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卡修卢侯爵的书房只能说普通，科罗涅本以为会看见如同之前宴会大厅一样金碧辉煌的私室，结果却并非那样。
琉莉丝毫不在意室内装修如何，魔族可没有这方面的追求，她随手拿起了一本不知道是讲什么的书就看了起来，这也是早就商量好的。
一旦开始谈正事，琉莉丝就会给自己找点小事做开启隐身模式，而科罗涅则会开启传销模式火力全开的去和吸血鬼对线。
尽管修卡修卢侯爵是找了个借口提前结束宴会把两人拉到私室的，但无论是科罗涅还是琉莉丝都没有天真到以为他真是来聊历史的。
“不知道科罗涅阁下，对如今魔界诺瓦斯彻的现状是如何看待的呢？”
来了！第一个正式提问，这个问题可是很重要的。
就像是当年刘黄书去找村夫搞出来的隆中对，开头不也是得让诸葛村夫发表一篇天下大论，粗浅看看诸葛村夫的眼界如何，斤两几分？
对于琉莉丝和科罗涅的来意，修卡修卢侯爵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梵特里希家族对于现今的局势确实顾虑很多，这时候冒出个魔王的正统继任者来求合作自然是好事，即使对方势力弱小但至少还有个格里菲撒魔王的正统名分不是吗？名分可是很重要的。
但是，如果合作者是两个愣头青，甚至是猪队友，那还不如直接就当作肥肉吃掉呢。
之前宴会上的交流仅算是小打小闹的试探，现在开始的一连串问题，才会真正决定梵特里希家族的做法与格里菲撒一族的未来！
“诺瓦斯彻的现状吗？在我看来非常乐观呢。”
“乐观？”
不仅是修卡修卢侯爵大感诧异，就连在假装看书的琉莉丝都不满的瞪着科罗涅。
“魔界局势糜烂至此，阁下为何会觉得乐观呢？站在人类立场上的乐观吗？难道科罗涅阁下你已经出任了格里菲撒一族的四天王，却还没有摒弃人类的立场吗？”
“当然不是，魔界现状确实已经跌到了谷底，不过正因为到了谷底，所以接下来就该回升了。”
“触底反弹吗？仅仅是这么想的话是否太乐观了呢？”
“当然不仅如此，我是有根据的推测。八个月前，以格里菲撒魔王为首，魔界十三魔王中仅存的五位魔王汇集军势在格里菲撒魔都与阿洛伦克联军决战，但彼时两界军力对比已经相当悬殊，最终五王也没能改写战局。格里菲撒魔都决战之后，魔界已经没有了大规模成建制的军事力量，人类将整个魔界诺瓦斯彻视作胜利果实，开始进入战略扫荡期在魔界四境推进抢占地盘，时至今日已经占据了诺瓦斯彻六成左右的陆地面积。”
“确实如此，但这仅仅是阐述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而已，科罗涅阁下你到底要说什么？”
被打断的科罗涅并没有生气，缓了口气之后开始继续自己的发言。
“人类在魔界毫无阻碍的推进已经维持了数月之久，已经到极限了啊~正如西北方向的库里布斯一代一样，其他方向上的人类也已经停止推进扩张了吧？”
“因为魔界边缘地区太过贫瘠而缺乏价值吗？”
“这是原因之一，但还有另外两条重要原因。诺瓦斯彻与阿洛伦克作为两个相邻的世界，彼此间虽然有不少小型的空间重合点，但是长期稳定并且能够让大兵团规模的生物通行的世界通道只有一处。”
“【世界帷幕—杜拉尔阿弗拉】吗？”
“是的，杜拉尔阿弗拉位于魔界腹地，周围地形也不利于防守作战，所以在战争初期魔族很难在这里阻击人类。而现在人类以杜拉尔阿弗拉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推进已经到了极限。补给线的过于绵长，使得向外推进就需要承担更大的后勤损耗，就比如库里布斯到杜拉尔阿弗拉的距离，维持长期后勤无疑是个天价。”
“后勤补给的困难吗？那么另一条原因呢？”
“另一条原因就是管理困难，魔界的占有地对于阿洛伦克的人类国家而言无疑是远在天边的飞地，而且人类各国在魔界的占领区可以说是犬牙交错，阿洛伦克那边在且不提，仅仅是魔界这边，人类想要对边缘一些的地区进行补给，就要和沿途的所有涉及势力与国家进行协商，一个环节出问题就会被卡住脖子，而沿途的国家自然是不介意赚一笔高昂的过路费。兵力输送、后勤物资、移民活动，项目太多了。”
“原来如此，经济和政治方面，使得人类已经无力继续扩张了吗？”
“是的。”
修卡修卢侯爵欣赏的看了一眼科罗涅，尽管科罗涅只说了些较为浅显的东西，可分析的很清楚。之前这两点修卡修卢侯爵虽然自己也想到了一些，但认识上却模模糊糊的，至少没法总结的这么清晰。
吸血鬼作为长生种，甚至只要血食供给足够就是长生不老的，漫长的生命让它们没有人类那么复杂的欲望与情感。对于血族而言，天天和那些短命的人类勾心斗角太无趣了，因此也不怎么研究人类政治，他们自比贵族实际上只是喜欢贵族的那些享乐好消磨时间而已，暗中控制一些人类城镇也只是给自己提供享乐的资金。
而在这边，又没有辣么多专家教授天天跳出来剖析这个剖析那个，再分析一波历史事件什么的，因此修卡修卢侯爵的见识和眼界肯定是比不上科罗涅的。
“而且我认为魔界形式乐观还不仅如此，其实更大的原因是人类自身。”
“哦？”
“我相信，在不远的将来，一场规模浩大的人类内战就会爆发，没有一个人类国家能够独善其身！”
修卡修卢侯爵皱了皱眉头，梵特里希家族有自己的情报来源，从种种迹象上来看人类爆发内战的可能性很高，但真的有科罗涅说的那么夸张吗？全人类的内战？
不可能的吧？阿洛伦克的人类可从来没有进行过那么大规模的内战啊？而且刚刚结束了对诺瓦斯彻的战争还没多久，为了维持对诺瓦斯彻的占领，人类各国还要承担高额的后勤费用和军费开支，事实上长久的两界战争已经让不少人类国家的财政濒临崩溃，在这种局面下人类怎么会再爆发那么大规模的内战呢？
“人类诸国各有心思，会结成统一的联军不过是因为教会的调和与众神的压力而已，并不代表阿洛伦克人真的实现了全人类的大团结。长久的联合以及对外远征，势必积累了大量内部矛盾，这些内部问题没有得到解决只是因为对外战争和教会的居中调解而被暂时性的忽视或压下来了。一旦对外战争结束，民众和权贵的视线放回国内，那些大量积攒的问题就成了莫大的隐患，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原来如此，所以你认为人类各国会通过继续发动对外战争来缓解内部矛盾吗？”
“是的，但正如我之前所说，继续在魔界扩张的高额成本远远大于实际收益，那么在这一前提下，那些人类国家对外战争的目标也只剩下其他人类国家了吧？通过对外持续的侵略扩张来掠夺资源，缓解国内矛盾甚至是用以发展国家使国家强盛，人类国家可是很容易走上这条路子的。弱肉强食的道理同样体现在人类的外交史中，并且人类历史上少有的和平时期，无非是因为区域性霸权国家的出现抑或是大国均势的对峙而已。”
修卡修卢侯爵有些似懂非懂，由于眼界所限想要完全理解这一番话要花费些时间。但是，“弱肉强食”这一精炼的词汇侯爵还是第一次听到，自认为也是阅读过不少人类典籍的血族侯爵从未见过类似的词汇出现在阿洛伦克人的作品中，能够说出这种残酷的词语，这男孩究竟是......
“既然如此的话，人类之前对魔界的侵略扩张难道就不能用来缓解内部矛盾吗？”
“很难。魔族与人类文化不同，魔族的财富未必是人类的财富，而且魔族大多以部落形式分散，生产力与社会财富低下。人类从魔界诺瓦斯彻掠夺道德最有价值的东西恐怕是土地本身，除了土地之外的收获不要说解决国家内部问题了，恐怕连支付军费的成本都是杯水车薪吧？至于土地，库里布斯这里好歹还有个小城，即使如此在短期内也无法为人类提供持续的财富生产，大多数地区都是如此。人类想要从魔界的土地中获取价值，前期还需要大量的投入建设才行，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那些底蕴深厚的大国还好，其他的小国家可就不行了，别说继续对魔界持续投入了，他们现在连解决国家内部的经济问题都已经做不到了吧？”
“确实如此，但是科罗涅阁下你自己也说了，那些底蕴深厚的大国未必没有自行解决内部问题并且经营魔界领地的资本，如此一来只是那些小国的争斗 、小打小闹，为何你会断定是一场全人类的内战呢？”
“大国与小国的外交关系几乎不可能是平等的，大国与小国之间肯定或明或暗的达成了附庸国与宗主国的关系，至少也是领导者的关系。这样的话，小国就成了大国利益的延申，而当所属不同的小国开始争斗之时，那些大国难道会坐视自己的附庸国、自己利益的延申遭到严重削弱乃至覆灭吗？当周围小国乱战之时，那些大国难道就不蠢蠢欲动的想要吞并周遭效果来扩张领土吗？当机会来临之时，那些军中将领难道就没有要趁机发动战争向上爬一爬的功利之心吗？”
修卡修卢侯爵沉默良久，突然笑了出声并对科罗涅摇了摇头，而这一举动也让科罗涅的心情降至谷底。
难道是自己的言论哪里出了错误？不不不，这些可都是地球人实践出来的“真理”啊？虽然不一定没一点都是正确的，但至少逻辑上是说得通的啊？
“精彩的言论，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人，科罗涅阁下。只是，阁下刚刚的言论忽视了一点，最关键的一点。”
“什么？”
“人类之间大规模的内战，是教会......或者说是阿洛伦克众神愿意看到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