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中，一排排学生全神贯注的听讲，讲台上的教师一丝不苟的讲解着要点，不时地在悬浮的显示板上画出一条条公式。
除了老师的讲课声，只有笔尖在纸面上沙沙作响，阳光被飘动的白色窗帘筛过，剩下温柔到让人有些感到困倦的色彩。
然而，在看似与平日没有区别的日常中，在所有人的视若无睹中，玻璃窗上，凭空出现了几个白色的手印，和一颗透过它能看到后面风景的，半透明惨白色的脑袋！
「夜哥！夭寿啦！」
「——你才夭寿！！！」
衬托，尤其是反衬是一种十分具有冲击力的修辞手法。就好像你从老司机那里拿到了路线图又辛辛苦苦花了几小时下载，结果当剧情终于要步入高潮的下一秒，女主角被p上了一张托二爷的脸……
我咬牙切齿的低声回应，然后一记升龙拳把穿过玻璃的人脸打了回去。
………………
总觉得这辈子基本上和时髦值无缘了。
你见过哪个校园灵异轻小说的主角是靠着一招一招升龙把幽灵送升天的！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现在就升天……」
「你闭嘴！」
被打飞的灵体还算是熟人……鬼，就是上一次在街上暴走结果被赶着打工的我用妖力友情破颜球打回正常的青年人幽灵。
所以刚才那一句完全不算人身攻击——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我有没有夭寿尚未可知，眼前这个肉身被撞成一团萨琪玛的悲剧倒是的的确确的夭寿了。
从恢复理智以后，这家伙用比我想象的更快的速度认清了现实，安安心心的在A市住了下来，大部分时间被用来闲逛和熟悉新身体，偶尔也会帮着我们传递一些消息（希望他没把那个托梦业务的奖励当真）。
就像我之前的评价，这种光棍的家伙通常来说活得都会比较久。
换句话说，能让他惊慌成这个样子的事，我也确实有点好奇的说。
「好了好了，有什么事慢慢说，又不是出人命了……」
眼睛看着黑板，手却提起笔，在本子上飞快的写下一行字。
虽然在各种故事里念话这种技能基本属于几乎完全普及的技术，仅次于‘全次元都在说普通话’这种坑爹设定，但事实上这是个难度挺高的活。
在不借助器械的前提下，需要至少一方对精神有着相当程度的理解，退一步讲，哪怕真的可以很容易得做到——平常修个手机电脑都得小心着点艺术片外流，现在让你直接进化到脑内直连……知道多少悲剧是因为忘了关广播引起的吗？
「我刚才……呼……看见……」
青年幽灵的声音断断续续，中间还夹带着明显的喘息，不少新死的灵魂都有这个习惯：哪怕已经能够一口气憋到天荒地老，但有精神引导物质构建的躯壳还是保留着不少生前的习惯。
………………
「———凶杀案？！！！」
突兀的声音响起在课堂上。
……………………
「那边那个，对，就是说你呢，就算你坐在主角位上，麻烦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时候别把其他人拖进去可以吗？」
「对不起……」
「好了，现在给我好·好·的说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午休时间，通往天台楼梯的拐角处，一个男生对着空无一人的墙壁，低声细语，面目狰狞……
很多作品里经常把妖界或者其他的什么超自然背景世界描述的如何如何弱肉强食，但稍微思考一下就能明白，那种混乱的状况根本不可能在足够先进的社会背景下成立，人类去掉在山洞里点火那一段历史之后文明发展满打满算不过万年都已经开始商量着废除死刑的事了，你真的相信一帮子光年龄就够让猴子学会直立行走的老不死们发展出来的社会还过着一言不合杀全家的生活？
至于武力差距……虽然大部分异族确实随便拎出个人都有徒手搓出气定大火球的功夫……但放在人类社会里，找个认真听过课的高中生从厨房里配出莫诺托夫鸡尾酒也没什么难度不是？
更何况对于异族的平民而言，用到‘艾伯特的清洁术’（发明者凭该术赢得了当年的梅林专利奖）的情况远比遇见劫匪互扔弹幕的时候多。
总之，在这里发生了‘凶杀案’——不是指那种本来就朝生暮死的小生物，也不是本能高于智慧的‘动物’，而是可以成为文明的智慧生物，无论是否牵扯到了人类，作为协调官多少应该关注一下。
但等到青年幽灵把看到的情景说过一遍，我才发现之前想的还是太乐观了。
「你看清楚了，确定是‘人’？」
如果是异物间的争执，对一般驻守审查官而言，只要不影响到人类社会，哪怕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从中间走过去，至少从审查官条例上是挑不出错误的，A市的情况比较特殊，审查机关里非人占了一半，但从‘不让事情闹大’这个角度来说，两边其实没什么不同。
但一旦牵扯到人类，无论是普通人，还是觉醒了灵视的家伙，事件的性质立刻就不同了，尤其是死的还是妖怪的情况，就好像国内发生了一起杀人案，自己人互捅好处理，外来的游客有矛盾也可以不管，但是如果有外宾在自己的地界被当地人捅了，整件事立刻就奔着国际纠纷去了。
如果不能尽快解决，各方势力的目光早晚要盯过来，那么作为当前A市唯一的有资格和各界官方交流的独立机关就有的玩了……虽然责任不在我这里，但是……
从妖界翘家出来，疑似某豪门大小姐的左狐狸，不知道被那个黑幕复活又莫名其妙扔在这里不管的骑士小姐，前正统派成员，靠着关系绕过劳改处罚的驱魔师……
别拦着我！我现在就去做掉那个不长眼色在我这儿闹事的魂淡！！！
等等…………
正在脑内咆哮的时候，某个一闪而逝的念头滑过脑海。
按照历史记录，【重置价定】这个听上去像是会出现在史诗故事里的东西，事实上发生的时间离现在只有区区几百年……虽然我很想吐槽‘区区几百年’这种说法，但事实就是这点时间无论是对于妖怪还是有能力的人类，连一代人都挺不过去，换句话说，我们现在的情况其实就像第二次世界大战刚结束不到一年，犹太人聚集区里有个人别着十字袖章……被打成什么样那都算自然规律——但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没有单纯的仇杀那么简单……
应该不会是那一帮……
大概是和我想到了一处，坐在一边的水源抬起头，用一贯平静的眼神望过来。
对于正统派，左菁是完完全全的厌恶，罗兰娜和我没有太直观的感情，但是因为上次的事件也没什么好感，而水源对他们的感情就要复杂得多。
一方面基本上解开了心结的水源不可能去认同正统派那种偏执的理念，后者对于她更多的也是像工具一样培养利用——但水源的命毕竟是正统派救下来的，而且也是因为在他们的锻炼下才有了现在的力量……
看着水源像是画出来一样的，美丽却没有变化的脸庞，我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不过对应的办法还是有的：抬起手，在水源的小脑袋上轻轻地揉来揉去，后者也相当配合的眯起眼，露出小猫般的姿态——不是我吹，这个传自老爹，从元首大人身上练习出来的技术只靠着对方脑袋摇晃的频率就能找准最舒适的位置……
虽然貌似没什么用就是了。
「呜呼……」
「喂！小个子不许偷跑！」
把不知道为什么燃烧起来的左狐狸按回去，我看着漂浮在半空的青年幽灵，等着对方的回答。
「唔……应该没错，被杀掉的肯定是妖怪——虽然我不知具体是哪一种，至于凶手用的是一把木剑，还有符纸一样的东西，除了我之外那个地方没有第三者……应该没有伪装的必要。」
「那可说不定。」
「哎？」
「嗯嗯，确实不一定哦~阿语说的没错，虽然你能跑过来报信反应的很快，但毕竟实力还是太低了啦……用‘符’作为媒介的，远不止人类，至少‘仙’也常常用这些东西，木剑也一样——毕竟道士们的术，本来就和仙人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况且。」我接过左菁的话头，继续解释。
「你刚才说没有旁观者，这个也不能肯定，先不说你的实力察觉不到隐蔽的术式——这个结论之前，你下意识的把自己刨除了啊。既然连对方的术式都没有看清，你怎么知道那个凶手没注意到你呢？」
「这么说，夜哥你觉得对方人类的身份，是伪装？」
「我可没那么说。」
「那刚才？」
「只是有这种可能，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直接问当事人不就行了——是吧？」
——————唰！
单手挥舞，刃型的妖力从指间射出，斩向虚空中的一处，同时，更多的丝状妖力飘散到空间的其他位置，飞快的编织成一张细网。
一阵电流流动般的噼啪声之后，手掌大小的纸鹤从空气中浮现，然后被飞过的妖力刃一分为二。
纸上，一只用朱砂画成的红色竖瞳渐渐消退。
道家法术·天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