募捐大会后第三天。仍然在下雨。
天气预报说最近云层的流动有些古怪，大雨可能会持续整整一星期。也就是说，这样的日子至少还会持续4天以上。
这让人不禁回想起水曜诱发的那次洪灾。可是连续性的降水好像并没有造成水位暴涨。老天只是单纯地想要下雨而已,并不想降下神罚。
可对于乌托邦来说，这几天无疑是天罚到来前的煎熬。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但乌托邦的所有成员仍然聚集在公司里面。他们一起站在一楼的大厅，整齐地排列成方阵，等待着面前的岳霖下达指示。
“清点人数。”
所有乌托邦成员就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他们站得笔直，但就是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
只要是明眼人，谁都能看出，如果这就是乌托邦全员，那么人数未免有些过于稀少了。
但岳霖却似乎并不想关注这件事，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一次发出指示。
“清点人数！”
他变得急躁了。也许是有点看不过眼，一个疑似是干部的人往前站了一步。
“岳先生，钱主管他从早上开始就已经不见人了。”
他说的很隐晦，可表达的意思却很明白。
那个被称作钱主管的人已经逃出了乌托邦。
全员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那个干部口中的钱主管，是岳霖的副手。也是乌托邦中，除了岳霖以外身份地位最高的一员。这几天一直都是他在负责清点人数，而刚才连续两声都没有回应，岳霖也已经隐隐有些猜到结局。
募捐大会之后，乌托邦的人员变得越来越稀少。除了被警方大量逮捕，更主要的原因是成员的叛逃。
这个问题从乌托邦成立之初就一直存在，可是募捐大会就像是个导火索，彻底引爆了整个乌托邦。那些外围成员就跟爆炸中的尘埃一样趁着这场灾难飘到了不知道哪个角落，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
岳霖这几天一直清点人数的原因也是这个。成员的减少，岳霖不瞎不聋，当然能察觉到。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乌托邦的骨干们都还坚持镇守在乌托邦内，可是今天副手的叛逃，岳霖深深感觉到了危机感。
乌托邦从秘密组建起来的那一天起，它就面临着随时被分裂的危机，可是没有一次能让岳霖产生这么强烈的危机感，足以让他的心脏都猛地一缩。
“岳先生……”
冬衣有些担忧，可她的呼唤完全没被岳霖听进去。
“从今天开始，所有人不得离开本部。直到这次事件过去为止。只允许部分人员外出采购。”岳霖的眼睛有些发红，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诸位，有意见吗。”
排列整齐的方阵中，并没有人提出异议。
这几十个人，他们大都是乌托邦的精英。从乌托邦成立之初就一直追随在岳霖身边。他们就是岳霖能够对外骄傲地宣称乌托邦是个正义组织的资本。只要有他们在，乌托邦就永远不会变质。
跟那个地方可不一样！
“大家都没有异议。那么，小颖，小铭。”
一男一女被叫出了方阵。他们两个就是上次在用空气弹奏乐曲的人。小颖是个长相清秀可人的女孩子，她能够操纵空气的流动。而小铭也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能力是操纵物体的震动。他们两个组合在一起，就是乌托邦的最强战力。同样，他们也是负责乌托邦警备工作的核心成员。
“为了防止乌托邦被袭击，晚上的安保工作就交给你们了。只有你们两个能让我们放心。”岳霖露出疲惫的微笑，“晚上还要让你们加班，我还真是个恶毒的上司。”
小颖和小铭都是话少的人。他们俩默契地摇摇头，用微笑回答了岳霖的问题。
“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去休息吧。”岳霖摆摆手示意所有人离开，“反正这栋大楼大得很，你们随意找个房间就好。”
“只要撑过这段时间，等这件事情平息之后，我会想办法重新挽回乌托邦的尊严！大概……”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可还是听话地散了。但是冬衣却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怎么了，冬衣。你也去休息吧。”
虽然这么说，可是岳霖自顾自地坐在了招待的前台。他有些郁闷地随手喝掉了已经冷掉的咖啡，拿着圆珠笔在白纸上打着节奏。
几天前，这里还聚满了前来询问的人群。另一张招待台放在大厅的角落里被冷落着，那是因为每天人流量太大，所以考虑放置的二号前台。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到了被淘汰的时候。大概以后也不会再用上那张桌子了。
“岳先生，你不休息吗。”
“没必要。”岳霖的语气有些烦躁，“我得列出乌托邦今后的行动计划。果然，还是得先召开记者招待会先为自己澄清才行吧……”
“岳先生……记者招待会……前天就已经开过了……可是没有任何一家媒体愿意过来……”
岳霖的笔停了下来，他强忍着深吸了一口气：“是，是吗……看来我已经糊涂了啊……呵呵。那些记者，平时不是总想弄个大新闻吗，怎么一到关键的时候，都没影了。啊？！”
“大概他们也觉得……已经没有来的必要了吧……”冬衣垂下了头，她抱着自己的手臂，“如果再想着为乌托邦正名……大概对他们自己也会造成不利影响……毕竟，是这种关键时刻……”
圆珠笔被折断了。
“好了，冬衣，你去睡吧。这里有我就好了。你可是乌托邦的代言人。有黑眼圈的话，就不好了。代言人，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不行。”
“可是，我也想帮上忙！”
“已经够了。”岳霖打断了她，“去睡吧。你这种状态，什么也干不成。”
冬衣这才意识到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哭够了，可是现在又情不自禁。
“嗯！”
她狼狈地擦掉了眼泪，跑到了二楼，随便找了个房间躲了进去，把门锁上了。
她这才发现这是当初自己和羽未白一起进来的那间办公室。所有东西的摆设都跟当初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里没有铺盖之类的东西。冬衣不想去坐那张舒服的沙发椅。她蜷缩在角落里，跟盆景待在一块儿，一动不动，好像自己就是那株盆景似的。
前几天那个辉煌的乌托邦如今就像是梦幻。现在的乌托邦已经是个连电灯都不敢多点的落寞组织。除了一栋随时可能被收回的大楼之外，一无所有。
冬衣没法容忍那些人。出席募捐大会的那些巨头们，会前还和岳先生握手拥抱，商谈着今后关于支援乌托邦的具体事项，会后就成了一句空话。
乌托邦明明为人们献上了一切！那些笑容怎么可能是谎言呢！为什么所有人，都能因为一句话就否认掉乌托邦呢！而且还是所有人！
就连自己一直信赖的那位前辈，也朝乌托邦露出了冰冷的眼神。
已经没有谁可以相信了。
能相信的，除了自己，只剩下乌托邦。
一想到这里，眼泪又没能止住。冬衣抬起头，看见了窗外那个身影。
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冬衣，我松了一口气。
“抱歉，我来晚了。冬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