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抱歉，我迟到了。”
奥斯本小姐走进诊所，她的身上挂着两个鼓鼓囊囊的背包。
“你……这做什么？搬家吗？”华生诧异地问道。
“我被房东赶出来了。”说完，奥斯本小姐动作麻利地将背包放进储物柜里，然后展开屏风开始着装。
如果她伪装成驯兽师，房东说不定会允许她继续待下去。不过，她坚持说马刀被麻醉了，而不是为她所驯服。房东不能忍受一个危险的租客，所以她就被赶走了。
今早很清闲，诊所里没有一个病人。
当然，有可能在奥斯本小姐到达之前，华生就已经给病人看完病了。
“我听说警督突击搜查了你的住所。发生了什么事情？”
华生十指交叉摆在桌上，直视奥斯本小姐的双眼。
这很不寻常。
和华生一起共事也有一阵子了，奥斯本小姐知道，他多少有些腼腆，这么久以来，他的目光从来没有在自己脸上停留超过三秒。
不过，奥斯本小姐没有隐瞒这件事，她一边将头发绾起来，一边回答道：“有人举报我，说我和怀特先生的车夫失踪有密切联系。”
“这个我知道。我感兴趣的是，你为何会在床底下藏一只剃刀穿山甲。”
奥斯本小姐几乎猜出了信息的传递链条：警探去杂货店买东西的时候把消息泄露给老板娘，老板娘又迫不及待地告诉了华生……
她差点猜对了。
“十分钟前，警督才问过有关你的事情。天!我都不晓得我在做什么!我居然帮你圆谎!”
随着对话的深入，华生意识到，自己正陷入以奥斯本小姐为圆心的麻烦漩涡。
奥斯本小姐从屏风后面探出脑袋，泛着沁人光泽的肩膀也稍稍冒了个头，“真的？谢谢!”
奥斯本小姐发自真心的笑容顿时将华生的沮丧一扫而空。
随后，她便缩回身子，继续穿戴。
“呵。”
华生哼了一声，比起未经允许将自己拖下水的行为，他更在乎自己为什么会因为奥斯本小姐的鼓励振作起来。
穿好衣服的奥斯本小姐一边将备用听诊器放进柜子里，一边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的确在测量剃刀穿山甲的脉搏，心跳，呼吸。”
“你还在瞒着我。你把我当成蠢货。你完全可以用兔子，老鼠。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那只大蜥蜴肯定不是最近几天才到你的公寓里的。”
停顿片刻，华生发表了对此事的看法：
“警察们没读多少书，所以他们可能不懂。我猜，你不会在公寓里捣鼓驯兽学和炼金术吧？”
奥斯本小沉默着。
她知道，驯兽学和炼金术的结合是公认的禁忌技术。
任何未经许可的尝试都会被认作反人类和国家叛徒，会遭到皇家林苑的无情清算。
可她又该怎样解释?
难道她能告诉华生，说：我是奇美拉，根本不需要驯兽学和炼金术就可以支配野生动物。
然而，华生并没有准备向园丁举报奥斯本小姐。
他曾经在书本和实验室里领教过那种禁忌知识对人的吸引力。
狭义的驯兽学，讲的是人类如何驾驭异兽的学问。
造化弄人的是，随着驯兽学的发展，人们发现，人类本身也无法逃离“兽”的范畴。
所以，广义的驯兽学，研究的是灵魂。
倘若驯兽学和炼金术结合，定然比改良蒸汽机对人类的影响更加深刻。
禁忌的知识，就像女士裙底的风光，总让人忍不住去探究一番。
华生的思维就此打住。
奥斯本小姐终于开口道：“我没有做那些事情。我没有购买任何炼金材料，这足以证明我的清白。”
华生没有立刻搭话。
你现在没有买，不意味着你心里不想买。说不定你只是没有找到机会罢了。
就像奥斯本小姐说自己不是站街女一样，对于这种根本无从查证的事情，华生决定维持微妙的默契——我假装相信你说的话。在这样的共识下，你才能接受我的治疗。
所谓生病，并不只是身体有恙。尹薇莉雅，你路走窄了。我要让你浪子回头。
而在这之前，华生需要得知奥斯本小姐的计划。
“我相信你。”华生点头称赞道，“你现在是不是无处可去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你晚上可以睡在诊所里。我可以把备用钥匙给你。”
“当然!你人真好!”奥斯本小姐满口答应道。
“对了，关于测量血压的问题，你有什么思路吗？”华生问道。
“有一点儿，但不是很成熟。”
“说来听听，我们交流一下。我猜，你的方法应该不需要切开血管。那样太残忍了。”
“是的。我想弄一个听诊器一样的结构，用绑带固定在桡动脉上，再用金属将震动传递到细水银柱上。”
华生的思维非常敏捷，他立刻支出这一方法的缺陷：“如果这种方法可行，你得到的数据也不是血压的绝对值。”
“是啊。这只是将脉搏的强弱转化成水银柱的跳动罢了。但这也比把脉好多了，不是吗？”
“确实。”
下午，两人忙里偷闲弄了一个血压计的样品出来。为了这个样品，华生投资了一副听诊器和一根温度计。
一番调试后，这个diy血压计终于成功工作。测量完华生的血压后，两人将破损的温度计放进一个装有硫粉的瓶子里。
正好，教堂的钟声传来，于是华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奥斯本小姐拉起屏风开始换衣服。
“我记得，你租的公寓没有厨房，这些天你怎么解决吃饭问题的？诊所里也没有厨房，你怎么办？”
“这个啊，简单。”奥斯本小姐将女仆围裙叠起来放进抽屉里，“我每天午休的时候去那边的小酒馆里吃一顿，每天也只吃这一顿。早上喝点凉水，夜里喝点酒。”
“那怎么行？你的身体会垮掉的。”
怎么不行？
以为我不会享受吗？我可是从伊顿公学毕业的!我倒是想一日三餐外加下午茶，可我穷啊!
奥斯本小姐不愿意将这句话说出口。
火神岛上那样艰苦的日子都撑过来了，还能被这点儿小事打败不成?
华生叹了口气，说道：
“我也好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
坐在餐桌旁，有人陪着，桌面上摆着真正的饭菜而不是随便糊弄的玩意儿——这才叫吃饭。
我知道一个地方的番茄炖牛肉特别美味，你愿意陪我好好吃顿饭吗？”
“你请客?”
“好，我请客。”
等两人一起走出门，才渐渐反应过来。
奥斯本小姐：我是不是被这小子约出来吃饭了？
华生医生：我是谁？我在做什么？我居然约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