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去洗澡吧，藤……”
“说过了叫我奈奈就好。”
岸边的房间似乎有种熟悉的感觉，简单的几件家私，干净整洁，毫无赘余。没有凸显个性的海报，也没有什么暖色调的饰品，床角摆放着藏青色的棉被，而课桌上也只看得到笔筒与白色的台灯。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也并不讨厌。
手上捧着岸边母亲给的略显宽大的睡衣，我就与岸边在房间里沉默着呆坐了好一段时间，我在床上安静地坐着，岸边却在书桌旁若有似无的抖着腿。直到最后，就连岸边也扛不住这气氛，带着些尴尬语气地开口了。
“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我看了岸边一眼。
“这样的话，岸边你就先洗吧。”
“可是藤堂你喝了酒……”
“叫我奈奈！”我露出不满的模样，威慑着岸边，“我还想再坐一阵子，岸边你就先去洗澡吧。”
“……也好，等等你洗澡的时候我就铺好被褥。”岸边犹豫了一阵，也还是同意了我的提案。他从座椅上站起，僵硬地摆动着手脚走到衣柜旁，像是不愿被我发现般地急忙取出了一套灰色无图样的卫衣，又将一小块白色纯棉的三角布料笨手笨脚地塞进了衣服的褶皱里。
我不由得笑了出来。
“真不像你呢，岸边。”
仅仅只过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岸边的形象却已经完全不同。看着她就像是不会用筷子的外国人吃着中华料理，显得趣味十足。
岸边小声地嘀咕起来。
“我反倒觉得，今天的藤堂并不是藤堂……”
我怔了怔，旋即露出笑容。
“大概，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吧。”
******
脑袋迷迷糊糊的，若是躺下，应该很快就会睡着吧。
“十分钟过去了呢……”
我掏出手机再次确认了时间。从岸边出门去洗澡后已经过了十分钟的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手机并没有收到任何讯息。
——“别说得好像很关心我一样……峡山你肯定只是觉得，因为我的关系又给静子小姐添麻烦了吧。”
我确实，似乎是个比较会制造麻烦的人呢。
我抱着更换的衣物，从床上站了起来，打开房门，客厅里已经没了人气。岸边母亲带着小女儿回到房间后，也已经安然就寝，从房间的门缝中看不到任何光亮，看来已经沉入了甜美的梦乡。我迈着安静的步伐，向着盥洗室走去。
“使用中”的牌子悬挂在把手上，并没有对我产生任何警示作用。
我就这样小声地拧动了门把。
浴室的构造与静子小姐家相似，一扇落地的毛玻璃门将浴室隔开，外面不大的空间用来更衣，云气缭绕的另一侧则是洗澡的空间。门的这一边，依旧能听到岸边在浴缸中拨弄的声音，而门那边的情况却因为浓厚的雾气而无法窥见分毫。
我傻傻地盯着已经摆好衣服的置衣栏，晌久——
才开始宽衣解带。
日常的便服十分宽松，脱下的程序也因此更加简便。两手扣住胸前的BRA，一紧一松，短暂的胸闷后，胸部也从紧缚的状态下获得解放，一瞬间，重心不稳。置物间内没有能够系住长发的发带，只能让蓬松的发丝垂在腰附近，忍受着裸露在外的皮肤传来一阵阵又滑又痒的触感——最后，脱下纯棉的白色内裤。
这幅一开始让我极度不满的躯体，如今也已经无法再让我产生抗拒。
而这前后的间隔，也不过短短几个月而已。
拉下挂好的浴巾，我走到玻璃门前。省去了敲门的麻烦，我直接将玻璃门拉开。
雾气立刻像是喷发一般打在脸上。
“妈妈，你不是已经休息了么。”
“……岸边，是我。”
“藤、藤堂！？”
浴缸传来了激烈的躁动声，我也懒得再出口纠正岸边对我的称呼，反手关紧了分隔的毛玻璃门。无视着她的诧异，我径直穿过雾气走到了浴缸前，将松开的浴巾防到接近浴缸的架子上，一只脚试探性地落进了浴缸之中。
“让些位置给我，岸边。”我出声提醒，岸边便慌慌张张地将撑了撑身体，收回了拉直的双腿，在她自己胸前环抱了起来。
“藤堂，你怎么进来了！？”
“这样做比较省水。”没有对岸边另加观察的余裕，我坐进浴缸之中，也如岸边这般蜷起了双脚，让这不大的浴缸勉强承受着两人的体积。
就算是在浴缸之中坦诚相对，但岸边却仿佛圣人般四散着目光，不愿意聚焦在我身上。
和在岸边的房间内如出一辙，两人保持着沉默，就这样感受着水温逐渐退去。
“呐，岸边……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我盯着浴缸泛着青灰色光芒的水面，艰难地打破了沉默。
“……我也不知道。”
“可是你其实是女生吧，明明对于你来说我们都是同性，为什么还能说出‘喜欢’这种不可思议的词汇呢？”
“喜欢的话，还需要规定双方的性别么？”
“但至少对我来说，从没在思考中真正建立过同性相爱的观念，”我伸出手，开始在水面上轻轻地拨弄起来，“岸边，如果你的家里人反对我们这段感情的话，你会怎么办呢？”
在这里用上“我们”这种词汇，即阴险又恶毒。
“如果藤……奈奈你愿意的话，就让我带着你从这里逃跑吧。”
我笑了出来。这还真是符合岸边的，既单纯又不经大脑的发言呢。
“能从这里逃跑的话，似乎也不错呢……”
“奈奈！”岸边激动地伸出，抓住了我的手腕。我的允诺，似乎被她当成了某种重大的胜利。
“这样抓着很疼的，岸边……”
“不、不好意思！”岸边慌慌张张地松开了手，狼狈地往后挤了挤，在浴缸的另一侧缩成一团。
满脸通红的岸边微微别开了脸。
也是呢，至少我已经知道，岸边愿意为了藤堂奈奈付出一切了。
“呐，岸边，”我的目的，已经的达到，“如果有人想要伤害我的话，你愿意一直保护我么？”
岸边愣住了，若有所思地看向我，又笃定地点点头。
“恩，所有想伤害奈奈的人，就让我来击退他们。”
“是么……”
想要在这里撑起笑容，还真的是要花上异常的努力呢。
这次轮到我，伸出手轻轻触碰到岸边。
岸边意外地抖了抖。
“岸边，你是说过你喜欢我的吧。”
“恩……”
“这样的喜欢，包含了身体触碰的成分在里面么？”
“！？”
“还是说，你只是希望进行一场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呢？”
在浴缸中小心地改变着姿势，爬行着向她接近。
这只是一个，完全完备的平等契约罢了。
将身体贴在她的腿上，我用着被雾气熏得迷蒙的双眼看着岸边的脸。
“藤堂，你喝醉了！”岸边慌乱地扭动起身子，却没有逃开。
“喝醉么？也是呢……”紧靠着岸边，我伸出手，努力地想要触碰她的脸颊，“但是，这或许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呢。”
纤细的手指，触碰到岸边炽热的脸颊。
“怎么办才好呢，岸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