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子小姐，你打算做什么交易呢？”
“很简单，只需要答应我，今天晚上一定会给我一个答复就好了。”
“答复？”我依旧是一头雾水，“什么答复？”
原本所谓的“交易”就已经让我有些措手不及，现在却还要我去承诺一个不知所云的答复，在静子小姐的心中，究竟用着怎样的天平来权衡这笔“交易”两端的代价呢。
静子小姐的视线转向桌上的杯子，不知为何陷入了沉思。我虽然已经拿到了想要的银行卡，却只能配合着静子小姐的沉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只要是静子小姐这么说了，那么她肯定就已经修改了密码。
我在心中始终如此坚信着，不要用我自己的方式去妄自推测静子小姐这边的情况。
“柳叶君，昨晚上你做的八宝饭你觉得好吃么。”
“嗯？”八宝饭？“嗯，静子小姐你不是挺喜欢的么？”
有许多菜谱，都是为了满足静子小姐的胃口而保留的。我虽然对新的菜色总是充满了好奇，同时也有足够的条件去尝试，但最后决定是否加入静子小姐家日常菜谱主要还是看静子小姐的表态。
例如八宝饭，就是静子小姐钦点的菜谱。而除非我彻底搞砸，不然想不到难吃的可能。
“好了，我知道了。”
静子小姐不再提问，又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当静子小姐再次停止思考的时候，她用手一只手盖住了自己的脸。
这样的静子小姐，不知为何让人感觉充满了落魄。
我心中从未料想过，静子小姐竟会表现出如此脆弱的一面，我总以为她早就将情况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应对任何问题都能绰绰有余。
“柳叶君，我啊，最讨厌干涉其他人的生活了。”静子小姐依旧捂着脸，发出摇摆不定的声线，“如果未来是不可预测的，那么谁又能知道两种不同的生活究竟哪一个会更好？如果真有神的力量存在，它干涉着所有人的命运，那么无论我们做什么，不也都是徒劳么？无论怎样，我们想要妄自为别人生活做主的打算，不是无法预测未来的恣意妄为，就是软弱无力的徒费力气，而这两种，都是我最讨厌的东西。”
“但是，静子小姐你却让我遇到了阿月，还将我安排到了有她在的学校。”
“我已经说过，那只是一个实验课题而已。”
“可归根结底，静子小姐你的意思就是，那时候的我并算不上一个‘人’，仅仅只是一个实验物件吧。”
“……”静子小姐并没有否认。
我似乎明白了，静子小姐从来不会为我的事而分心的缘由。恶作剧的玩笑也好，充满恶意的生活安排也好，静子小姐的反应总是有限，哪怕前一晚上在天台上冲着我恶言相向，也能在第二天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与我相处。
在静子小姐眼中，我仅仅是一堆量化的数据，研究者的玩具而已，她与我的互动，不过是基于观测的学者本能。我在她眼中没有生命的概念，物件是不存在命运这么一说的。
而我的自我，也不过是由零与一构成的无机数列而已。
“这个时候和我说这个目的是什么呢，静子小姐？”
我心里倒也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比起这个，我反倒更关心静子小姐所谓“交易”的内容。
“没有什么目的，我只是无聊想这么一说而已。”
对于工作狂的静子小姐来说，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能让她体会到“无聊”的时光？
我想得到的，恐怕就只有一种吧。
那就是一切关于我的研究，都已经没有意义的时候。
“静子小姐，我可以问一句么？”
“说吧。”
“静子小姐在与我生活的这段时间里，感觉到自己发生过什么改变么？”
“……”静子小姐埋头思索，好一会儿，她开口反问道，“柳叶君你希望听到什么回答。”
“我的话果然还是希望听到否定的回答吧。”
“如果我给了你肯定的回答呢？”
“这样的话我想我就没办法再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
“那样的话也没办法，我就只能矢口否认了，我并没有感觉自己发生过什么‘变化’。”
“但是将这话说出口的静子小姐也已经充分地否定了自己上一秒的说辞。”
“所以你感到不满了么？”
“被人这么明显的欺骗，换做谁都会很伤心吧！”
“但从你的语气里，却听不出伤心的感觉。”
“因为太震惊所以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去表现得更加伤心了，但其实我内心是非常悲痛的！”
“就因为我发生了改变？”
“不然你还以为呢？”
“如果我发生了改变，为什么你会感到难过？”
“不为什么，仅仅因为静子小姐你和从前不一样了而已。”
静子小姐笑了。
她放下搭在脸上的那只手，那讥讽中夹带着不屑的笑容，无论看多少次都种让人感到欲罢不能。
不知为何，总感觉她现在心情十分的愉悦。
“什么都不记得的话，反倒会更有余裕么。”静子小姐翘起了二郎腿，“所以我才会说柳叶君你真是个‘杰作’啊。”
静子小姐的“恶作剧模式”，已经多久没有看到了呢。
这长久时间以来萦绕在屋内的苦闷空气，不过是随着静子小姐的一个微笑，就迅速地溶解淡化。然而，一开始之所以会变成这种没日没夜的苦涩状况，其实也是源于静子小姐一个埋头苦作的行为，这一来一去，也可以说是再次强调了静子小姐在这个屋内绝对的统治者地位。
也因此，我才不会妄想去忤逆她。
“如果可以的话，静子小姐，我们可以快些进入正题么？”
这个没头没脑的对话还真的不能再继续进行下去了，快些从静子小姐那里拿到这张银行卡的使用权，然后第一时间通知到渡边，这才是最要紧的事。我想在我通知到渡边已经从吉田大叔那确保了一半资金时，渡边应该就已经拿着现有的资源行动起来了，但他手握的力量终究有限，而我这边获得的每一份信息，对整个活动而言都极为重要。
不传递出去的话，就只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