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是一种很容易习惯环境的生物，无论多么蛋疼的事情，只要多经历几次，哪怕是看到老聃雅威释迦拉着真主搓麻将也可以淡定的在一边观战顺便腹诽安拉这个总是点炮的家伙早晚要连圣地里的处子都赔进去……
所以，在周围的景象再一次定格后，我觉得自己可以非常冷静的对待最近大家都很喜欢偷窥别人梦境这个事实。
…………
「冷静下来了吗？」
「哈……没呢，你再让我砍两下的……」
「不成，和尚怕你收不住手。」
「………………」
就像所有人都能猜到的那样，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梦里的，就是这个貌似被作者遗忘的角色三号，而且我有预感，四号恐怕也不会离的太远……
「其实，这个梦……」
「是你的，对吧。」
没好气的瞪了和尚一眼，我在已经定格的人群中随便找了片空地坐下，向四周看了看，飞扬的血水，歪倒的身体，漂浮的尘土，甚至跃动的火焰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定格在最后一个动作，显得分外诡异。
「果真是……每个无节操背后都有一段流干泪水的黑历史吗？」
从佛号响起的那一刻，之前所有的事件就都串在一起了，忽然回来的大和尚，追寻僧人的犬妖，再加上眼前这场多半真实发生过的屠杀——现在我才反应过来，那个一脸高冷的练气士白敛，把头发一遮，和和尚这家伙根本一模一样！
「白面仙白敛……曾经的守护者，在重置价定之后拒为协调官，也没接受正统派的招揽，孤身入妖界一百年，斩杀大妖三百有六，小妖三千八百之数。」
和尚同样席地而坐，从怀里掏出一串念珠，如同玛瑙石一般，沾染着斑驳不清的色彩，看上去只是一串普通的磨石念珠，但当我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上面后，却隐约的感觉到其中散发出的，隐隐的压迫感——就好像有庞大不可见的存在将自己的意志附着在上面，虽然没有实在的‘力量’，却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僧人无缘，于原初界，妖界行走三百年，活人六万八千，妖三千二百余，其余生灵……无算。」
和尚一边说着，一边转动手里的念珠，话音落下，念珠也恰好捻过一轮，卡在最后一颗上——也是唯一除了威压，还附着着真正的某种‘力量’的一颗。
转过头，和尚露出平日里常挂在脸上的笑容，往日里终是带着平静与慈悲的眼神里，此刻却掺杂上了其他的什么东西。或许，那些是本来就存在的，只不过隐藏的更深罢了。
「你说。」他紧盯着我。手指紧握，导致念珠发出摩擦的声音
「这罪……可以被抵消了么？」
………………
我张开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救万人而杀一人，看似功远大于过，然而，那一人又凭和为其他人的拯救而付出代价呢？
不能原谅吗？
但是救下无数生灵的功德，又怎么能因为曾经犯下的错误被一笔抹除？
况且……
「答案是不可。」
和尚大概本来也没有期望我给出答案，略一停顿之后就再度开口。
「哪怕有救万人的功迹，只要杀了一个无辜者，这罪就永远也不能被洗刷，业不能被消除，因果也无法挣脱。」
他低下头，看着手上的念珠。
「这些年下来，积下的怨气，也只剩下这一颗了。」
「本来修普诺斯那家伙，是打算把你直接扔进噩梦界的，那边现在可是整个A市梦境最危险的地方，所有的生灵，无论是人类，妖怪还是其他的什么，已经全都进入梦境，这家伙现在就是这片梦世界的‘土地’。想干掉你这种程度的，还真不费什么事……」
「不过我先把你抢过来了。」和尚说着，咧开嘴，露出一个和偷了老爹珍藏红酒的时候差不多的笑脸。
「和尚说过的，只要和尚还在这里，保你们平安无事啦！」
他真的做到了。
「不过这个样子也撑不了太久……这个梦境估计已经被挪到噩梦界里了，现在把你放出去太危险……」
停顿一下，和尚忽然岔开了话题。
「说起来，这次回到A市其实只是打算告个别的，结果有两件事没想到，第一是和尚的债主能一路追到这里……第二嘛……就是遇见了一个跟和尚当年差不多的小施主。」
我立刻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虽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过和尚看得出来，她其实是在自己压抑自己，心魔不除，以后怕是会有大麻烦……」
「这事和尚帮不了，外人也帮不了……不过小夜施主你或许可以出手。」
就算你这么说……我不会被她打一顿吧。
「如果可以的话，莫要让她走和尚的老路……拜托了。你的话，应该做得到吧。」
「毕竟你爹当年就特会哄女孩子。」
……时间紧急我就不吐槽你了。
「总之，一会和尚把你送出去，尽量送到那个小丫头的附近，之后的事情……就要靠你自己了。」
「刚才不是说这里被噩梦界……」
和尚一挥手打断我的话，转手拇指朝自己一指。
「山人自有妙计。」
……你不是和尚吗！
说话间，周围的景物开始不自然的颤动，一道道裂纹在天空纵横交错，透过裂缝，音乐可以看到扭曲着的黑影，和闪着贪婪的光芒的红色眼睛。
「时间到了。」
哐！！！
和尚身边的空间，像是被打破的镜子一样变成碎片，从里面探出一只肌肉兀结的手臂，接下来，是一颗庞大的，凶恶狰狞，有着灰白硬毛的狼首。
………………
好吧，犬首。
低吼着，咆哮着，手臂收回，再度挥出，三两下将那一片梦境完全打碎，开出一个可以通行的大洞。一匹人立的巨犬，从里面缓缓走出。
「……真是让人怀念啊。」
犬妖深深的吸了口气。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只幼小的妖怪被一只成年犬妖藏到床底的地窖里。
很快，犬妖就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盘腿跌坐的和尚身上。
「你知罪吗？」
和尚挑眉。
「知。」
「该死吗？」
「该。」
「呵……」犬妖从喉咙中发出一阵低笑「很好。」
能够撕裂钢铁，击碎坚冰的爪子抬起，挥落。
「那就——去死吧！！！」
挥动的兽爪轻易在一阵碎裂声中压碎了和尚的肩膀，然而他的脸上却完全没有痛苦之色，一阵明亮而不刺眼的纯白色光芒从双方接触的地方亮起，将一人一妖同时笼罩。
和尚平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一饮一啄，因缘果报，和尚的因果以了，这一场报应里，你又为寻仇杀了多少人？」
白光渐渐地变得粘稠起来，犹如一个白色的茧。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凝聚起来。
「冤冤相报，岂有尽头……和尚今日，就将这最后的因果……一起了解罢！」
贯穿了天地的光柱，屹立于大地之上，充斥了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