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堕落的英雄

作者:零崎悟识 更新时间:2020/7/2 22:03:05 字数:3964

圣马尔辛教国的王都盖亚,那是最早将“机械”这个概念提出来,并推广出去的源头。虽说这里并不一定握持着机械科技的顶点,但这里一定是最依赖机械的地方。

完全由自动人偶所把守的城门,机油和金属的味道完全和空气融为一体,敲打金属的声音如同无尽的乐章一样回响在城镇之中,在垃圾桶里能找到的破碎的齿轮和机簧轴承,比丢弃的剩菜和发霉的面包还要多。

但是在这样满是机械的地方,却不一定所有人都只依靠机械来活着。

这一次,就有一个人来到这个城市,却不为寻找卓越的机械师而来。

“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人知道,这里有没有一位名叫‘安娜·里克特’的傀儡师?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去找她。”

酒馆之中,所有人都被这位刚刚进门的神秘人吸引了注意力。

并不完全是因为这个全是都蒙着黑布还戴着面具,让人看不清模样。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他扔在地上的那个钱袋。

满满一袋的铜板,虽然换算成金币的话不是很多,但也足够支撑一个家庭几个月的花销了。而他在丢下这个钱袋的同时,手中则同样在摆弄着另一枚金币。只不过“玩弄”的方式略微有些不太一样。因为他所做的,是仅凭一只手的力量,将那枚金币不断进行对折。在对折了三次之后,整个金币已经变成了一团金色的弹珠了。

在展现财富的同时,亦在表现自己的力量。这种方式,对于这些生活在底层的穷鬼来说,可以称得上是最有效的威慑了。

果然,那些看着钱袋眼中放光的人,都在看到那个金币的样子之后压下了上前哄抢的欲望。过了好久之后,一位看上去有些枯瘦的老人,才擦了擦胡子上沾的啤酒沫,哆哆嗦嗦的走了过来将钱袋捡了起来。

随即,老人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将袋子里的铜板全部倒了出来,用那满是醉意的双眼一枚一枚的打量着铜板的成色。

看到老人的这个举动,这位神秘人并没有因此动怒。而是走过来蹲到老人面前,用那略微有些特殊的嗓音轻声问道:

“老人家,请问您知道那位‘安娜·里克特’的傀儡师住在哪吗?”

“不知道。”

如此直白的回答,换做任何一个脾气差的人,恐怕会直接一把将老人打翻在地。甚至可能做出更加过分的举动用来以儆效尤。然而这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人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继续轻声问道:

“那么您为什么要来拿走这笔钱呢?”

听到这话,老人张开缺了几颗牙的嘴嬉笑了起来:

“既然你已经把它扔在了地上,那么也就是你不需要它的意思不是吗?只不过是老夫我,比周围的人稍微胆子大了一点而已……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惧怕于力量。还有一些像老夫这样,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可活,只要有酒喝,什么时候咽气都无所谓的家伙。同样的,也有很多为了拿钱度日,多么恶毒的事情都能做出来的混账。王都的富饶……终究只是表面。这里,和斯雷因帝国是不一样的。”

“原来如此,下次我会注意的。”

听完老人的长篇大论,神秘人仅仅只是说了这句话,便准备起身离开了。既没有出手教训这位奇怪的老人,也没有将他之前丢下的钱袋夺走。

但是坐在地上的老人却在这个时候叫住了他。

“啊,稍微等等,年轻人……”

听到老人的话,神秘人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问道:

“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我现在可是很急的,无用的长篇大论可不想再听了。”

听到这看上去有些冰冷的话,老人并没有被吓住。走到跟前拉住了对方的手臂之后,老人的表情先是僵住了一下,随即浮现出一丝微笑。将钱袋塞到了对方手中:

“这里是王都盖亚,傀儡师什么的,早就没有了。不过我倒是认识一位名字一样的,脾气古怪的‘造颜师’。如果她就是你要找的人的话,那就去贫民街转一转吧。说不定就能找到了……”

老人的话,让神秘人为止一愣。在掂了掂手里的钱袋之后,神秘人问道:

“老人家不打算再多收点报酬吗?”

“啊啦~像老夫这样弱小的老人,拿着这么一堆钱,你觉得老夫还能活着回到家里吗?”

说着,老人张开了自己骨瘦如柴的手,里面握着的是袋子里的三枚铜板。

“我只要能付得起今天的酒钱就足够了。”

“确实……”

说着,神秘人将手伸进钱袋里抓了一把,直接将剩下的钱袋朝着酒吧的柜台丢了过去。之后用大拇指将那枚被他捏成弹珠的金币弹了出去。一道金光顿时迸射而出,钉进了木制的吧台里面。

“这些钱给你们,算是提前付了这位老人家的酒钱了……如果说他在把钱花光之前提前咽气了的话。剩下的钱你们就凑合着给他送行了吧。”

说完,神秘人转身离开了这里。而老人在追出去之后,则扯着嗓子对着神秘人的背影大骂了起来:

“你这臭小子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老头子我可是还精神着呢!”

骂完之后,老人又露出了微笑。

“和冰冷外表不一样,那家伙倒是意外的热心肠啊……那个怪胎,应该也会中意他吧……”

小声嘀咕了一句,老人回到了酒吧内,大声宣布道:

“今天大家随便喝!各位的花销由老头子我一人包了!”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在离开了酒吧之后,神秘人回头朝着靠近城墙的贫民街走了过去。在感受到了什么之后,神秘人张开了紧握的手掌。在他的手中,一只造型精美的机械蝴蝶,突然抖动着半透明的翅膀飞了起来。好似在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一样,带着神秘人朝着这仿若迷宫一样的街道深处走了进去。

走了很久,蝴蝶终于停在了一家工房的门上。这里并没有像其他店面一样挂着门牌,甚至这关门大吉的态度根本不像是在开店。但是这里门前却比其他的地方要打扫得更加干净,可见这里的主人有些不一样。

敲了敲门之后,神秘人礼貌性的问候道:

“请问,这里是‘傀儡师’,安娜·里克特的工房吗?”

没过多久,房间的大门便打开了。一位叼着香烟,看上去脸色满是疲惫的年轻女人拉开了房门。女人看上去也就刚刚二十岁,皮肤光滑,身材凹凸有致,再加上那一头独特的银发,可以说是难得的美人。但是这样一位女人,却一直在无形之中散发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将前来靠近的人劝退。

女人先是打量了一眼这个突然到访的陌生人,随即又转头看了看那贴在门上的机械蝴蝶。之后才后退了两步将门口让开,并示意让那神秘人进来。

同时,用她那略显沧桑和疲惫的嗓音说道:

“‘傀儡师’吗……这个国家里,不……这个世上早就已经没有傀儡师了。不过我确实是安娜,一个没有人来委托,穷困潦倒,脾气古怪,只有手艺还算可以的造颜师……”

深吸了一口叼在嘴上的香烟。安娜直接坐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托着下巴对到来的神秘人问道:

“那么,你想要换一张什么样的脸呢?帝国的‘不死英雄’。”

安娜的话,并没有让面前的神秘人露出任何的不满。他只是在关上了房门之后,将披在身上的黑袍脱了下来,露出了身披漆黑铠甲的身体。

在那胸甲的正中央所印着的,正是那仿佛太阳一样的,血红的帝国纹章。

而这位神秘人,则在摘下面具的同时,发出笑声说道:

“教国的手艺人果然不一般啊……是我的伪装技术太烂了吗?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有骗过去,实在是让我有些伤心啊……”

如果他有一张完整的脸的话,那么这个时候他的表情一定是苦笑吧。可是他现在却并没有做出这种表情的面容。

和他那身不知经历了什么,变得残破不堪的铠甲一样。他的头部,原本覆盖在脸部的面皮已经彻底消失,露出了仿佛骷髅一样,却散发着黄铜的颜色,并闪耀着珠光的头骨。而那眼眶之中,也完全没有人类的眼球,而是两只水晶打造的摄像头。

这正是带领着帝国的士兵四处征战,并迎来无数次胜利的“不死英雄”——罗兰·戈尔德的真面目。全身由奥利哈钢所打造,依靠核心驱动,完全听从于格里芬大帝所下达的一切命令的机械士兵。

但是,如今这位绝对不可能背叛的“不死英雄”,如今却以这副残破的模样,出现在了遥远的教国?

关于这一点,安娜并没有多问。而是看着罗兰的脑袋发了一会呆,将烟头熄灭后说道:

“虽然硬度上相差无几,不过和秘银相比,奥利哈钢的重量可是几倍。熟练的工匠,只需要听一下你的脚步声便知道你是什么了……还有啊,虽然你自己可能没有察觉,但是你身上那带着战场气味的血腥气,早就已经暴露了你的身份了。你们帝国的‘人造英雄’计划,充其量也只能骗一骗无知的民众而已。真正的‘英雄’,从来都是被时代筛选出来的,而不是人造的‘量产物’。说到底,你只是个‘赝品’罢了。”

“这些东西都无所谓!我只是想要一张能够摆脱过去的‘脸’而已!那只怪物告诉我了,说只要找到你就可以了!只要找到你就能让我摆脱那个永无止境的战场!只要找到你就可以过上全新的人生!告诉我!你究竟能不能做到?”

仿佛一直没有泄压的蒸汽机裂开了一个缺口一样。罗兰之前所表现出的那种从容和冷静顿时荡然无存,变得越发焦躁了起来。只不过那只剩骨架的脸上,却做不出任何的表情。

无论是笑,是愤怒,还是悲伤……

全部都做不到。

但是明知道对方的身份,明知道对方是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是由奥利哈钢所打造出来的完美的杀人兵器。这位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却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恐惧。

就和之前在酒吧里遇到的那位老人一样,安娜即便知道了她所面对的是什么,也丝毫不在乎自己是否会激怒对方,只是在自顾自的抒发着自己的感想。

“当然做不到……虽说我可以为你换上一副全新的面孔,让任何人都不会把你和‘罗兰·戈尔德’联系在一起。甚至就算你回到帝国,也没有人能够把你认出来。但是啊……被过去所束缚的,并不是一个人的样貌,而是心。你所杀死的那些生命,并不会因为你换了一副新的面孔,就一笔勾销。是否‘被过去所束缚’,决定权在你的身上,而不在我。”

安娜的回答,让罗兰稍微冷静了一些。在颇为人性化的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罗兰用平静下来的嗓音说道:

“抱歉……是我有些着急了。多谢您的教诲,新的面孔……就交给你来负责了。”

听到这话,安娜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仿佛看到什么宝贝一样,一脸心醉的围绕着罗兰打量了起来。

“当然,脸的样子,就全部都交给我好了……但是比起这个,我果然还是更想把你拆开,看看‘心’的样子啊……真的好想看一看,这从机械之中诞生的,如同‘人类’一样的心啊……”

“刺啦!”

在一阵电流闪过之后,罗兰的意识渐渐开始消失。沉重的身躯在即将倒在地上之前,隐藏在店铺阴影之中的两具人偶便跳了出来,托住了他的身体。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罗兰直接被身后的安娜所偷袭,切断了核心的能源。

“好了……那么,久违的‘自由发挥’一下吧。”

而这,是他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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