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间的大规模内战，是阿洛伦克众神愿意看到的吗？”
科罗涅愣住了，和地球不同，阿洛伦克是真正存在神灵的世界，并且诸神在人间有着极大的影响力。没有在神权社会生活过，从未信仰过任何神灵的科罗涅，之前在自己分析局势时，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一点。
确实呢，如果那是众神不乐意看到的局面，然后降下神谕命令禁止人类诸国互相攻伐的话，那么阿洛伦克和诺瓦斯彻的局势又会如何发展呢？
望着沉默的科罗涅，修卡修卢侯爵并没有催促，很有耐心的在等待科罗涅思考并给出答复，甚至心中还产生了一丝期待。
如今这糟糕至极的局面，真的会如这男孩所言的一般好转吗？
“神不是万能的......”
思考许久的科罗涅缓缓开口。
“在这场对魔族的战争中，国家的积弊如何解决？贵族的损失谁来弥补？平民的面包谁来提供？不解决这些的话，平稳的局面仍然难以维持。问题如果不去解决就会一直存在，早晚会爆发；贵族的损失得不到补偿他们就会铭记在心，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从来不愿吃亏；平民不会因心怀信仰就忘却饥饿，他们也想要能活下去！”
“所以呢？”
“所以？呵~贵族叛乱！农民起义！即使众神禁止了国家间的攻伐，人类的内战依旧无法避免，仅仅是换了一个形式而已。连绵不绝的阴霾会笼罩人类诸国，战乱与动荡将在阿洛伦克蔓延，直至那些问题与矛盾本身也在混乱中被消磨的一干二净，秩序才会重新回归世界之中。而那样的混乱相比有组织战争更具破坏性，人类的衰弱就是魔族的机会，我的结论不会改变！”
修卡修卢侯爵还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完全认同科罗涅的说法。
“科罗涅阁下你并未真正的信仰过神灵吧？你似乎对于信仰以及神灵的力量都有所低估。确实我等血族也不曾怀有信仰，并且难以理解那些信徒的理念与作为，但是却不得不承认......信仰是个可怕的东西。科罗涅阁下，如果众神禁止了人类纷争，国家间没有征伐、贵族们不会叛乱、平民也如同羔羊般温顺，宁愿困死于羊圈之间也不会反抗呢？”
“那不可能！人类对着美好生活有着近乎本能的追求，并且永远不会得到满足！那是名为欲望的可怕念头！即使是众神也无法将欲望从人心中剥离！除非众神凭空创造出无数的面包分发给贫苦民众、除非天上掉下无数珍宝落入贵族庭院！但是民众满足了温饱就会追求财富，贵族得到了珍宝就会渴望权力！纷争永远无法从人类世界中消除，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人类就是这样一个物种啊！”
“你太低估众神了科罗涅阁下！为何你会对神灵如此否认？如此抵制呢？是遭到过教会的迫害吗？难怪你一个人类会投靠魔族啊......但是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只是在转移话题，想要把话题转移到人类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物种。你在竭尽所能的分析人类的低劣本性，告诉我人类是多么的不可救药，从而让我相信人类社会会自我崩溃，魔族必将重新崛起，然后来骗取梵特里希家族的支持不是吗？”
科罗涅呼吸猛然一紧，准备数日的话术和谈话计策竟然被这吸血鬼一眼看破，这是科罗涅没能预料到的。
不过还不算失败，虽说自己确实是打算避重就轻，将糟糕的魔界局势问题转化成人类的内部斗争，但是不可否认人类的内部斗争也会极大的影响到如今的魔界局势，两者并非是毫无关联的，而自己刚刚的那番话语也并非全部胡扯。
关键是阿洛伦克众神......
“我的问题是，如果众神不愿人类争斗，而人类也完全遵循了神谕的话，面对没有任何纷争产生的阿洛伦克与人类诸国，魔界诺瓦斯彻的局势又会怎样？”
“我不会改变答案，魔界的局面一定会有所好转。”
“为什么？”
“即使人类停止了争斗，但猜忌心也仍然会存在。想要维持魔界的领土占领，就势必要维持庞大的驻军，没有明争却有暗斗！贵族间会为了军权相争，国王会忌惮贵族的权力过大，会忧虑军团的将军是否忠心。即使抛却这些问题，开发和运营魔界的土地也需要极高的成本，并且魔界领地产出的一些货物在阿洛伦克的人类眼中是没有价值的，那些土地并没有人类想想的那么值钱。当他们发现军费开支、开发成本和运营成本远大于魔界领土能带来的收益时，又会怎么想呢？人类可不喜欢入不敷出的那种不经济事务，他们会想办法削减成本。放弃对低价值地区的占有、削减军队规模等等，都是可以预期的。人类自己吐出部分占领区，并且进行裁军，这对于魔界而言难道不是好事吗？”
修卡修卢侯爵看着科罗涅，虽然这最后的说法感觉有些勉强，但也有一定道理。并且人类和平的局面并不会到来，梵特里希家族收集到的各方情报，有关人类活动的那些，确实透露出浓重的内战阴云，那是机会啊！
正是因为看到了机会的来临，梵特里希家族才会选择接待格里菲撒魔王一伙，而认定了未来的合作伙伴并非蠢货庸才之后，差不多也能开始接下来的商谈了呢。
“嘛~还算是个说得过去的答案吧。”
闻言，科罗涅不由看了一眼琉莉丝，心中松了一口气。
最难的考验已经过去了，如果所料不错的话接下来就是商谈合作事宜了，或许在细节上会很繁琐，但至少已经暂时稳住了梵特里希家族成为盟友了呢。
“那么科罗涅阁下，说说你的计划吧，在如今局面下，格里菲撒一族要如何应对？”
主事者不是个白痴，但也得看看方案如何，这才好投资嘛。
“侯爵大人您应当知晓我们有一座地宫吧。”
“是的。”
“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我们打算继续经营。”
“哦？”
“隐秘性当然很重要，另外在人类陷入全面内战之前，魔王出现的消息一旦传出我们仍然会迎来人类的围剿，地下不利于大军展开，无论是防守抵抗还是从地下深层逃脱都很方便，这些都是在地面发展聚居地所没有的优势。”
“但是，在地下发展有诸多不利吧？”
“确实呢，不过地下的深层有很大空间，只要能顺利开拓到深层的话利用那些空间就能迅速拓展地宫规模了。而且，虽说只是低阶魔族，但库库尔达在挖洞方面还是很在行的，繁殖能力和灰旷野地下的种群数量也都不错，地宫的发展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困难。”
“是这样吗？”
修卡修卢侯爵深深的看了一眼科罗涅，他能隐约感觉到这男孩在隐瞒什么，不过太过刨根问底反而不好，彼此间留下一定的回转空间与私密也是合作中很重要的一点。
事实上科罗涅确实有所隐藏，那就是那座地下神殿。
那么恢弘的神殿加上广阔的大广场，对于地宫的发展是极为有利的，甚至以此为依托建造一座地下的魔王城都不是不可能呢......前提是能够顺利的发展到那里才行。
神殿那边或许还遗留着很多隐秘，认定自己是神选者的科罗涅已经将神殿中的东西都视作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在把那边完全搞清楚之前科罗涅可不像把神殿的存在暴露给外人。
“除了地宫扩张以外，考虑到未来的战争，我们也需要纠集魔界各个部族的人手。”
“不过你们的地宫已经暴露给冒险者了啊~虽说暂时还仅仅在库里布斯外的冒险者营地流传，但很快就会传到其他地区吧？那个营地折损了近半人手也没能攻略地宫，这种地方会引起其他强大冒险者或佣兵团队的兴趣的。”
“这正合我意，有强大魔族存在的地宫一旦在冒险者中传播开来的话，迟早也会广泛传播到那些魔族部族的耳中吧？只要对复兴还抱有希望的魔族，也许就会来联系我们，届时以琉......以格里菲撒陛下的魔王身份，就能将那些魔族收入麾下。”
“但如果地宫被那些冒险者攻破的话......”
“这是必要的风险，事上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付出代价与承担风险才能完成的不是吗？当然，这些都只是初期最粗略的方针，至于具体事项以及之后的发展，那就要看魔界的局势究竟会如何演化了，一旦积蓄足够的力量，我们就会待时而动！”
待时而动吗？
修卡修卢侯爵闭上双眼，思考了半天后郑重的看向琉莉丝。
“那么，在陛下的计划中，有什么需要梵特里希家族效劳的吗？”
“当然了，请。”
科罗涅笑眯眯的掏出一张羊皮纸递给修卡修卢侯爵，那副笑容让这血族伯爵感觉自己看到了那些人类的奸商，顿时产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而当他看了一眼那份羊皮纸后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讨要这么多物资完全是......”
“怎么？”自从进入书房后琉莉丝还是第一次开口。“梵特里希家族拿不出这些吗？还是说梵特里希家族的合作意愿根本没有任何诚意呢？”
虽然仅仅说了一句话，但正是因为只有这一句，让修卡修卢侯爵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看到血族侯爵的反应，琉莉丝也有些忍不住嘴角的弧度。
科罗涅教给自己的这句话，还挺好用的嘛~
“我明白了。梵特里希家族，会全力支持格里菲撒陛下您的复兴大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