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瑾在村庄中步行着。
月亮悬挂在夜空，清澈的月光照亮了脚下的道路。
“应该就是这里吧。”瑾绕道到山中的背面，在暗中一点一点地摸索着，把身旁的杂草枯枝一点一点拨开，一条延绵连续到山崖上方的隐秘小路出现在眼前。小路仅供一人行走，紧紧贴着崖壁，如同小蛇一样向上缠绕。
瑾跨步踏上小路，沿着陡峭一步一步地向着山顶走去。高度在不断上升，复行数十步，视线豁然开朗。头上的明月巨大而明亮，仿佛随手可及。从悬崖上往下眺望，整个村庄的景色印入眼底，凸显的、隐藏的都可以一览无余。月夜下，细微的灯火从家家户户中闪烁，湍湍而行的流水在远处形成瀑布，再顺着山石缝隙分化成一道一道溪流，途经此地，静谧中，虫子的叫声清晰可闻。这放佛世外桃源一般的景色使他迷醉。
瑾每当心情烦躁的时候，就会顺着小径来到悬崖顶上，向下注视着这个地方，把整个景色一点一点地保存在记忆当中。
从身上取出刚刚随手摘下的叶子，放在嘴边，吹叶发出悠长的声音响彻在村庄上空，委婉清丽的乐曲犹如点点雨滴，悄然洒下。
“咔擦。”
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瑾停下演奏，双手放下，抬头看着来人。
“哟！你果然在这里啊！”卡尔斯腰间背着酒壶，从悬崖边上坐下。
“真亏你能找到这地方。”瑾苦笑着，无奈地说道。
“哪里哪里，先去过你家了，后来听到吹叶的声音就上来了。倒是你，竟然会发现这地方。当初我怕有人会不小心从悬崖上掉下来就用杂草什么的掩盖住了。”
“那么，找我有何贵干？不会也是来找我说教的吧？”
“哈哈哈！什么啊，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婆婆妈妈的人吗？”卡尔斯拍着对方的背部调笑着。“倒是你几乎把我女儿弄哭了，你说要找你算账吗？”
“轻点，轻点，掉下去了！从这里摔下去我就死定了。”瑾的脸一下变得惨白，下方的景色完全不是值得一头栽下去拥抱的美好。
“哈哈！没事，来，先喝一口压压惊。”卡尔斯把腰间的酒壶取出，递给他。瑾接过猛喝了一口，平复一下情绪。
“我重新再问一遍吧，找我有什么事？该不会是为了报复想把我推下去吧。”瑾不满地抱怨道。
“先别问，喝吧。”卡尔斯变戏法似得取出另一个酒壶，抬头大喝了一口，酒液顺着嘴边流出，浸湿了衣襟。“爽！”卡尔斯抹掉嘴角的酒，大叫一声。
“很漂亮吧？”卡尔斯突然问道。
“呃？嗯。”好一会，瑾才反应了过来，小声回答。
“听说今天阿吉管你叫外来人吧。觉得不服气了吗?”
“我气度没有这么小吧。”说话间摇着头，否认着。
“你觉得你和他谁才是正确的？”
“什，什么意思？”瑾不解其意地反问。
“有些事情，只有在这里生长的人才会知道。”卡尔斯又喝了一口才继续说道。
“看到这条小路了吗？你觉得它是怎么来的？”
闻言，瑾皱起眉头。
“或许是我问错了，你觉得它是为什么建造在这里，无论从哪一方面都找不到理由吧？”卡尔斯站了起来，向着远处眺望。
“在这个地方，曾经有着这么的一群人。他们在这里建起一座座的小屋，开垦出一片片良田，他们在溪流上方造出了跨越两岸的桥梁，他们在悬崖上开凿出了这条不可思议的小路。”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曾经看着他们一点一点地在悬崖下方往上开凿，用绳子吊在高空上，每当有阵风刮过，都会在半空中摆动着。我曾经向他们询问，问为什么要盖这么一条通道呢？他们是这么告诉我的。”
卡尔斯站在悬崖边上，一脸骄傲地说着。
“如果无法俯瞰我们建造的村落，这不是太可惜了吗？”
“我完全无法忘记他说着这话的表情，他们是那么深爱着在自己一代代手下建立起来的居所。所以我才决定继承他们的意志，要看着这里的成长，哪怕是注视着这里的落魄。”卡尔斯双眼沉浸在记忆当中，不能自拔，那是在心底中根植着的记忆。
瑾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但是，这是我们村庄人的理由，是我的理由。而我个人是建议你把风子送出去的。这里再好，也只不过是天空下一块渺小的土地。这里不足以成为孕育后辈的土地。如果那样的话，你也一起出去吧，带着你的妻子一起出去，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外面。”
瑾编过头重新检视着身旁的男子。高大的身子下，是充满复杂的表情，尽管脸上挂着笑容，却只是难言的苦笑。没人知道他内心深处究竟在思考担忧着什么，或许也是在为贝尔娜而感到可惜吧。
“我明白了。”瑾只能这么回答，因为他无法说出安慰的话语，也不能去同情身边的男子。只能带着崇敬的心情开口回答。
“行了，行了。用不着太难过，这是现实所无法避免的，但世上不全是令人心情郁闷的坏事。看一看吧，脚下的风景，呃？开阔？”一下子原形毕露，本想夸奖一下风景美丽的话顿时变成笑话。卡尔斯挠了挠头，掩藏着脸上的尴尬。
“让你看个好东西吧。”
卡尔斯把酒一喝而尽，放下酒壶，双手放到嘴边拱成喇叭状向山下大叫。“阿吉！”
“什么？”哨塔上，阿吉从小屋中打开窗户，高声回应道。“谁找我？”
“你还真是个笨蛋啊！”
“你才是笨蛋呢！是哪个没良心的大晚上咒骂我！”
“哈哈哈哈！”
瑾只能看着身边这个大孩子无奈地苦笑，喝了一口清酒，刚刚的崇敬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村庄上空不时飘过两人的对骂，想必，所谓的热闹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