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轻殿成立之日（1）
这几天，大脑结构并不算复杂的羊猫始终在烦恼着觉醒的信的内容。按照羊猫的性格，他本应该会毫不犹豫地去招募队伍，然后闹腾一番，但就在看到信的那天的早些时候，他刚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文化知识，毕竟，一个城主连大部分的字都不识实在是说不过去吧。
可是，数次在危机中跨越了生死之险后，羊猫的心境也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
其实大多数体内潜藏着冒险基因的人都是会发生这种变化的——那种渐渐对生死感到麻木，却被危机所带来的刺激与快感渐渐灌醉的感觉。
安静坐在椅子上时，羊猫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经历过的两场战斗，每一个细节他都不遗余力地从记忆的角落中牵拉出，然后回味一番，傻笑两声，待回过神来，大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别说是识字读物，连笔都还没提起来。
但即便如此，羊猫还是下不了决心。退一步讲，就算真的要去招募队伍，那也得同时兼顾自己的识字功课才行……
这天，安静的书房，一如既往的场景——羊猫抓耳挠腮地在写着什么，红儿沐浴在阳光中读着书，小猫风鸟四肢摊平，用人类的睡姿躺倒在书桌上打盹。
“唉……”
“怎么了？”
红儿少见地回应了羊猫的一声轻叹，后者倒也见怪不怪地说道：“红儿啊，最近我有点烦恼啊。”
虽说羊猫的烦心事较同龄人少了些，但偶尔也会有很想找人说说话的时候，最初羊猫理所当然地把身边的红儿选为沟通对象——不过，红儿面对羊猫的这类话题，永远只会回应一个字。
“哦。”
随之红儿便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书中。
……所以，羊猫会习惯性地在红儿这里吃瘪后，把沟通对象换为别人。
羊猫伸手挠了挠小猫风鸟的肚子，对方颇为舒服地扭动了两下，一对前肢像是在拍打着什么只有梦里才能看见的东西般乱挥着。
看来昨夜和城里的其他野猫鬼混了一晚，风鸟今天睡得很死。
刚刚被勾起点对话欲的羊猫见状只好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但就在此时，一个熟悉却不应该在此时响起的声音传来了。
“什么烦恼？”
羊猫惊讶地把目光投向淡定地看着自己的红儿，他从来没想到这位跟随了自己多年的义妹终于学会了“帮忙”之外的“关心”。
这一瞬间，羊猫只感到阵阵心酸袭向胸口，他犹如一位含辛茹苦拉扯着自己独生子长大的母亲般热泪盈眶地说：“红儿啊，你终于长大了……”
“没事我就看书了。”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好吧，其实我最近一直在烦恼是否应该招募一支专门对付‘蚊’的队伍。”
红儿点了点头，示意羊猫继续发言。
“我也是受别人的启发才想这么做的。诚然……”好像用到了什么新学会的高级词汇，羊猫清了清嗓子，又得意地重复了一遍，“诚然啊，轻晓城的卫队是对付‘蚊’的，但他们除了和怪兽战斗，主要任务还是维护城内治安，这样多多少少会分散日常训练的侧重点，啊咳，侧重点啊。轻晓城本来就是以‘蚊’多著称的，国王大人最初也是为了在这里磨练灭蚊人才才建的城，我觉得组建一支专门的灭蚊队伍既很实用也完全符合国王大人的初衷，啊咳咳，初衷，嗯。”
羊猫每次用到一些新学的词汇就会刻意重复一遍，好像是在炫耀。
无奈红儿只是冷冷地看着扑闪着大眼睛的羊猫，“关切”地问道：“你喉咙不舒服么？”
“不，没，哈哈哈。”
“我觉得，”未待羊猫说什么后续的圆场话，红儿就针对羊猫刚才的话发表了感想，“你的想法没错。”
“但是啊，”羊猫躺靠在椅子上，为难地说，“虽说现在文件都交给夏亚处理了，但一个城主总不能连几个大字不都识吧，我还有很多识字任务要去完成啊。”
“这就是你的烦恼么？”
“嗯。”
“你这几天都在按计划学习识字么？”
“那当然。”
红儿认真地看着羊猫的眼睛问道：“学到了什么么？”
“唔嗯……”羊猫摸着下巴，开始努力回忆起这几天的学习内容，但除了想起第一天在发呆、第二天在睡觉、第三天在发呆加睡觉之外，脑袋里空空的。
“额……”羊猫尴尬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开口道，“看样子，我是知道答案了。唉，只能当个没文化的粗人了么……”
“写日记不就行了么喵。”睡醒的风鸟也没动弹，他摇了摇自己的尾巴，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姿态提议道，“你这人完全是凭兴趣行事的喵，听一些人类说，写日记既有趣又有意义，那不是很适合你嘛，碰到不会的表述方式时查查字典不就得了喵。”
“好主意。”红儿表示赞同。
“真的吗，太好了！”羊猫拍着手激动地站了起来，“这样的话我就能在带领灭蚊队伍的同时兼顾学习了！风鸟，你真是个天才啊。”
“喵哈哈哈哈。”听到主人在夸自己，得意的小猫终于起了身，它双手蜷臂哈哈大笑起来。
“对了，日记是什么来着？”
“喵哈哈哈，哈哈，哈……哈？”
热闹了一阵的书房就这样恢复了死寂……
一不做二不休，在搞懂了日记是什么之后，羊猫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出门去联系“候选人”了。
觉醒没有教过羊猫如何组织一次高效的“招募”活动，而羊猫又不好意思让夏亚帮忙，所以他决定亲自行动，先从自己认识的人中挑选可能的成员。
当然，第一选择就是身兼羊猫好友与“血之石”能力者身份的加尔了。可是当羊猫赶到加尔的住址时，却发现对方正提着大包行李往门外走，一副打算离开的模样。
羊猫见状急忙跑了过去。
“嘿！加尔！”
“哟，这不是羊猫嘛。”春光满面的加尔开朗地打着招呼。
“你这是打算干嘛呀，搬家？”
“什么叫搬家呀，是‘回家’啦。”
“回家？”
“嗯，没错。”加尔颇为不解地看着同样云里雾里的羊猫，好一会儿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一般“哦——”了一声，然后把行李放在地上，解释道，“我不打算继续待在护卫队里了。哎，上次和你一起执行任务后我发现了，或许自己真的如老妈所说，是个没什么用的胆小鬼……好吧，胆小鬼就胆小鬼了，至少我还是很爱惜自己生命的，为了以后不让自己死得不明不白，也为了不拖累同伴，我前几天向人事部门提交退队的申请了，因为本来就是志愿兵，所以退队的流程好像很顺利，也很快。今天早些时候我收到了正式的通知，所以嘛，我就打算走了。”
加尔的口气是如此的淡然与坦诚，似乎这是他早就已经下定决心的事。
羊猫年龄虽然小，但在市井混迹了多年，察言观色还是会一些的，他见加尔去意已决，而且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看来是没有挽留的余地了，于是他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伸出手和对方的手握在了一起。
“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当然，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那还用说，某种意义上，还是生死之交呢！”
两人轻笑了一阵，加尔率先发问道：“话说我原本是打算今天主动去找你的，然后把我退出卫队的事和你说一声，没想到你有事先来了，也是巧，那你找我什么事来着？”
“啊，这个嘛。”羊猫无奈地笑着说，“我在组建一个专门对付‘蚊’的队伍，成员打算先从以前那些参加过上一次反击战的‘血之石’能力者中挑选，你是第一个候选人，然后是鬼子和雪貂。夏亚现在当然是不行了。”
“这样啊，倒是个不错的想法。”原本也没想太多的加尔忽然一敲手，像是想起了什么羊猫不知道的重要情报，“鬼子近村的话，你就不必去找了。”
“为什么？”
原本以为加尔要拿什么“人品”、“履历”来说事儿的羊猫却听到了让人更沮丧的消息。
“那个人的话，据说现在已经是夏亚的贴身护卫之一了，大概可以说是‘名草有主’了吧？”加尔转了转眼珠，还是觉得不妥，“反正就是隶属于夏亚城主了。”
“这样啊……”
正所谓出师未捷身先死，想要收入麾下的三个人已经有两个遥不可及了，剩下的雪貂本就是个最大的未知数。看来最坏的结果可能就是要“空着手”回官邸了。这下可好，别说是如何管理和壮大灭蚊队伍了，连完成“创建队伍”这一基本的先决条件都困难重重。
见羊猫愁眉苦脸的，原本想安慰几句的加尔发现他一时也找不出什么好话，转念想了想，他走“同病相怜”路线。
“哎，前路漫漫啊，这你我都一样，离开护卫队后我还不知道后路呢。”
望着与自己勾肩搭背的加尔的侧脸，羊猫疑惑地问道：“你不是魔术师么？”
“那又怎样，轻晓城这里没有市场啊。”
“市场？”
“啊啊，就是说，我空有本领，但这里没人乐意来看嘛，本来这地方就整天人心惶惶的，以前有农村地区的时候还好，现在农村地区都被蚊占领了，吃不饱饭，有钱的人早就跑路啦，被迫留下的人哪儿有闲心来看什么魔术，然后给赏钱呀？”
原本加尔只是想让羊猫看到有个和他一样倒霉的家伙就在身边，然后让他对自己的境遇感到好受些，不料羊猫一皱眉，倒开始认真考虑起加尔的出路了。
他左思右想……很快，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工作地点。
“加尔，我知道你该去哪里工作了！”
“哪里啊？厕所我可不扫。”
“‘水楼酒吧’！”
水楼酒吧，那正是羊猫在担任城主前的就职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