伙怎么西瓦卷轴出门！”
背后那扇门的另一边传来这样的声音。
（一）
周末下午的街道热闹得一如往常，深秋并不强烈的阳光洒在身上，添得一分闲适。来来往往的人们已加厚了衣裳，街边的红叶传递着冬日的信号。
“秋天了，枫叶也红了。”
靛箬直直望着那红叶低语着，萋至则是无奈地挠了挠头。
“我记得它春天的时候也是红的。有人给我说过那不是枫叶，不过我看长得挺像。”
“不是吗……”靛箬细细核对着系统为自己输入的知识。是有一些不一样，是哪里呢？不自觉地歪了歪头，却是说不上来。
此时路边的一家便利店传出砸东西与争吵的声音，让靛箬在门口等着，萋至走进了便利店。
门口的等待实是无趣。靛箬蹲下身来轻触地上濒死的蝴蝶。
『明明生命本来就很短暂了，如果你可以不要死……”』
她这样想着。
一阵触电般的感觉从眼前闪过。
——蝴蝶又活力饱满地飞走了！
（二）
“就是你！就是你摸我屁股你还不承认！”
“别，别啊大姐！我真没有！”
“你还给我狡辩？！”
面对这位扮相很潮的大妈，这个看似油头滑脑的男人简直是心酸不打一出来。
摸你的屁股？我敢摸你的屁股？我不怕被你吃了就不错了好吗？
“什么事啊吵成这样？”
“萋警官？萋警官你还记得我不？！上次被你们当成罪犯的那个！杨山！”
萋至愣了一会，指着杨山的手臂上下抖了抖，方才反应过来，把“指人”动作的手掌转为握拳放下。
“……你啊，又惹什么事了？”
“这大妈……”
“你说谁是大妈？啊？！谁大妈？！”
潮大妈的一声吼打断了杨山的话，杨山立马转口:“不不……您听错了，大姐！还是大姐！要不然美女？！萋警官啊，你可得救救我，这位美女非说我摸她屁股！你说！我杨山，我是这样的人吗？”
杨山说到自己的名字还不禁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大妈正不断用高分贝给周围的人讲述屁股被摸的过程。萋至简直无奈到扶额，长呼一口气低声说道:
“我真是有病跑来管这事，我是刑警又不是搞治安的……”
“而且你说就她，就她这样的，这眉毛都恨不得画到脑袋后面去，脸煞白煞白的跟刚从坟头里爬出来似的，这嘴唇红得跟那吃了死孩子一样，头顶又跟牛舔的样，我哪敢摸她屁股！我有那个胆么！”
“你说谁哪？！说谁哪？！说谁坟头里爬出来的？！说谁吃死孩子了？！啊？！！”
“哎哟我去……”杨山苦着脸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这样都能叫她给听见喽，这是苍蝇的耳朵这么灵诶……”
“说谁苍蝇耳朵那你！！”
萋至忍笑般地抽动了一下嘴角，不禁低下眼神，弯起指节掩饰一下。
“真不是你干的？”
萋至转头小声问着身旁的杨山。
“真不是我！我虽然平时干点偷鸡摸狗的事，但是这事我可不会干！”
杨山也小声回应着。
“我总算明白了什么叫‘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低语罢萋至强做笑颜地对大妈说道，“你们也别吵了，人家商店也要做生意。大姐您这么漂亮，身材又那么好，难免会有人动心嘛……容我猜一下，您今年不到28吧……？这位兄弟可能也就是碰到了，请您放心，他对您绝无非分之想，您可是女神一样的存在啊。可能他说话不太好听，不过别介意，他就是这样一张嘴。”
说着用手肘捅了捅杨山，杨山也立马扮副笑脸对大妈赔罪着。这大妈一被夸，倒是什么都不在意了，一反常态作娇羞状结束了争端。
萋至转身深吸一口气，扶额仰头正准备出门，却看到靛箬正走进了门。
“你……我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么。”
“萋至，我饿了。”
（三）
“想吃什么？”
“煎蛋。”
“那就回家吃。你今天晚上又打游戏？”
“嗯。”
“算了我还是买个路由吧。”
出了便利店，萋至和靛箬顺着商业街一路走着。
“萋至今天晚上要用网吗？”
“最近太忙，追的番都落了太多没看了。趁现在补一下。”
“缇丝巴薇亚实际是萨伯尔打入地球军的卧底。村田千重死了，不过不知道下一集会不会复活。出云和斋藤紫已经到达御木神社，期间九无死了。王京虎被WINGS……”
“打打打打打打住！剧透可是死罪啊？小心我今天晚上不给你饭吃……”
正说着却响起了手机铃声，萋至掏出手机，来电显示上写着“有间”二字。
“喂？萋至吗？现在来巴西烤肉旁边的咖啡馆，我有事找你。”
柔和而富有磁性的男声，说完便挂上了电话。
“怎么了？”靛箬问着一旁拿着手机发呆的萋至。
“走，带你去蹭饭。”
（四）
本想着这样直接带着靛箬去并不合适，她便变成了一直黑色的小鼠钻进萋至的口袋里。
“这样就可以了吧。”
听她这样说着，萋至总算想明白为何那么多次她跑到他们眼前却不会被发现。不过她说自己是妖怪，难道原形就是这个么？萋至翘起嘴角，看似是笑了一笑。
走进咖啡馆，那个名为“有间”的人向他招了招手，萋至也很快找到了对方的位置，并在其对面坐下。
面前的人是个面容清秀的男人模样，带有层次的长发稍稍过肩，看着对方正搅动着桌上的咖啡，萋至问道:
“你找我什么事？”有间是一组的队长，一组现在被严禁与外界交流，然而作为队长的有间却专门把萋至约出来，萋至实在想不出对方这样做的目的。
“不要一进来就说公事啊，要不然点点儿什么吧？到饭点儿了，我请客。”有间带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递给了萋至菜单，萋至则是把菜单推了回去。
“你看着点吧，有什么事快说。”
有间笑了笑:“真是没情调的男人。现在我们手上的这个婴幼儿失踪案，我想把它交给你……”
“什……”
“或者我们两个组联合调查。”
“你开什么玩笑？现在光是透露这个案件的信息都是被禁止的，你还要公然联合调查？！”
看着萋至一脸严肃，有间把点菜单交给服务员，不紧不慢地说道:
“鬼遮眼。”
听到靛箬以外的人说到这三个字，萋至一惊。
“你应该知道吧？有人说它等于鬼打墙，也有人把这两者区分开来，当然这都不重要，我现在所说的那种，便是让你在一个圈子里绕，绕到死都绕不出来。”
“你是说你们现在手里的案子？”
“聪明！哈哈哈哈，真聪明！”有间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手。
“那还真是谢谢夸奖了啊……”
“现在我们组所有人，都像遇见鬼遮眼一样在这么几个线索里绕圈，怎么都出不来，向上级报告却被上级就此问题视而不见。所以，我想，向外界求助才是最好的办法。”
“你就不觉得这件事情和上级也有关系吗？”
“这个当然，太显而易见了，上级肯定是参与其中的。”
“那你就不怕上级对你报复？撤职，甚至……”
“丧命。”
有间平静出奇地从萋至嘴里接过了这句话，萋至的眼角微微扩大了弧度，就这样看着有间。
“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我都28了还没找到男朋友，再过两年就人老珠黄了更别提了。家里现在天天催着让我找对象，每次一提这事我就想割腕自杀……喂，萋至，要不然你跟我交往吧。”有间的神情和语气里充满了绝望。
“不要。”
“嗯～嗯，真没情调。”
“这是您要的，海鲜奇珍披萨，黑椒牛肉饭，冰芒鲜果蛋糕，和……”
“谢谢，我知道了。”有间给了上食物的服务员一点小费，打发走了对方，冲着萋至说道，“吃吧。”
“就因为这个？开玩笑呢？”
“哼哼哼哼哼……”有间用鼻音笑了笑，“就知道你不会信。他们真能那么简单就杀了我么？为什么我会发现我们遇见了鬼遮眼，而组里其他人却并没有发现呢？”
“别老跟我卖关子了。”
“我们家啊，是方术世家，家里几乎都是懂行之人。我从小也在接受这样的教育，只是我并没有以老本行为生而已。”
“为什么？”
“为什么呢……哎，当一个人遇到危险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找警察还是去找大仙儿？”
“当然是警察了。”萋至带着确定的语气说道。
“那不就是了，我觉得只有这样才能保护更多人。很可笑吧？凭我的本事要是像那些小说里一样去玩凶宅，现在恐怕早就大把大把的赚了，哪会像现在这样拿着这点微薄的小工资还找不着男朋友……但是我想要以我的力量去保护别人，因为我生得就比别人强大。”
“那么为什么你没有解决鬼遮眼的事情？”
“这也就是我要找你的原因。你是，开天眼了对吧？灵 媒 队 长？”
有间一字一顿地念出了最后四个字，萋至盯着对方看了一会没有说话。要说开天眼倒是算不上，但是自己的确有着一只能够看到鬼怪的眼睛，不光能看到鬼怪，还能听见一个烦人的男人老在那说话的声音。
“你想怎么做？”
萋至判断这时候参与有间的计划，不管是于人民还是于自己都是有用的。
“现在的情况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自己在绕圈子，甚至还会乖乖听上面的话，毫不猜疑。我虽然能够发现，但是却破不了这个局。我感觉这个事情绝非鬼遮眼那么简单，否则我就算破不了局也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可连这也没有发现。”
“是没什么异常，局里情况和以前一样。”
“可能只是做成像鬼遮眼一样的现象，但是所用的方术和鬼遮眼没有一点关系。我觉得以我俩的灵力说不定能查出什么来。我先回去做些准备，必要的时候我会联系你。”
“这样太危险了！请务必带上我一起！”
正说着，靛箬却突然从萋至旁边的位置上站起来，嘴角还粘着些许披萨的残渣，这样按着桌子向他们说道。她突然的反应令周围人都好奇地转头过来看了看。
“这是……”有间问着萋至。
“姑且算是……女朋友。”
“哎？女朋友？”靛箬向萋至小声疑问着，而萋至却只是把手臂架在桌子上，手抓着头发，面向桌平面，一动不动。
“原来是这样啊。”有间微微笑了笑，“我就说怎么总感觉你带了什么东西进来，但你自己却似乎丝毫没有察觉的样子。”有间向萋至说着，随后转向靛箬，“不如我们聊些轻松的东西吧，先互相认识一下如何？我叫有间，姓有名间。或许是个比较奇怪的姓氏，不过我觉得你旁边那个家伙的名字并不比我正常到哪里去。”
“我叫靛箬，是来蹭饭的。”
“蹭饭倒是无所谓，不过，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
（五）
出了咖啡馆，有间步行回了比较近的自己家，那二人则是走在通向车站的路上。
深秋的天黑的越来越快，当然快到8点钟了，天也该黑了。不过城市的夜景却愈发热闹起来，霓虹灯争奇斗艳般地闪亮着。
“好妖孽的男人啊……”靛箬蜷起手指放在嘴边，低着眼神轻声说着。
“她是女人。”
“诶？”
“虽然长得很像男人，但那家伙确实是女人。听到她说‘男朋友’你不会当她是基佬了吧？”萋至回应着她的疑问，“不过我觉得也就基佬敢要她，虽然是个不错的人，但哪个直男想和女朋友一上街就被人当成基佬。”
“其实，基佬喜欢比较有男人味的男人。”靛箬用正经的语气说道。
“这样啊，你知道的还挺多啊。其实我觉得她完全可以以自己的名字去开个算命馆。”
“有 间 算 命……”靛箬偏开眼神沉默了一会，“刚刚为什么要说女朋友。”
“为了避免有间再次让我跟她交往。”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像个“人”了。
萋至想着。
（六）
从那之后大概过了半个月，萋至却未从有间那里得到任何消息。生活还是如往常般运转着。上班，下班，回家，再上班——
只是这天的上班路上，却挨了许梓国一拳。
他想都没想到许梓国会突然从那里冒出来，以及这个平日一副温柔沉稳大哥哥形象的男人会冲上来不由分说就给自己一拳。
自己想停止这场打斗，然而对方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只得继续互相打着，萋至甚至以为对方是被附体了。
“你他妈到底发什么神经！！”
“我他妈？还我他妈？你有女朋友了为什么不早说？！！你让我妹妹怎么办？！！”
“你妹妹……许梓珏怎么了……”
“她一直喜欢你，你还装不知道我就不说什么了。但是周围那么多人成天拿你们两个开玩笑，你不会看不见吧？虽然每次这么说她都会不好意思，但是她也很开心，因为她一直都很喜欢你。然后呢，现在。你跟你女朋友两个人小日子过的挺自在，还专门来送饭是吧？你倒好，什么都不说，然后让她在那傻等？傻开心？在看着周围捕风捉影？还是说这样你很高兴？！”
面对许梓国的重重逼问，萋至简直是一头雾水。
“我是那么无聊的人么……她喜欢我我怎么不知道啊。周围谁捕风捉影了，什么时候的事？”
看着这家伙一脸镇定这样问着，许梓国也有些动摇了:“你是真……不知道？”
萋至擦了一把嘴角的血:“真不知道。还有我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呵……算我倒霉，遇见你这么个没情商的。”许梓国背贴着墙，慢慢滑下去坐在地上喘着气说道，“那女孩不是你女朋友么？昨天听一组的人说的，说是有间说的，黑色长直发，胸很大的女孩子。不就是那天那个……”
萋至也随之坐下，喘了两口气:“有间什么时候也那么八卦了……我这么说就是免得有间再让我跟她交往。这种感受你很明白吧？那句话她也给你说了不下十次了吧？”
“呵，不说我。就局里的男人有几个没听她说过。”许梓国说罢又转头朝向萋至，“不过你就不怕那女孩误会？”
“都跟她解释过了。”萋至摘下碎掉的眼镜，抬头望着天，“不过我感觉我好像还真喜欢她。”
“不是吧……”许梓国苦笑。
“就是那种感觉，让你见到她第一眼就感觉上辈子就认识她，上辈子就喜欢她。然后在随着平时的相处越来越喜欢的感觉。我不是很明白这种感觉是不是喜欢，不过我猜应该是的。”
“你那叫‘一见钟情’。”
“不是那么浪漫的东西。就好像是灵魂的羁绊一样。”
“还灵魂？还羁绊？你动漫看多了吧？”
“所以说了你也不信。”
一阵短暂的沉默，许梓国又开口了。
“你知道么，我这个妹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她就是我的宝贝一样，我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
“唯一的？”萋至问道。
“是啊，我没给你们任何人提起过我家里。我们父母双亡，从小就在福利院长大。”
“父母双亡……”
“08年，汶川地震。”
许梓国沉默了很久，
“平时她要是问我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她就是要我摘星星摘月亮我也给她摘下来。只是我这个妹妹太懂事，她什么都不要，还一直在帮着我。这样我就对她要受到的未知的伤害越来越敏感了，你明白么？”
“嗯，明白。”
就在这个时候，萋至的手机响了。按下通话，里面传来林平的声音。
“萋队！你在哪呢！”
“怎么了？”
“有间……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