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得及多想，我跳出去，扑倒小绫，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下滚落的钢筋。过了不到两秒，预想中的响声或疼痛并没有发生，我抱着绫跑了几步，回头发现那几根本应掉下来的钢筋悬在半空中。
“啊！雾绪你干嘛……”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小绫看见悬在半空中的钢筋，呆住了。
小宗捂着头蹲了下去，悬在半空中的钢筋也跟着落地，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
小绫顾不上自己，冲到小宗身边，蹲下来，“小宗，伤到了哪里了吗？”
宗千代摇摇头，表情痛苦。我能感觉到她现在正出于极端剧烈的头痛之中，万幸的是没有受伤。
“真的没受伤吗？”小绫扶着宗千代，一步一步挪到街边的长椅上。
宗千代从短裙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瓶，放在小绫手里。后者心领神会地替她拧开瓶盖，从里面倒出一粒白色的药丸。
“还是上次那样吗？”小绫担心地问道。
在我的影响下，路人全都对地上的钢筋选择性失明。在这种情况下被围观只会给小绫和小宗带来更多麻烦。
“雾绪，能搭把手吗？”见小宗吃了药稍有缓解，小绫扛起她的一条手臂，“小宗家就在这附近，我们先送她回去吧。”
我扶着小宗的另一边，搀着她走过几条隐蔽的小巷，在一间不起眼的小公寓前停了下来。
“我……我开下门。”宗千代费力地摸出钥匙，打开了103的门。
“这边这边。”小绫先冲了进去，我扶着宗千代只能慢慢的走。
少女的吐息就在我的脸庞，让我有些在意。气息的温度明显偏高，小宗精神上的存在也不再淡薄。
小绫从壁橱里拿出被褥，以极快的速度铺在榻榻米上。我扶着宗千代，慢慢把她放下。
“不好意思，才第一天认识就这么麻烦你……”小宗躺着，声音有气无力。
“好啦，雾绪不会介意的，小宗安心休息吧。”摸了摸小宗的头，小绫微笑着安慰道。
“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去医院吗？”安定下来之后，我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小绫耸了耸肩，“早就去过了，医生也只能给她开些止痛药。”
“小宗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吗？”
“偏头痛。”小绫苦笑起来，“病因不明，病理不明，这么一说确实是不治之症呢。”
小绫的情绪很复杂，不忍自己的挚友承受如此的痛苦，却又无能为力。另一边，小宗的反应平稳了下来，看样子是睡着了。
“对了，”小绫盯着我，“刚刚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
“什么？”
“虽然刚才很慌，但是回想起来，你不觉得那几根钢筋落地的时间不太对吗？”
“哪……哪里不对了？”
“算了，别放在心上。”小绫摇了摇头，把刚刚的想法甩出脑子，“不是什么特别大的违和感，可能是我被吓到了吧。”
“你没事吗？”
“我没事的，谢谢你。”小绫冲我微笑，“小宗这里有我就够了，要是有事的话就先忙吧。”
离开小宗的公寓，我拨通了林登赫斯特博士的电话。
“少见啊雾绪，竟然主动给我打电话。”博士揶揄道。
“博士，问你个事。”
“说吧，我听着呢。”
“那种又粗又大的钢筋，要怎么才能悬在半空不动大概五秒？”
博士愣住了，电话那边没有任何回音。
“换个问法，”我整理了一下思绪，“可能出现做得到这种事情的异常吗？如果可能，会是人吗？”
“你是说像*球大战里的原力那样？”
“差不多吧，至少观感上差不多。”
“不是没可能，”博士那边传来了纸张摩擦的声音，“如果真的像你说的可以无缘无故地控制一根钢筋的运动轨迹，这个异常至少是EXD级。”
“EXD啊……”
“对。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没什么，一时兴起罢了。”
我挂断电话，重重地叹了口气。
所谓EXD，指的是“Extreme Dangerous”——极端危险。这类异常只需动动手指就能摧毁一座城市，不到万不得已，研究所不会对它们进行应用级的实验。类似念动力的能力完全有资格排在这一级，再不济也能把地皮掀起来，然后把整座城市倒扣回去。
身为收容对象的我，自然见过很多异常。尽管没有直接证据，我还是觉得让钢筋停在半空中的不是别人，就是宗千代。算是和研究所常年打交道产生的一种直觉吧。
第二天，宗千代和昨天一样坐在位置上，精神的存在也和昨天一样朦胧，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上午的四节课我半点都没有听，一直在观察小宗。
“小~雾~绪~”午休时间，一双小手从背后伸过来蒙住我的眼睛。
“啊——是谁呀——（棒读）”
我当然不会察觉不到背后接近的绫，但是不配合她又觉得不太好。
“棒读就算了，不要把括号也念出来啊！”小绫一脸幽怨地看着我。
“小宗没事吧？”
“没事，她小时候就这样。”小绫笑着说，“我们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啦。”
难怪这学校只有小绫没在疏远宗千代。
“不过她上了高中之后，变得有些怪怪的。”小绫坐在我身边，打开她的便当盒。
“没办法嘛，毕竟大家都在排挤她。也就只有你这个青梅竹马和我这个转学生好一些。”
“不，不是的。”小绫夹起一片菜叶，又放了回去，“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信任你，就是……我好想跟你倾诉些……”
从刚才开始，小绫要倾诉的内容就一直在脑子里打转，我全都知道。
“你想说就说呗。”我拍了拍小绫的肩膀，“我们认识才两天，也没什么信任不信任好讲的。”
“果然还是算了。”小绫用力摇头，“还是让小宗自己跟你说吧。”
我这边倒是也有不少要命的秘密就是了。
“没事。日子还长着呢，不着急。”
天宫院宗千代，一年前还是个性格有些阴郁的普通少女，在高一那一年连续被四个男生表白，全部拒绝之后，四个男生分别以不同的方式死亡。宗千代毫不知情，但不知从何时起，学校里就传出了接近她会倒霉而喜欢上她会死的谣言。
这是小绫刚刚想说却没说出来的秘密。在我看来，不过是运气差了些而已。那四个男生的死都是有迹可循的，病死也好谋杀也好，和宗千代一点关系都没有，即便如此，这还是成为全校学生孤立她的理由。
“雾绪，昨天的事情，谢谢你。”我完全没注意到靠近的宗千代，她手里捧着个礼物盒，递到我面前。
“不……不用这样啦。我只是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情而已。”可以肯定的是，小宗存在感稀薄代表着她没有身体上的不适。
也许就像我有意压制自己的能力一样，小宗也在有意地压制自己的存在感。
“这个……巧克力。”小宗害羞地扭过头，“不介意的话，收下吧。”
她的内心就像个害怕被主人再次抛弃的小猫一样，楚楚可怜。
“谢谢，我收下了。”我微笑着，接过巧克力，“不过说真的，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特地弄份礼物。”
“小宗以前就这样啦，”小绫说道，“总是把别人的好意看得太重。”
因为过于敏感，害怕失去。这是小宗“灵魂的气味”。无论是谁，只要能被我读心，都会有一种类似嗅觉的感觉，暗示着人的特质。
大体上讲，温柔的人会散发芳香的气味，暴躁的人闻起来像酱油，而某些人会散发出石楠花的味道，个中深意不言而喻。
“说起来，雾绪好瘦啊，捏起来一点肉都没有。”坐在我身边的小绫已经开始对我上下其手，捏着我的手臂和脸，“果然吃这种食物是为了减肥吧。”
研究所的人不允许我刻意控制体重，饮食上的方针是“饿了就吃”。就我个人而言，我只是单纯地觉得研究所的套餐方便罢了。
“没啦，我就是懒得做饭而已。”
“这样怎么行呢，不会做饭的女孩子可不受欢迎噢，会嫁不出去的。”小绫捏着我的脸蛋。
“我又没想过要嫁人。”我抬起手，轻轻推开小绫，“再说了，又不是不嫁人就活不下去了。”
“是啊。”小宗附和道，“婚姻在经济上的作用越来越小，今后会有更多的人选择单身的。”
“那小宗是想一辈子单身咯？”小绫坏笑着说道。
“我的话……其实还是挺憧憬的。”小宗的脸红扑扑的，甚是可爱。
“憧憬什么呢？白马王子还是霸道总裁？”小绫明显是在捉弄小宗。
“才……才没有那种幻想啦！”小宗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小绫，“就普通的，就好。像绫绫这样的……”
小宗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我们都没听清后半句在说什么。我的场合，虽然耳朵没听清，但心听得清清楚楚的。
“像什么？”小绫凑近红着脸的小宗。
“太近了啦！”小宗一把推开不断接近的金发少女，把脸埋进便当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