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文化节圆满落幕了。
我们班出演的《迷茫公主与懦弱的骑士》以极大盛况得到了学生们的关注。当然，也因为这样，我们在舞台上的出格演出也被学校领导知道了。即使是校风清明，但太过高调还是会被召唤到教务处的。
幸好老妈即使赶到，并且拉了岳校长这一强大的后盾，我们几个才只处以“回去写五千字检讨”这种轻微的惩罚。
这些都只是顺带一提的小事。
演出顺利结束之后，范琴才对我说起，台词里面那句“今夜月色真美”的含义。
小说家夏目漱石在做英语老师时，学生把“I
Love You”翻译成“我爱你”，夏目漱石说：日本人不会说那种话，“‘今晚月色很好'就够了”。现在被用作暧昧的告白方式。
——雾霾这么严重，你还能看得见月亮……
如果是在平时，我听见范琴对我说一句“今夜月色很美”的话，我肯定会这么回答的。
但是在那个气氛下，我自然不会这么不识趣。
——想不到老师一个美丽的错误，竟然变成了佳话。
我是这么赞叹的。
总之，我现在和范琴……破镜重圆？不对，这样形容也不算合适。因为我们原先并没有把镜子摔破，也不打算破罐子破摔。
我们还是会早上偶尔发发问候信息，晚上打个电话。要上学的时候，我就陪她呆在学生会办公室看书；放学之后，我们一起回家，她有时也会应老妈的邀请，过来我家吃饭。
这些就跟以前差不多。
但是，每次见面，我都会偷偷地看向她的嘴唇，然后看着那湿润的樱色唇瓣，一种甜蜜的感觉在心底油然而生。
这种感觉真好。
至于何合……
话剧演出结束之后，我马上就向她道歉，既是对刚才在舞台上把她丢在一边而道歉，也是对一直以来的事情道歉。
不过她并没有生气，而是和往常一样微笑着原谅了我，并且祝福了我和范琴。
而今天，我给她发了条信息，邀请她到我们之间故事开始的地方。
一如那天的晚风，将何合的长发吹得凌乱。
但是不同的是，那时是秋风，而现在吹来的是温暖的春风。
何合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头发。
“果然这里的风，吹来很舒服呢……”
何合那与和煦春风无异的温暖笑容，让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看见她的笑容，我就安心了，长吁了一口气，垂下肩膀。
我严肃地看向何合。
“何合。”
“嗯？”
“这次的信息，我没有发错人。”
“呵呵，对呢。”
何合捂起嘴优雅地偷笑了一下，放下手之后，脸上再度绽放很好看的微笑。
“那么，然后呢？”
“然后——”
我朝着离我有些距离的何合迈出一步。
“我喜欢你，从一开始就喜欢你，一直一直喜欢你。”
何合身体抖了一下，脸上闪过一阵惊讶。
但是很快就被刚才那笑容覆盖过去。
“钟楠。”
“是。”
“我给你十秒钟把刚才那句话收回去。”
她露出调皮的微笑，并且举起张开的手掌，弯下右手的拇指。
“——十。”
我微微一笑，马上便理解了何合的意思。
她之所以给我十秒钟，是让我继续把话说完。与其没有听完便让我把话收回去，还不如让我吐露一空，彼此不再有所保留再把话收回。
如果真的能把话收回的话。
不管怎样，我还是继续往下说：
“我喜欢何合，从小学便喜欢了。”
“——九。”
“可是一直因为我很懦弱而没有表白。”
“——八。”
“那天，我把你叫上来。”
“——七。”
“其实并不是发错信息。”
“……六。”
“我在这里说我喜欢的是范琴其实是骗你。”
“五。”
“但若非如此，我也不会遇上范琴。”
“四……”
“并且爱上她。”
“三——”
“谢谢你，谢谢曾经喜欢过你，不，现在也喜欢你。”
“二——”
“但我现在爱的是范琴。”
何合并没有将最后剩下的一根手指弯下去，数数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她露出伤脑筋的笑容。
“啊啊，想不到从开始到最后，我都是还没表白就被甩了呢……”
“不，我……”
我没意料到何合的这个反应，便有点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
但我没能找到可以用以解释的理由，只好低下头：
“抱歉。”
何合摇了摇头。
“钟楠没有做错什么。什么都没有，错的是我……嗯，错过的是我……”
她低着头，没有再直视我的眼睛。
我思考了一下，对她说：
“或许，若干年后，我会因为自己的懦弱、因为自己没有选择你而后悔一辈子——不，我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我抿了抿嘴唇，接着说：
“但我还是不能……”
“一！”
没等我说完，何合将自己最后一根手指弯下，宣告时间已到。
虽然被强制打断，但我也没什么怨言。
就算是善良的何合，也不想再次听到我说出那种话。
“好了，刚才钟楠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们，从认识开始，到现在，到以后，都是好朋友……”
何合眯起眼睛，微偏着头，摆了摆手，不带一丝落寞、开朗阳光地对我说。
就连我也知道她的笑肯定是强装出来的。
所以我想再次表达我的歉意。
“……何合，我……”
“是朋友的话，就不许说对……不起。”
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的声音突然变小了。
我听得出她声音里的哽咽。
不能说对不起的话，我已经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我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了何合，感觉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了。
风就这样继续在我们之间吹着。
我似乎把某件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直到楼梯口的铁门被人打开，我才记起。
葵喘着粗气站在那里，纤细小手轻轻按在胸口。
“葵……”
——这么说来，葵昨天确实有跟范琴联系说今天会回来，我竟然都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葵并没有理会我跟何合的尴尬气氛，也没有在意我们对她突然出现所表现出来的惊讶，径直地向我跑来。
她来到我的面前停下了脚步，头发上绑着的缎带也因为身体的剧烈抖动而松开了。
她双手在胸前颤抖地握紧。然后抬起头来，用少见的炙热的眼神看着我，说：
“楠，请你当我的男朋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