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去打工，我先走啦。”放学，早川绫笑着离开了教室。
“真是担心她呢。”宗千代摇了摇头，“上次的事故听说有不少人都被追责了。”
加油站爆炸这种事，确实是不拉几个人出来鞭挞一下公众就不会放过的那种事故。
“下午有空吗？”小宗转过身，对我说，“有家氛围很棒的咖啡店，要不要去坐一坐？”
我很想和她一起去，但博士的消息像催命一样发到我的手表上，我也只好拒绝宗千代的邀请。
“真可惜，那就下次吧。”宗千代离开了教室。
距离加油站被大虫子啃爆过去了一个星期，除了加油站爆炸以外的所有事情都被掩盖了过去，那个白化的女孩子被研究所暂时收容在“花之墓”当中。
这也是为什么我被研究所召唤过来。
“请问我可以走了吗？这是非法拘禁，警察不会不管的。”
刚到地下收容设施，就看见在单向玻璃的另一侧的少女正在义正言辞地要求研究员放了她。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想必研究所肯定是好吃好喝地养了她一个星期，这孩子才会这么精神。
“看到了吧，油盐不进。”博士无奈地耸耸肩，“我们有理由相信就是她导致巨大蠕虫的出现。”
我没有说话，看着在基础收容单元里大闹的少女。
“这孩子及其不配合，连最基本的体检都没做成。考虑到蠕虫袭击的时候她的状态，我们也没敢投入镇静剂。”
“所以就把我找来了。”我苦笑着，把手搭在玻璃上，“她知道多少？”
“和你那时候知道的一样多。”
“好办。”我试着穿过玻璃对里面的少女实施精神干扰，但失败了，“只要这个收容单元不出问题。”
和几个研究员简单交接了一下，博士暂时接管了白化少女的项目。我在收容单元的舱口处，等待着博士的信号。
“我准备好了。”绿灯亮起，我摘下手腕上的限制器，放进裙子口袋里。
“第十四次接触尝试，开始。”
舱口关上之后，我敲了敲脑袋，把“输出功率”拉高，坐在收容单元中央的桌子旁边。少女本就白皙的脸颊吓得更白了，颤颤巍巍地坐在了我的对面。
“你是……你是谁？”
我没有开口，在不必考虑无关人士的收容单元之中，我没有开口的必要。
佐良雾绪，你也可以叫我PH-00-09。这个酷酷的代码你也能有一个。
“呀啊啊！谁……谁在那？”少女四下张望，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别看了，在这呢。
“你……是你在说话吗？腹语……是腹语吗？”少女已经完全失去了叫嚣着的气势，像个小猫一样蜷缩起来。
在难以理解的声音和强大的精神威压之下，我在她眼里的形象和穿着皮衣拿着皮鞭的女魔头高度一致。
“噫呀！你……不要靠近我呀！”这会儿，小白猫已经从椅子上摔了下去，在地上缩成一个老板的样子。
我只想和你聊聊，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你别太紧张，我们从查户口开始吧。
“查……什么？”
姓名。
“噫！我……我叫……月岛……彼方……别……不要……”
外面的人都看着呢，别搞得我好像在对你做什么不纯洁的事情一样。
“呜呜……”这辈子头一次受到如此精神压力的少女哭成了个泪人。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我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取出抑制器戴在手上。
“好了，我不吓唬你了。”我把能力收敛起来，用正常的方式和月岛彼方交流，“如你所见，我也是被称作‘异常’的家伙。”
“是特异功能之类的吗？”月岛彼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可以这么说吧。”我向面前的少女露出一抹微笑，“比如我的异常能力就是读心，精神操作和潜意识渗透之类的，必要的时候还能把人的脑浆烧开。”
听到“把脑浆烧开”，少女颤抖了一下，“那……那你……有没有……杀过人？”
听到这个问题，我愣住了，但这是每个被打上“异常”标签的人类必须越过的一道坎。
“有。”我回答道，“那是我还是小学生时候的事了。”
月岛彼方安静地坐着。
“你也看到了，这个头发。”我伸手捏着自己银色的发丝，“那时候因为这个头发，有好多小孩子都把我当作特摄片里的恶人角色追着打。其中一个男生是学校赞助者之一的儿子，那时候所有人都对此充耳不闻。”
“那一定很孤独吧，我觉得我能理解。”
“然后，刚刚萌发了性别意识的孩子们开始对一些身体部位感兴趣。”我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冲着领头的男生吼了一句‘你去死吧！’之类的话。”
“他……死了？”
“是。”我点点头，“他尖叫着，用左手抠出了右眼，用右手抠出了左眼，扯断了动脉还是什么的，血从眼窝里喷了好多出来，甚至还有些脑浆。”
“噫，别……详细就不必了。”月岛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正在想象我描述的场面。
“所以你呢？你的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月岛沉默了，看起来她不太愿意回忆不好的事情。但即便她不愿回忆，被我的提问引出的记忆也足够我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原来如此……”我不打算在这个少女面前掩饰什么，“在阅读洛夫克拉夫特小说的时候产生了通感，召唤出了不可名状的东西吞噬了自己的挚友。”
难怪这家伙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啊……对啊。你会读心。”月岛尴尬地笑了笑。
正说话的时候，一只头颅悄然出现在月岛身后。那头被挖去了双眼，眼窝里正一簇一簇地向外泵血。月岛还沉浸在我制造的情绪中，丝毫没有注意到。
我用右手食指敲了三下左手的手腕，这是事先约定的请求中止的暗号。
“继续。”耳机里传来博士的声音，“数据和现象都很棒，时刻关注她的想象，如果出现什么危险的东西，允许你使用能力强行改变。”
“成为异常……意味着什么？”沉默了一会，月岛问道。
“首先，必须要说明的一点是，人类异常是不能够‘成为’的。”我解释道，“它是你的属性，会从你的出生伴随到死亡。”
月岛咬着手指。
“ST-50-47，威尔森·弗兰克，美国德州人。”我试图用现成的实例给月岛解释人类之中的异常，“生下来的时候只有一个头，却奇迹般地长出了整个身子的家伙。今年57岁了，代号是‘蚯蚓’。”
月岛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实，却又不得不相信。
“他和常人最大的不同便是超强的自愈能力，除此之外，他和其他人一样成长，一样衰老。他最喜欢的运动项目是无绳蹦极，最爱吃的食物是麦当劳巨无霸，他有两个女儿，分别都在不同程度上继承了他的自愈能力。”
“可是我和他不一样……”
“我知道，我知道。”我安抚月岛，“身为异常，实际上就和普通人的生活彻底决裂了。你会在这小方盒子里住上几年，好不容易出去之后还要被人监视着过日子。”
“可是……”
“对ST-50-47的研究导向了一种外伤药物。能够使开放性伤口迅速封闭，愈合，现在已经投入临床试验了。”
月岛低下头，轻声说道：“你是说，我也有机会像这样做出自己的贡献吗？”
我点点头，看着月岛身后的头颅化作一团灰烬消失不见。
“联合机密研究所就是为此而设立的。”我站起来，拍了拍月岛的肩膀，“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如果说这是罪孽的话，我们的存在何尝不是更大的罪孽？”
博士示意我终止实验，我走向收容单元的舱口。
“那个……佐良，你还会再来吗？”月岛的眼神里满是期待，正在等着我给出肯定的答复。
“那取决于你。”
退出收容单元，我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辛苦了。”博士递过来一罐汽水，“这下本部那些迂腐的老头子们要重新考虑关于你的提案了。”
“你别告诉我你想把我吸收进研究所做什么蛋疼研究员……虽然你已经在想了。我会读心真是不好意思了哈。”我拉开拉环，往肚子里灌了一大口汽水，打了个巨嗝以示抗议。
“今天拿到了很多不错的数据，这个事现在还不好说，不过等她的分析报告出来应该就能敲定了。”博士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如果情况允许，我会试着说服本部考虑让你做她的项目负责人。”
“这不太好吧，我连个高中文凭都没有。”我自嘲道。
“你也看到了，她的能力是将想象中的物体具现化。你能读取她的思维，应该比我更有体会。”
博士说的没错，那天在加油站凭空出现的蠕虫和月岛脑海中的蠕虫一模一样。
“这既是研究所对你的信任，也是你的异常应用实验的一环。”
“这么说，我是没有拒绝的立场咯。”我把喝得一干二净的汽水罐捏扁丢进垃圾桶里，“送我回家。”
“好嘞！”博士摆了个滑稽的姿势，“林登赫斯特顺风车为您服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