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做了一个梦，那是一个恐怖而模糊的梦。
在那个梦里，他被推上了手术台，高温光束轻易的穿透了他的皮肤，肌肉组织被烧焦的糊味无比清晰。冰冷的金属器物在身体里穿行，一些东西被取出了，一些东西被放了进来，那是一种诡异而荒诞的感觉。
那个梦很长，长得林森自己都不能确定到底过了多久，只是隐约觉得自己在冰冷的平台上躺了很久，最后，一种温润的潮湿感掩盖了金属的冰冷。
再然后，林森睁开了眼睛。
最开始，林森的目光还有点涣散，眼前的场景模糊一片。但是很快，在眨了几次眼之后，他的视线聚焦在了眼前咫尺之遥的透明面罩上。
透明的面罩将他的整个头部套在了里面，两根管道连接着面罩，新鲜的空气在面罩中流动，还带来潮湿的感觉——那是雾化的药物。
透过面罩，林森可以看见更远处的玻璃舱盖，以及在面罩和舱盖之间充盈着的绿色液体。而林森自己，则被浸泡在这种液体之中，静静漂浮着，各种颜色的管道连接着林森和治疗舱，就像是婴儿的脐带。
“你醒了？”面罩内部的扬声器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
“嗯。”林森轻轻哼了一声，调节着自己的姿态，试图让自己的脚贴上治疗舱的舱底。
但是他失败了，当医疗室的房门滑开时，走进房间的法娜看见的，是被各种管道纠缠着，整个人以一种奇怪姿势扭曲着的林森。
“我还活着？真是没想到。”在折腾了一段时间后，治疗舱内的液体被缓缓排出，林森终于告别了那对纠缠的管道，以及被一个年轻女子围观的窘境——虽然当时他身上还有一层手术服，不算是赤身裸体。现在他已经披上了一件医院常见的、历史悠久的白大褂，坐在椅子上，向救命恩人表示感谢，“万分感谢，法娜小姐。”
“你命大，那发子弹没有打中你的头部，而是击中了你的背部，被防弹衣挡住了。”法娜没有抬头，这位年轻的工程师现在穿着医生的白大褂，手指快速的在电子屏上滑动着，“那枚子弹不是穿甲弹，也不是特别装药的类型，所以你还能保住性命，不过嘛。。。。。”
法娜站了起来，将手中的电子屏递给了林森，“你看看吧。”
“脊柱及周围骨骼大面积断裂，中枢神经断裂，脾脏破裂，半个肺被刺穿，肝脏大出血。。。。。”林森的视线在那一堆描述和扫描图表上划过，不由得感叹道，“10个小时的手术，三个克隆体器官更换。。。。。你们还给我换了一根脊柱？辛苦了。”
“我只是客串一下急救医生而已，你还是应该感谢在大荒原也有这么一家专业医院吧。顺带一提，你把你手中的屏幕往下面拉一下。”法娜脱下身上的白大褂，将它挂载金属衣架上。
“噢。”林森依言将手中的文件拉到了最下面，“三个克隆体器官，一根克隆脊柱和中枢神经，急救手术，骨骼修复，钙质填充，神经再激活，ICU使用费用。。。。。。共计12万ISK。。。。。12万！”
林森猛地站了起来，“这是抢劫！五天的治疗花费比我的‘LI－SEN’号（第一章出现的林森的宝贝货船）还贵！”
“很遗憾，林森先生，这不是。这份账单包括了你这五天的所有治疗花费，LSF已经替你支付了所有费用，相对于你的生命，一艘二手轻型货运飞船的价格不算高吧？”
“呃。。。。也许吧。”林森愣了一下，垂下头回答道，“看样子我现在是卖给LSF了。”
“也许吧。”法娜的嘴角微微翘起，伸手将林森递过来的电子屏重新合拢，变成一只普通的签字笔别在胸前巡警制服的口袋上，“你的伤已经彻底好了，这钱花得还算值。另外，兰德尔警长要见你。”
“不是吧。。。。”林森脸上的表情比哭还要难看，“我可以肯定绝对没有什么好事。”
“呵呵。。。。祝你好运。”法娜打开了病房的大门，微微弯腰，做出“请”的姿势。
林森可以用自己的节操发誓，在经过房门的时候，他看见了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高级工程师嘴角扬起的、不怀好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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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森先生，你的命很大。”在这家坐落在太白城某层林森还没搞清楚的甲板上的医院的一间会议室里，林森见到了端坐在书桌后，双手交叉置于下巴的位置的兰德尔，这位波澜不惊的警长语气平淡的跟林森打了招呼。
“啊哈哈。运气运气，感谢LSF替我支付医疗费，十分感谢。”林森微微欠身，打了个哈哈。
“医疗费还在其次，这个可以慢慢说。我们先说另一件事情，”兰德尔的双手放下，轻轻敲打着金属的桌面，“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你这么迟钝的同盟巡警。”
“呃。。。。。”
“你需要明白同盟巡警是什么。我们虽然叫巡警，但那仅仅是因为我们像地球时期的巡警一样到处巡逻而已，事实上，我们是属于同盟警方的精锐机动部队，是整个同盟乃至整个联合最为精锐的警察队伍。但是你，即使按照临时工的标准，也很不合格。”
“是因为我没能从伏击中全身而退吗？”林森有点不服气的问道，“虽然确实惨了点，但是我想我还是已经尽力了。”
“不，是在这之前，你的迟钝，差点在葬送你自己性命的同时，搭上一位同盟情报人员。”兰德尔双手撑着桌面，站了起来。
“什么？”林森想要退后一步以避开越来越近的兰德尔，但最终还是生生止住了。
“林森先生，你就没有想到为什么第一次枪击的时候你能够活下来吗？”兰德尔站在林森面前，对着林森的耳朵低声的说道。
“难道不是我的运气和吴克先生的援手吗？”林森愣了一会，问道。
“不，即使没有吴克，你也不会有事，那次失败的袭击正是我们的情报人员试图提醒你，可惜你没有注意到。”兰德尔的声音没有起伏，但是林森却感到寒意。
“太白城，乃至大荒原的黑帮和其他的魑魅魍魉之辈准备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刚好到下层甲板的你就是他们选定的目标。”兰德尔在林森耳边轻声的低语道，“一位同盟情报局的卧底得到了这个消息并参与了行动，他试图通过失败的袭击给你提醒，可惜你没有意识到，反而在餐厅里和人喝起了酒。”
“呃。。。这个。。。。。”
“然后。。。。”兰德尔的声音升高了少许，“他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像我们透漏了情报，同时在走廊里替你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你是说？”林森想起了走廊里那个穿着机械外骨骼却行为反常的袭击者。
“没错，当时你完全可以不管他直接逃跑的，结果你却跟傻子一样和一个穿着机械外骨骼的人玩格斗。如果不是他替你拖延，你早就死了，可惜你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为你的迟钝，我们差点失去了一名优秀的情报人员，甚至毁掉同盟政府在整个大荒原的布局。你完全可以上电椅，大荒原的犯罪分子会给你发奖章，知道吗，林森先生！”兰德尔的语气中已经有了几分严厉。
“好吧，我道歉。”林森光棍的低下头，诚恳的表示了歉意，“我会好好工作以弥补过失的。”
“很好。”兰德尔重新坐回了金属书桌后，“算上你昏迷这几天，我们来到太白城已经快一个月了。而罗曼·罗兰的工程也已经接近尾声了，如果有什么老鼠的话，这段时间就是它们挨个冒出来的时候了。”
“所以——
好好工作吧，林森先生，我很看好你。”
低着头的林森也没有看见，在自己长官的嘴角，也泛着微弱得几乎没有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