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战争沉思

作者:TH'Light 更新时间:2016/8/11 23:01:21 字数:5987

看着空空如也的多格尔大桥,一阵莫名的空虚感涌上了亚德的心头。

战斗结束后,亚德总觉得自己的心中有什么东西留在了这里,留在这座多格尔大桥上。情绪的波浪冲击着亚德内心最脆弱的地方,无数种复杂的情感一瞬间涌上心头,让亚德不由得有些迷茫。所以亚德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跟随缪尔他们回去,他需要留在这里,好好地理一理繁乱的内心,找回失去的东西。

看着伙伴们渐渐远去的身影,沉重的疲惫感顿时席卷了亚德全身。

从昨天的作战任务开始,再到现在刚刚从艾塞克·菲涅尔的左眼中逃脱,短短一天的战斗却让亚德感觉过了一个星期甚至是一个月这么久。

亚德细想着自己成为冒险者之后的种种经历。因为辉迹公会中的成员虽然都是精英,但是人数实在是少得可怜,算上卡瑟,凯伦,里莎,佐伊也才刚刚到达两位。所以像这样带领着数量高达百人的小队,正面和那么多魔物对抗的作战还是第一次。作为正式指挥的经验,亚德是一次也没有,之前攻略那些大型魔物的时候一直是卡瑟在带领着大家战斗,卡瑟走后亚德唯一面对的大型魔物就是赤角猎鲨王了。结果那次还是单挑过的……

“指挥还真不好当啊……”亚德渐渐将目光从多格尔大桥上移到亚萨里安大峡谷的南岸,在那片死亡之地上,他带着队员四处迂回,侦查敌情,在魔物大军之中同时与四个强大的魔法师作战。就连缪尔,奈奈莲这种佩奥洛斯的顶尖冒险者也不敢保证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全身而退,事实上亚德也是完全借助了赤龙王的力量和公会伙伴的援助才占得上风。

真的是最接近死亡的一次经历了啊,果然到了濒死的时候,人就会觉得时间被无限延长。

自己是逃出来了,可是他们呢?

一张张鲜活的面容映现在亚德的脑海之中——

战斗就是如此地激烈紧凑,紧凑到作为并肩战斗到最后的战友,亚德甚至都不知道这些同伴的名字。可是他们每一位的英雄身姿,每一位的战斗呐喊,每一位的坚毅神情亚德却都清楚地记在脑中。亚德想要保护他们,想要同他们一起凯旋而归,而现在真正归来的却只有寥寥几人。亚德不是没有想过牺牲的可能性,但牺牲的人数远远超过了亚德的预料。

“畜生!”亚德死死地盯着亚萨里安峡谷南岸的地面,那散播着恐惧与绝望的黑影给人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直到现在,亚德都还能清晰地感觉到被黑影攀附时从身体上传来的冰冷感,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变成石头,感受着恐惧一步步地降临,这样的经历亚德真是不想再有第二次了。也正是这罪恶的东西,在夺走了无数魔物性命的同时也吞噬了不计其数的冒险者。F级魔物大军在贪婪的黑影中消逝殆尽,为这场战斗暂时画上了终止符,可那些勇士们却也永远留在了那里。

他们只能孤独地承受死亡,甚至连尸体都没有留下。亚萨里安大峡谷的南岸空荡荡的,谁能想到在半个小时前,那里还是遍地尸体,殊死拼杀的战场呢?一切的一切,怪物的惨叫也好,冒险者们的悲鸣也好,回忆起来明明都是如此得历历在目,却也被这团黑影抹去了所有的痕迹。

它所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悲怆!

这是亚德作为指挥官的第一场战斗,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想到这里亚德便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控制住了全身,这股压力加上战斗之后的疲惫令亚德一阵恍惚,不得不坐在地上休息。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们……”

亚德双手合十,闭上双眼,低着头为那些逝去的勇士们哀悼。

这只是第一场战斗啊!在残酷的战争中,每一场战斗都伴随着大量的伤亡。他们折在了这对魔龙王的第一战中,接下来还会有更多人前赴后继地踏上黄泉之路。这是谁都无法阻止的事情……

亚德突然意识到,自己当初把问题想象得多么简单,而对于这场关乎所有生灵安危的生死战中,自己不是什么伟大的救世主,只是其中渺小的一份子而已。作为渺小的一员,除了拼死战斗之外他什么也做不到。他无法掌控战局,也无法逆天改命。

自责,愧疚和不安在亚德的胸口氤氲着,亚德那干燥的眼眶很快被温热的泪水所填满。亚德紧攥着拳头,不想让自己做出这么没出息的表情,可泪水还是不争气地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至少现在,至少在最一开始的时候大哭一场吧,为了能让以后的自己更加坚强……

亚德躺倒在陷阱层红褐色的荒凉土地上,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哭声,他睁开双眼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任由泪水顺着脸颊留下,亚德那写满了疲惫的脸上顿时已满是鼻涕和泪水,原本活力四射的乐观少年,此刻竟像老了十岁一般。

泪水之中,天空是如此得深沉又显得有些模糊。亚德的双眼渐渐变得空洞,撕心裂肺的哭声许久之后才逐渐停歇。

时隔一天再次回到辉迹同盟建设在陷阱层的大本营中,这个原本只有数十顶帐篷的大本营已经有了相当大的变化。毕竟战场是瞬息万变的,每一秒都有可能令己方占得先机。在亚德被围困在多兹特山的这段时间中,缪尔这边也没耽搁,除了加紧部署第二天的战斗之外,围墙和战壕这些防御工事也是重中之重。

战争初期,在辉迹同盟大部分战斗力都是剑士的情况下,这些防御工事可能多少有些鸡肋。但是缪尔清楚地明白,佩奥洛斯的冒险者们只是这场战斗顶在前方的先锋军,等到卡瑟带着佩奥洛斯那些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加入战斗,这场魔物与人的战斗才算刚刚打响。而这些防御工事,对于远程职业来说则是必须的。

除了防御工事之外,最大的改变应该就是营地的规模扩大了许多,想必是有援军到达的关系。

这不,没走多久,亚德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奈奈雪?你怎么来了?”

“啊!是亚德啊!姐姐让我先带大家过来,她那边的召集工作开展地很顺利。看到这么多魔物之后,大家似乎也开始不愿意搭理四大家族,要为了佩奥洛斯而战了。对了!亚德的事情我今天都听说了哦,真是辛苦呢,大家都很担心你呢。”

“是啊,差一点就死了呢。”亚德摇了摇头,眼神之中满是失落与无奈。

“嗯…因为我刚刚才过来,所以对这里的情况还不是很清楚。不过,亚德你已经回来了不是吗?一次失利不要紧的啦,下次奈奈雪也会陪伴亚德一起战斗的。”奈奈雪红着脸伸出手,摸了摸亚德那毛糙而又僵硬的头发。

“可是……”被奈奈雪如此温柔地对待,亚德也有些不知所措。自从那次风波过后,亚德还是第一次见到奈奈雪,亚德至今都不清楚如何继续面对奈奈雪的这份心意。所以最近这一阵,倒不是说亚德没机会见到奈奈雪,而是亚德一直在躲避奈奈雪。亚德知道自己应该向奈奈雪道歉,必须要两个人互相吐出心声,才能化解这份尴尬。可不幸的是,亚德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当然,现在显然也不是说这件事情的时候……

“可是奈奈雪跟着我的话一定还会很危险的。奈奈雪你知道有多少人因为我牺牲了吗?我甚至都不清楚那些人的名字,记不清那些人的长相……就连艾琳他们也差点因我而死,要不是诺亚小姐出手相助,我们现在全部都已经变成了石头!成为魔龙王的养料了!我觉得奈奈雪你还是跟着奈奈莲小姐比较好。”

“不要紧的……这是奈奈雪自己的意思,奈奈雪有权决定自己的命运不是吗?而且姐姐也已经不怎么限制我了。亚德你看,平时姐姐可是一步都不让我出门了,而我现在则是作为夏之雪公会暂时的指挥官来到了陷阱层的战场上。奈奈雪现在所拥有的这份自由是亚德帮我赢来的哦。”注视着奈奈雪的灼灼目光,亚德突然发现几天的时间奈奈雪似乎是已经脱胎换骨。这绝不是以前那个怯懦无力,只是一味地被强大的姐姐所保护着的奈奈雪。

奈奈雪成长了,变得更加成熟,更加勇敢。而令这个女孩发生这么大改变的人,竟然是自己吗?

想到这里亚德突然一惊,不禁朝后退了几步。不过这种故意疏远的行为,也被细心的奈奈雪给捕捉到了。奈奈雪又哪知道亚德这是对她的成长感到惊讶,下意识地退了几步呢?看到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奈奈雪急切地想要将其打破。

“对不起亚德!明明亚德是关心奈奈雪才对,我却说了这样的话。奈奈雪,还是会量力而行的,不会做什么傻事的。我只是希望能够多多少少帮到亚德一点,毕竟今天的亚德看起来很痛苦,很疲惫。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亚德,哪怕是那次一起面对赤角猎鲨王的时候,亚德的身上都始终散发着一股不可思议的决心和勇气。可现在的亚德,浑身上下都是一股败军之将的感觉,有点让人心酸。亚德,不是那么轻易就放弃的人对吧!”

奈奈雪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其中所蕴含的分量却很重,它像一颗子弹,穿透了亚德心中的困扰和阴霾,随后爆炸开来令其彻底消散。亚德第一次发现鼓励竟然会有那么强的力量,虽然奈奈雪所说的事情自己之前也不是没想过,可是这在别人的口中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战斗并不会就这么轻易地结束,如果不好好打起精神来的话,接下来的战斗又要如何应对。如果不好好打起精神来的话,接下来一定会有更多的同伴牺牲。

亚德突然明白过来,自己身上这一股无法摆脱,无法拒绝的违和感究竟从何而来。没错,是不习惯啊。尽管一直在为战胜魔龙王做准备,可战争的爆发太过突然,亚德还没从一个只知道攻略魔窟的冒险者转换成一个指挥军队作战的将领。在这之前他一直都在和最强的伙伴一同战斗,有卡瑟,有里莎这些立于国家顶点的强大剑士们在,亚德并不需要承担过重的责任。可现在亚德变成了保护大家的那个人,背负众多生命的使命感也就压得他有些喘不过起来。

“谢谢你……奈奈雪……其实我也觉得这样的奈奈雪很好,虽然原本那个让人有保护欲的奈奈雪也很受人喜欢。但是,我觉得现在的奈奈雪,更加有魅力哦。还有,之前的事情……”

“姐姐的事吗?我已经说了,这是姐姐的错,不怪亚德。”

“不!我是说奈奈雪的事情……奈奈雪喜欢我这件事。我一直都没有机会,也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来回应奈奈雪小姐的心意。虽然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却完全没有照顾到奈奈雪的感受。对不起!”

“没有那回事啦,是奈奈雪任性了。我会好好正视自己的内心的,所以请亚德因为奈奈雪而感到困扰。现在还在战斗中呢,这种事情等打倒了魔龙王再说吧。对了!说到战斗,缪尔大人现在正在开会呢,是这场战斗的总结大会,亚德你也要去参加的吧。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了亚德这么多时间。”

“不会啦!我现在就过去,奈奈雪你作为夏之雪的会长不需要去吗?”

“本来是要去的,不过我们公会刚刚过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那么一会见,我先过去了。”亚德朝着奈奈雪挥了挥手后,朝着缪尔所在的帐篷走去。因为营地扩大的缘故,缪尔帐篷的位置更加靠里,不过帐篷顶上那大大的“烈阳”标志却是异常显眼。辉迹同盟考虑到有多家公会的关系,首先是男女帐篷分开,其次就是公会之间的帐篷也是用公会标志标识出来,以便于区分。阳炎和夏之雪作为佩奥洛斯四大公会中的一员,其公会标志自然也有很强的代表性和象征意义。

辉迹在最初只有两名成员,对公会标志也并不是很上心。其实这并不是辉迹一家,大多数的中小型公会都对自己的标志不是很在意,充其量就是一个心中的念想和责任,并不能作为对外夸耀的资本。所以辉迹作为辉迹同盟的主要成员之一,公会标志也准备翻新重置,目前的设想是以十七任裁决王的标记“辉断十字”作为蓝本来设计。

“哟!终于回来了啊!散心散得怎么样啊。”

坐在最中央的缪尔最先发现了亚德。

整个帐篷中坐满了人,不过大部分都是这场战斗的参与者。蜃,毕安娜,艾琳,露西,克莱尔,艾米,另外有一些其他公会的领袖人物过来旁听,想必是跟随奈奈雪的夏之雪一起来到战争前线的。在辉迹的成员中间空着一个位子,显然是留给亚德的。

打了一声招呼后,亚德也很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坐在了属于他的座位上,会议继续进行。

“之前差不多是在总结大桥失守上的失利,现在差不多是在讨论今天早上那场突围中的细节。不过,其实这次对我们造成杀伤最大的是艾塞克·菲涅尔的左眼,关于这件秘宝我们对它都知之甚少。所以现在是艾米在分析。”艾琳凑近亚德的耳边,三言两语将之前的内容描述完后,又专心致志地将心思放在了艾米的解说中。

“关于艾塞克·菲涅尔的左眼这件秘宝的能力我刚刚已经解释的很清楚的。但是这并不是一件你知道它的能力就可以破解的法宝,这个世界上能操纵它的只有影龙王沙德尔或者魔龙王的魔力才行。而我们现在显然没有这个条件……”

艾米神色沉重地说出了一个恐怖的事实,但是和艾米相处了那么久的辉迹公会的成员都知道,艾米既然敢把这个问题提出来,就一定会有解决的方法。因为艾米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可能会偷偷地将困难压在自己的心里,想办法一个人处理,但绝不会在大家士气低迷的时候说出,来让战士们都觉得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获得影龙王的魔力。”

“获得影龙王的魔力!这种事真的可行吗?那可是使徒啊。”旁听的一位冒险者惊叹着发出了疑问。从他那紧绷着的脸上可以看得出来,面对这种传说中的对手,他很是紧张……其实,像亚德这种能够得到裁决王的帮助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冒险者,整个佩奥洛斯也只有他一个而已。而毕安娜这种深渊级冒险者,佩奥洛斯也只有寥寥几位。对于大多数的冒险者们来说,他们连S级魔物都要费尽心思才能战胜,突然就要面对神话级甚至是超越神话级的对手。说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

所以,在场的人中,除了辉迹和阳炎的几位比较有实力的冒险者,其他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缪尔突然觉得,让这些普通的冒险者们来认识到他们的对手有多么强大是不是一件错事,毕竟恐惧的蔓延在战争中是非常忌讳的事情。这会使得整支军队的士气都陷入低迷,在一场场战役中很难有起色。

可是,让他们意识到敌人的强大当然也是有必要的。以对付F级魔物的态度来跟神话级魔物作战,那肯定是万万不行的。有个心理准备也好,免得真的面对强大对手的时候因为害怕而临阵脱逃。

从另一方面来说,不战斗就被魔龙王所毁灭,到时候一切幸福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将万劫不复。所以,战斗是无法逃避的事情。作为冒险者,也应该要有死的觉悟。

想到这里,缪尔自信地点了点头,继续关注艾米所说的解决办法。

“可以做到!因为在敌人阵中就有一位掌握着影龙王魔力的人,她是我的朋友。只要我们成功将她从叛逆者公会的魔掌中救出,艾塞克·菲涅尔的左眼就是个废品。”艾米扑闪着她那美丽的赤红色眼睛,脸上充满着笑容。

看来,艾米一直都很关心诺亚的境遇啊!破解艾塞克·菲涅尔的左眼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或许是艾米想要借用辉迹同盟的力量来救出诺亚。毕竟,如果直接提出要营救敌人的话,大家多少有些猜疑,先不论计划能够通关的难度有多大,就是执行起来也会变得非常困难。而营救计划多讨论一天,多延迟一天,对诺亚来说就多一份危险。

诺亚这次强行解除艾塞克·菲涅尔的左眼一定会暴露自己,所以诺亚是再也耗不起了。

分析出艾米的意思后,亚德也不禁想要为艾米的这份机智和从容鼓掌。

“好!既然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一定要争取。其余的各位会长和暂时的指挥官,有什么意见吗?”

缪尔这话自然不可能是说给亚德他们听的,他将目光抛向另外那些中小型公会的成员们,等待着他们的回应。话说到这个份上,这些能够成为公会会长或者指挥官的人自然也没有那么傻,权衡利弊之下,很快便做出答复。

“没问题!我代表落星公会,没有意见。”一个人率先发言后,此起彼伏的“没有意见”的声音顿时充盈了整个帐篷。所有人都逐一发言过后,缪尔又笑着将话题丢给了艾米。

“那么这边就没问题了。人员方面我这里可以提供尽可能的帮助,就是关于具体的营救计划,艾米小姐有什么见解吗?”

艾米像是早已预料到缪尔的反应一般,带着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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