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提到了这个问题，岳霖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他抬头看着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
“死神先生，能允许我称呼你羽先生吗。”
“随你喜欢好了。”我顺着吸管喝了一口冰可乐。本来我就不在意称呼这种东西。
“羽先生，实不相瞒，我曾经还在地狱的时候，有担任过牛头的职务。”
牛头一般是由男性的亡灵担任的，和马面一块组成一个两人一组的小队。牛头马面组成的小队，数量众多，是地狱派遣到表层世界的最基层的人员。牛头马面处理的事务比较杂，通常来说主要担任回收灵魂的工作，但是事实上，但凡跟地狱有关的事情，牛头马面都要处理。
更直接的说，就是苦力而已……我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当然是因为我曾经就担任过牛头的职务。
“是吗。”就亡灵来说，想要往上爬的话，成为牛头应该是必然经历的一个过程，也没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既然都已经成为牛头了，为什么又要成为wander呢。”
“哈哈，谁知道呢。”岳霖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刀疤，“可能因为太老了，疲倦了，干不动了吧。然后不小心在表层世界呆的时间有点久了，习惯之后反而不想回到地狱去了啊。嘛，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成为wander了。”
“听起来，岳先生你成为亡灵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嗯……是有点年头了啊。”岳霖点着头，回忆着往事，“大概……100年？200年？在地狱里待久了以后，对时间的观念就变淡了很多。”
“那真是有够古老的。”我表面上装得很淡定，但心里却已经奔腾而过一万头草泥马了。
卧槽，200岁的亡灵。倒不是说200岁的亡灵很稀有，只是这个岁数的亡灵，绝大部分已经对生活感到厌倦了，所以喜欢清静一点的生活，选择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隐退。还有一些喜欢追求刺激的，在追求刺激的过程中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没了。
像我眼前的这个男人一样的亡灵，我还真没怎么见过。
不知道几百年后我还能不能像他这样看起来青春永驻呢。
“可是你现在看起来也不过40岁。亡灵留在表层世界的话，可没有永远的青春。”
“那是因为我最近才成为wander。”岳霖耸了耸肩，“说最近好像也有点不恰当……大概有10来年了吧。”
“岳先生……为什么，突然就想变成wander了呢。”冬衣有些疑惑地问道。
“倒也不是突然想变成wander。”岳霖笑着说，“那是我还很年轻的时候了，跟大多数刚刚成为亡灵的人一样，以牛头的身份在表层世界流窜着。然后我碰见了一个男人。”
“碰见一个男人？”
“想想看，大概是100多年前的事情了。具体的时间也记不清楚。”岳霖抱着双臂，俨然一副长者的模样，“那个男人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为当时的男人都还穿着长袍马褂，留着长长的辫子，但是那个男人不一样。”
“他是个归国的国人。从工业发达的英国那边漂洋过海回到中国，穿着黑亮黑亮的西装和精致的礼帽。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他是个亡灵。”
“亡灵吗……会有这样穿着的亡灵出现在当时的中国，的确会非常醒目……”
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至今为止出现在这片大地上的亡灵，全部都是清一色的国人。
因为地狱存在着不同的分区，而这些分区都是和表层世界一一对应的。而划分这些分区的标准就是“文化”。拥有相似文化圈的国度会成为一个独立的分区，而我所处的位置，就是和中国相对应的华夏分区了。
华夏分区只是其中的一种叫法而已……叫炎黄、中华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地狱中的人不去在意这种东西而已，因为根本没有意义。
总而言之，在当时的中国会有西装笔挺的亡灵，跟在当时的中国出现外国人一样，非常罕见。
“那个男人好像跟我很投缘。呵呵，大概是我单方面被他吸引着吧。”岳霖无奈地摊手道，“他跟我说的东西对当时的我来说非常新鲜。靠煤驱动的机器，会自己行走的车辆，物质文明发达的社会之类的……但是最吸引我的，是他说的一个词。”
“难道是……乌托邦吗……”身为学霸的未央一下子就说出了这个高中历史课本上出现的词语，“唔……时间上来说，差不多呢。”
“呵呵，是啊。就是乌托邦。”岳霖赞赏地看了未央一眼，“他说，当时的欧洲，有人想要创立一个‘乌托邦’式的理想社会，但是失败了。可是他对‘乌托邦’非常感兴趣，所以想要试试看。”
“然后我嘲笑他，凭什么他那么自信能创造出乌托邦，不是已经有人失败了吗。结果他跟我说，他想创立的乌托邦，可不仅限于表层世界。”
“他要创立一个涵盖了所有里层世界以及表层世界的乌托邦。这种不同世界隔离的状态是时候迎来终结了。”
“真是异想天开。”对这离谱的想法我也只能默默地调戏着杯子里的吸管，“连亡灵的存在都不允许被透露，说什么乌托邦……”
“啊。我当时也是这么跟他说的。”岳霖点了点头，“但他说不管怎样都想试试看。只要不惹出会引发混乱的大麻烦，亡灵跟人类也不是不能共存……”
“如果亡灵跟人类真的能实现共存，那么靠亡灵的力量，绝对能够建造出一个完美的世界。这就是那个男人的执念。”岳霖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败给那个异想天开的男人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
当然不可能了。毕竟……地狱，也不是一个绝对理想的地方。当精神力量和里层潜能这种东西存在的时候，平等就绝对不可能实现了。
“可是，您不是说，是那个男人影响了您吗。”冬衣握着手里的杯子，“到刚才为止，您都没觉得那个男人说的是正确的呢。”
“的确如此。那个男人想邀请我入伙的时候，被我拒绝了。”
“因为您觉得他是错误的吗？”
“不。当时他说的话，我根本就没听懂。”岳霖摊手苦笑道，“那时候的我，怎么可能听得懂什么是乌托邦，什么是理想社会呢？”
“那您……”冬衣有些迟疑地发问了。
“只是单纯地怕死而已啊。”岳霖掂量了一下空的杯子，“留在表层世界的亡灵，没有永恒的生命和青春。那时刚刚成为亡灵的我，比起莫名其妙的乌托邦，我当然更重视自己的生命。”
“你现在难道不怕死了吗。”
“快200年了，我活的也够久的了。”岳霖拍着布偶装大大的肚子，“而且，后来我觉得，那个男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当然，真正让我改变看法的是那一件事情。”
“我身为牛头时的搭档，那个马面，那位可爱的女士，也是我的爱人，去世了。”
（我真是个白痴……昨天的章节，竟然发错了。啊啊啊~~抱歉了，各位，这章应该是214才对。昨天的213，我重新编辑过了。不过手机APP要清除缓存才能看到。给各位添麻烦了万分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