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是萌发生机的季节，是樱花盛开的季节，也是开学的季节。
我站在私立古泉高中的大门前，身上穿着象征青春与朝气的制服。作为XP#2927“高理性异常项目社会接纳实验”的一部分，从今天开始，我将成为这里的一名学生，一个不折不扣的女高中生。
“大家注意，今天有一位转学生加入我们的班级。”
在班主任老师的示意下，我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之后，转过身面对同学。
教室里大约三十人，算上头顶脚下隔壁，差不多有接近一百五十人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总觉得本部过于相信这个抑制器的作用，但身为“受保护的实验体”，我也没有对此发表意见的资格。
“我是佐良雾绪，从今天开始在这里学习生活，请多指教。”简单地不能再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我向同学鞠了一躬。
“佐良同学就坐在靠窗那边的位置吧。”老师把我安排在了靠窗倒数第二排的，校园漫画常见的“主角”位。
万幸的是，没什么奇怪的东西钻进我的脑子里，虽然的确有几个男生一直在盯着我的腿看，不过好在没有触发高强度心灵感应。
上午第三节课接近尾声的时候，林登赫斯特博士向我的腕表上发来了一条文字消息。
试着和同学接触一下，尽量交几个朋友。这样写着。
一上来就难度拉满了啊喂！
我确实受前些日子来拜访过的早川绫的照顾，但是我还是想保持低调，在前两个课间把所有企图接近我的同学用这样那样的心理暗示支开，只有早川同学到我这看了一眼我的笔记。
专注于思考接下来的行动方针，我完全没注意到下课铃声，和站在我面前一言不发的黑长直少女。
“啊，你……你好。”眼前的少女戴着眼镜，抱着一本厚厚的书，是一本古典小说。
我打了招呼，少女仍旧一言不发，这时我才发现，她在心灵感应中的反应只是一个朦胧的存在，没有想法也没有情绪。这种感觉我只在一部分被判定为临床死亡的人身上才体验过，吓得我汗毛直竖。
“呀，这不是小宗嘛。”早川绫突然凑了过来，“她不怎么会组织语言，存在感也很低，没吓到吧？”
“还，还好。”嘴上这么说，其实我已经吓得双腿发抖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存在感低了，她的存在是否稳定都是个事。
“那个，吓到你了对不起。”黑发少女鞠躬道歉，声线听上去软软的，但明显有些慌张，“我叫天宫院宗千代，你可以像小绫一样叫我小宗。”
“唔……”我故作镇定，“天宫院同学，请多指教。”
直到她开口说话，她精神上的存在才稳定下来，变得清晰，可以被感知。
“果然我还是太阴郁了，佐良同学的声音都颤颤巍巍的，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交到朋友。”一并被我感觉到的，还有天宫院的心声，“我果然还是去死吧。”
自我厌恶到了极致，黑压压的情绪如乌云过境，黑雾蔓延，真菌感染一样让我感到全身不适。
“那个，不介意的话，中休一起吃饭吧？”像是要挽留她一样，我不假思索地说道。
“真的……可以吗？”阴郁的情绪不但没有消解，反而加重了，“刚刚佐良同学被吓得不轻吧，我……”
“难得佐良同学邀请你，就一起去呗。”早川同学，干得漂亮！
天宫院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第四节课，小心地压着能力并试图听讲，却总觉得哪里不对。我索性放松了一些，探查一下违和感的来源。
小心地调整意识集中的程度，我把读心的范围限制在了这间教室里。早川没什么变化，天宫院又回到了飘忽不定，朦胧不清的“精神假死状态”，讲台上的老师机械地讲着课，心里在想下课之后去打小钢珠，她常去的柏青哥店里来了一个小帅哥。
“转学生真可怜，才第一天就被班上最晦气的家伙缠上了。”
“佐良同学要倒霉咯，这下全校男生都不敢跟她表白了。”
“啊，这个转学生正好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我又不想被衰神缠上，怎么办啊。”
这些心音之中，有惋惜的，有捶胸顿足的，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总结起来，都指向天宫院。似乎有传闻说天宫院会为身边的人带去不幸。不过，高中生传说的所谓“不幸”不过是丢个东西，表白被拒之类的。在我看来，这就是集体霸凌而已。
“佐良大小姐，差不多该走了哟。”早川趴在我耳边大吼道。
我当然知道早川的小心思，为了保护我的耳朵，我在她靠过来之前就给她下了“喊的声音太大会**”的暗示。再怎么说美少女当众**也是极不好看的，所以早川实际上并没有喊得很大声。
我拿上便当盒，跟着天宫院和早川来到校舍楼顶。
“这里不会有人打扰，最清净了。”早川笑着打开她的便当盒。里面是一些叶菜和米饭，还有一条清蒸小鱼。
“我开动了。”相比之下，天宫院同学的便当就显得相当豪华——摆放整齐的香肠、团子和天妇罗，还有一小块生煎牛肉。
两人开始你一口我一口地交换便当，而我却在犹豫着要不要打开手里的盒子。
“呐，佐良同学的便当是什么样子的？”早川像是注意到什么一样，靠过来问道。
“这个……”一时语塞。
我的便当是我平时吃的那种——灰色，粘稠，没什么味道，看起来像哺乳期婴儿的稀屎一样的东西。我原以为便当就是这样的东西，直到我见了这两个人的便当。
“啊我知道了，你一定藏着好吃的不愿意分享！”
“好啦，小绫。”天宫院同学苦笑着。
“让我看看！”早川绫趁我不备，一把夺过我的便当盒，不由分说地打开了盖子。
两人看到我的便当张大了嘴，早川的震惊连我的大脑都给震得不轻，天宫院直接当机。
“你就吃这个？”早川揉了揉眼睛，“家里挂着那么大个电视的大小姐就吃这个？”
“我……我习惯了啊。”
“不对不对，这种东西能吃吗？营养跟得上吗？营养跟不上的话以后就再也不会长大了。”早川慌慌张张地，双手在胸前来回比划。
“好可怜。”天宫院夹起一块团子，送到我面前，“来，啊——”
“我说你们啊！”
那之后，总算是用“肠胃不好”和“专家建议”等等一系列说辞把这事给糊弄过去了。还好这两个人在某些方面一根筋，仅靠语言就忽悠的一瘸一拐的。顺便还成为了互相称呼名字的关系。
下午课程结束之后，小宗趴在课桌上持续熟睡，下课的铃声也没能吵醒她。在我收拾东西的时候，一个男生慢慢接近了我。
“那个，请问你有……”
“汝之双眸，洞悉人心。问，汝是否为使徒？”
两句半不到给我惊出一身冷汗，莫非这家伙已经知道我的底细了？
“啊啊，我能感觉到，我的力量正在和你共鸣！”男生一把抓起我的左臂，“没错，这就是使徒之证。”紧接着又变回刚刚的调调，“正是，此人深得吾心。”
出去上厕所的小绫正好回来，她踏进门的前一个瞬间，这男生却放开了我。
“前来吾等应许之地。”说完这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整理了一下思绪，我对着他的背影扫了一眼。还好只是个纯血中二病，只是看见我的头发颜色，觉得我和他是同类，想要拉我加入他的社团罢了。
“雾绪！”小绫看见男生出去，几乎是小跑着进来，“那家伙没对你做什么吧？有没有骚扰你？”
“呃，这倒不至于……”
“那就好。”小绫松了口气，她真的在为我担心，“他是良平阵作，老中二病了。我是不懂怎么和他相处啦。”
总觉得身边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在飘来飘去，转头一看，小宗正在走过来。我不禁好奇，她的存在为什么如此虚幻。
理所当然地，放学路上和小绫她们一起走在小城的街上。
“说起来，这几年私家车真的变多了呢。”小绫吐槽到，“我小的时候这条路还不堵车呢。”
“嘛，这条路上不是也一直在盖房子嘛。”小宗附和道。
身边两个美少女随性聊着，我嗅到了一些令人不快的空气。
和这两个人一起，脚步也慢了不少。之前害怕能力暴走而未曾好好看过的城市，此刻也能四下环顾一番，吸吸品味。也许这一切对我来说不是坏事。
“啊，真可惜，这家店拆了呀。”小绫站在一个建筑工地前面，叹道。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小宗耸耸肩，“所谓沧海桑田就是这种感觉。”
我懂，我超懂的。
“走吧，今天吃不上冰淇淋了。”
小绫刚刚转过身去，脚手架突然失去重心，倒了下来。两根粗大的钢筋砸下来，朝着小绫的头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