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文明：守卫者之光
Episode 12：焚天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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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还很深，远处似乎有声狼嚎划过，秋风将茈瑶的视线拽向西北方。
罗兰兴许已经睡了，她如此想道。
但现在不是考虑会不会打扰到他休息的时候，她加快脚步，离开露莎生前的住所。
在路上，茈瑶看见了好一些灯火的亮起，肯定是被适才她制造出来的爆炸给惊醒的人们。
“对了，万一那里的怪物......”她一下子愣住，只好再往回走，她看见了近处有个人向这边走来，是那个罗兰在早上见到的无精打采的大叔。
在白天那会，茈瑶还对他的德行感到哭笑不得，这时她倒觉着这大叔有点神秘的气势——大概是那人的眼眸的关系，那大叔的眼眸像极了这黑夜。
“小姑娘，刚这是干嘛了？”他声音很沙哑。
“大叔，能帮我一个忙吗？”
“怎么？”
“帮我通知附近的人，不管是谁都好，赶紧离开这里！”
“究竟发生了啥事啊？”
“别问了！快去快去！”
茈瑶急得差点要冒烟，她忙推起大叔往人多的居住区走，自己完全想不出有什么好解释的。
“好了好了，事后我可要收钱的啊。”
“十矩金都没问题！”
“好嘞！”大叔听完这话，高兴得不得了，过后自己颠着颠着就往外跑，他的方向和茈瑶恰恰相反。
茈瑶这下才算稍微放了心，继续往集合地跑——她本想在这里拉开一发强光信号弹让罗兰提起注意，可在这大夜晚的，难说不会有很多人朝着信号弹方向走过来。
若真是如此，浩劫不过这般。
那些怪物的速度和力量，茈瑶算是已经领教过，不是神继者的普通人们在其眼里根本和砧板上的食材无异——万一它们真会吞噬生物。
茈瑶心生寒战，她能感受到自己的体力正被冷风和刚刚留下的挫伤剥夺而去。
可尽管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她在往回跑的路上，依然没有忘记大喊着让人们赶紧撤离避难。
“前面有危险！大家快跑！”
她呐喊着，没有停的打算。
直到茈瑶看见集合地，旅馆的二楼还亮着微弱的灯光时，她终于觉得有了希望。
她第一次觉得，有同伴在身旁是多么令人心安的一件事，就算事件结果仍未浮出水面，但至少不需要独自一人承受。
她没停留多久，忙往二楼的小厢间跑上去，门没有锁上。
“队长！有紧急情况！”
茈瑶不假思索地推开房门，它嘎吱作响着，跟诡异的魅语一般。
“怎么了......”
罗兰就瘫坐在那灯下的一个角落，语气中带有些疲惫。
“队长，你......”
茈瑶才刚准备好语言的组织，一大片黑红的色彩却以更快的速度占据了她的大脑。
灯光的中央，有两张桌子拼凑而成的“手术台”，一具尸体就赤裸着躺在上面，脸庞有些肮脏，神情却还算安详。
“队长，你对露莎做了什么？”
“尸检......”
“为什么不等维治队的人？”
“等的时间太久，而且......交给他们就会失去很多第一手资料了。”
“可......”
“够了，已经结束了。”
“那有什么发现？”
罗兰失望着摇了摇头，茈瑶是第一次见他有如此疲惫无助的神情，可她也做不到什么。
因为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清醒意识到，什么前去旧底斯特律调查都是骗人的，只是罗兰用的一个调虎离山之计罢了。
是罗兰觉得她不值得信任，抑或是罗兰单纯想让她回避掉这种不堪的场面呢？
茈瑶一点把握都没有。
可他们有急需做的事情，于是刚才她所亲身经历的事情，被转化为语言，灌入罗兰的耳中。
就在她刚说完的一刹那，窗外鸣起警钟。
声音很刺耳，震人心魂。
两人的思绪被扯回现实之中，房间内的灯光依然昏暗摇曳着。
“外面......”
罗兰撑起身体，透过蒙了一些灰的玻璃窗，他看见冲天的火光在不止一处地方腾升而起。
那是地方维治队和民兵组织共同配备的大口径火炮所引起的爆炸，罗兰眉头一紧。
但这反应，是罗兰接收到窗外画面后的第三秒才发生的。
“怎么会这么快的？我该让人......”
“还在这里做什么？”
“队长......”
罗兰从沙发上抓起代因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绪之后对茈瑶说道：“你会为死者遗体做后拾工作么？”
“在，在青备队的时候学过，但没有......”
“现在就试试吧。”
罗兰拍拍茈瑶的肩，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情绪，他或许有些眉目的。
“队长，外面......”
“露莎就交给你了。”
茈瑶沉默了。
“嗯，知道。”
“你之后跟上吧，我会守住外面这座城的。”罗兰轻敲代因斯那依旧被白布裹得严实的剑鞘。
于是他穿过有些旧渍沾染的楼道，直达一楼。
又有一处并不遥远的街角响起炸裂的铳炮声，但这一次，罗兰还能听见人的呐喊。
很不幸的是这一回，人们并不因欢欣而起舞。
就在罗兰视线对开的那一个街角，一头漆黑的怪物冲出来，毫无怜悯可言——在这头不伦不类的怪物的裂嘴里，有几段肉色的残片。
那似乎呈现出支离破碎的人体肢身模样的残片里，还渗着血。
这让罗兰感到阵阵反酸，却又无比熟悉。
是的，在街旁这微弱灯光下的血色，对罗兰而言如此熟悉。
“你可长得真独特。”
罗兰轻蔑得瞥了那怪物一眼，似人似兽的漆黑躯体实在不讨人喜爱。
他举起黑昼白夜，疯狂地朝怪兽发起射击，与此同时五星形的巨炮阵列从空气中显形。
由光凝聚而成的子弹如雨般撒泼在怪物身上，只能溅起孤苦伶仃的涟漪。
罗兰怎么会不懂这般效果，他只是在试探着一些可能性。
比如，在有光和声音的时候......
周围那些怪物全都朝这边涌了过来。
它们撞开残墙破壁，无视着种种障碍物，直线奔来。
“这么耿直？”
罗兰叹了口气，四处都已是被毁损的民房，有那么一小部分人企图逃脱，却在这黑夜般的怪物下失去了挣扎的希望，那一瞬间它们和躺在废墟下的具具尸体更为相似。
罗兰确认到光和声音这两种要素之一能对怪物起到吸引作用后，他果断从胸前的弹匣口袋中取出一枚精致的银色子弹。
扣进白夜的侧装弹匣之中，推送枪膛，他的动作行云流水般利索无错。
关于黑昼白夜，其实罗兰对它们毫无头绪。
它们是从哪里来的？怎么此时会在他双手里？为什么罗兰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就能熟练使用它们？
罗兰觉得答案可能藏在了自己被封存的那十余年之中——是的，罗兰·加尔德这个名字也并非与生俱来，也是在他被一位挖矿老人捡回来后才拥有的。
而他从懂事到长大的最开始十余载的记忆，全然消失不见。
随着一颗白炽的曳光弹直冲云霄，在底斯特律的人，还有怪物全都将视线投向了光的发源地。
只可惜距离有远有近，能招过来的罗兰已经尽力，剩下的那些......天知道还有多少。
“先从这里开始！”
罗兰迅即为自己施加各种强化自身的神术，与此同时，他将黑昼收回腰间。
包围着罗兰的巨炮阵列在扣响哐啷的金属机械音，而罗兰空出的右手举回身后紧握住最终魔剑的剑柄。
此时的最终魔剑已经是半解封状态，有丝丝缕缕的妖气正从剑身和鞘口处的夹缝中弥渗出来。
安静点，代因斯。
弯身、弓腰，双腿一蹦一放，罗兰向怪物群里突入，仿佛一道蓝色的闪电。
在常人根本反应不及的短暂时间内，罗兰左持白夜已经跃到一头怪物身下。
没有靠近之前罗兰还没有太多实感，当战斗正式打响时，他才发现原来怪物与他身形差距甚大。
并且，每一只都如此无异。
罗兰他当然没有退的理由和想法，他照着刚才在脑中演算过的场景付诸于行动——被灌进极强力的神术弹的白夜击中了怪物的下腹部，然后由罗兰来扣动扳机。
“砰！”
这一发贴近在怪物腹前炸开的神术弹的威力要远比罗兰想象中的大，它像一粒小型爆弹一样炸开，卷起旋风。
罗兰见状，只好就势撑住自己身体的重心，在一个接近整周的极限旋回后他拔出了最终魔剑·代因斯。
在此之前，罗兰当然是先为自己施予了一层看不见的护体术，可惜的是对代因斯的侵蚀力量而言，这些都只能算是权宜之计罢了。
因而代因斯才出锋不及半个指头算过的时间，就被罗兰重新收回到鞘中。
他也只需这一瞬，眼前这只比罗兰还要高出近一个身长的怪物就应声倒了地，它那黑得诡异的身体上被划开一道极为狭长且透着紫色雾气的剑痕。
最终魔剑·代因斯在斩击过后留下的痕迹总会透出紫色雾气，这证明代因斯的力量仍残留在伤口上，并借此侵蚀着伤者的生命力。
但这一次，罗兰被怪物的恢复力动摇了——硬生生扛下了罗兰一次全力斩击的那头怪物，竟颤着站了起来，没有将死的预兆。
就连代因斯的侵蚀毒雾都在这段时间内被怪物吸入体内，反而令它感到更加......兴奋的样子。
“不起作用？还是......起了反作用？”
罗兰没有头绪，但那些怪物确实开始行动起来了。
它们狂奔而来，且速度奇快，完全没有被巨大的身躯局限住。
于是罗兰以退为攻，一边躲开怪物们的冲撞围攻，一边利用自己的传召炮阵和代因斯做牵制攻击。
令罗兰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依然在发生，以至于他都不需要再去思考这个问题——代因斯在这场战斗中注定无从发挥。
无论有多少只怪物被代因斯的斩击所伤，它们都能无恙地重新站起来，仿佛从没有受到代因斯的侵蚀所影响。
加之怪物的皮肉太过硬实，就算是罗兰也没有办法能将代因斯的剑锋刺入到怪物的心脏处，一击致命。
如果，它们还有心脏这种东西的话。
底斯特律这座城市，正慢慢变得疮痍破烂，罗兰深知此事。
“该死！”
罗兰脚跟刚站稳，另外一边的怪物又接着发起了攻击，尽管只是罗兰的单方面猜测，但他开始觉得那些怪物之间似乎有群体协作这种概念的存在。
既有猛兽一样的动作速度，又有人类一样的思维方式，罗兰却对这些怪物一无所知。
这时一阵风幽然吹过，它拂起沙尘狂乱嘶吼，让罗兰觉得有些不合时宜。
随后，铃铛叮呤。
“什么？”
“罗兰先生，这兽鬼......得用力点才能根除的，如果你是碍于周围可能还有其他居民的话，只会葬送掉更多人的性命。”
云凤的声音更比铃铛悦耳一些，罗兰朝声音的轨迹望去，只见云凤在近处一屋顶上端坐着，容态雅致，如莺似凤。
“老板娘，你果然不是善类......”
“这可不好，罗兰先生，只能说我与您不在一条路上走的而已，我如此相信着。”
“所以你来是为了看戏的吗？”
“不，罗兰先生。”云凤起身，解开了原先绑在自己右臂上的一条白纱巾带，用以束发，云凤那盘起的秀发衬得她分外柔美，“并非善类的，是这些兽鬼而已。”
风铃再次响起，云凤轻挥起自己的双袖，她双腕上的手镯原来有铃铛在摇。
她身姿曼妙，每一个动作都如起舞一般迷人，于是铃声愈加发响，跟风刮过一样猛烈。
罗兰已经察觉到云凤的身份，他无疑现在就想动手将这女子送入地狱，可他就站着，从地面往上看云凤唤起暴风的利刃，将自己周围那些庞然大物切得遍体鳞伤、哀嚎大喊。
有那么一刻，阵风呼啸着就从罗兰的耳边掠过，切断几根他鬓旁的发丝。
“罗兰先生，风是很无情的，如果你还无动于衷的话，会受伤的哦。”
“为什么要对我的部下做那种事情？”罗兰转过身来，他以云凤唤起的风刃作掩护，重新架好进攻态势。
罗兰终于还是决定和云凤暂时联手，虽然他还得留个心眼防住云凤，但至少在当下一刻，他的压力要减少太多了。
“这只是个不可避免的意外，罗兰先生。”
“我可没听说过意外还有不可避免的。”
虽然立场已经明确，但罗兰和云凤也不得不承认，若是两人能组成一支队伍，怕是没有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
罗兰的突击猛烈如火，云凤的掩护化影随风，乘风起，火烧燎，两人的配合正如一场席卷荒原的火风暴。
尤其战斗到中期，罗兰开始意识到周围存活的居民愈发变少之时，他的拳脚便施展得更加自如而且迅猛。
“罗兰先生，其实你也无非是为了给一方人民带来和平，那何不加入我们呢？”
“你们？”
“同样是为了这样的目标而努力的话。”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你杀了我这么多部下，难道他们不如你说的那样努力？”
两人轮替着在怪兽群中进行交叉攻击，其配合就算是用疾风骤雨来形容也不为过，唯独这一次......两人都确信自己不留余力。
云凤的行动力和敏捷度远超罗兰的想象，而罗兰的巨炮阵列展现的破坏力也让云凤大吃一惊。
“你有这样的力量，为什么......”
“你也同样有这般力量。”
当两人暂时放下敌人的对立立场时，一切都很是和谐，但他们俩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这些个庞然大物扎堆在一起的时候，就连如罗兰和云凤这般实力的人联手，其实也只是在争取多一些让人逃跑的时间而已。
盘踞在这片街区的兽鬼数量大概在三十上下浮动，若是换作平时动物形的兽魔，单凭罗兰一人或许都已经能荡平三五次之多了。
但如今这些似人非人的，云凤口中所述的“兽鬼”之流，在这片街区还有七八只在。
“好像有点棘手啊？”
“说起来真是惭愧。”
“这么说这玩意也是你们造出来的了？”
“不，不完全是。”
“......”罗兰已经不想再问下来，他哪知道自己会不会突然情绪失控，转过来两边都打。
虽然他情绪确实不稳定，但基本的理智和判断还是有的。
“我们也不总是能做正确的事情的，罗兰先生。”
“但这不是用来纵容错误的理由。”
“总队长大人果然是知多识广，连反驳别人的话都这么深刻。”
罗兰和云凤正被七八头兽鬼围逼到一个角落时，从他们右边数米外又传来了人的声音。
像黑夜般沉闷，无生气可言。
那是一个男人，衣衫破旧褴褛，透过远方和近处的光芒，他眼神被映得浑浊不清。
他似乎没有将那些兽鬼放在眼里，只顾往这边走。
罗兰哪敢松懈，他只能将魔剑收回到背后，重新持起双枪，提防住来自两边的压力。
“木偶大人，您怎么现在才到。”
云凤见到那个男人终于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挪了下身体，轻轻整理起自己那有些岔乱的头发。
“你是......”
罗兰在近处，终于看到了这男人的真面目，但与其说是真面目，倒不如说是真正身份更为合适。
“总队长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那个男人，名为“木偶”的男人对罗兰而言依然有印象。
他正是昨天向罗兰透露了露莎行踪的那个男人，那无生气的眼神让人总难以忘怀，罗兰也不例外。
只是他从没有想到过，自己遇到的种种人物，都是和这事件有关的角色。
“木偶大人，这座城镇快要消亡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就让它消亡呗，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木偶的脚步摇摇晃晃，跟没吃过什么饱饭一样，只是他的双手一直悬在胸前，时而展开，时而收紧；时而高低拉起，时而左右摆弄......活像一个操纵傀儡的艺术家一样。
罗兰定睛一看，终于发觉到周围的兽鬼身上都缠有不可计数的细线。
“尽管如此，我也还是放不下这里的人呀。”
“云凤，刚刚妄想着拯救这个城镇的人只有个女孩子呢，她朝我大喊，让我回去通知大家逃到安全的地方。”木偶边说着边高擎起右手，他掌心向外，瞬即收紧一握。
仅仅是这样一个常时很简单就能完成的动作，木偶也似乎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做得到。
但他一旦完成了这个动作，罗兰和云凤附近那几头兽鬼就哀嚎着在扭曲身体，然后被那束束致命的缚线切成碎块。
现场有那么一瞬间被分割得猩红混浊，大量源于兽鬼体内的黑血喷涌到空中，准备如雨般坠下。
这可不算妙事，所幸的是云凤早就料到这般情况，她袖子一挥，阵风骤来又去，把黑血全都扫开。
当然，神术也有做不到十全十美的时候，几滴黑血还是点到了罗兰和云凤的臂上，他们只觉一阵热辣的温度传到大脑，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茈瑶现在在哪？”罗兰见现场的怪物已经被清除干净，但远方还有咆哮声在，他决定先去和茈瑶汇合，再等极东总队的部队增援到达后重新清理这座城镇里的“魔鬼”们。
最理想的状态当然如此，罗兰如今有些使不上力气，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这样的美好计划之上。
至于他眼前这两个人。
罗兰举起双枪，瞄准了云凤和木偶两人：“我不知道你们的理想是什么，可你们不能就这样全身而退。”
“罗兰先生，您现在不应该将枪口对准我们的。”云凤再三提起这番话，似乎她很是希望罗兰能和他们共事，朝他们口中从没有说出来的“理想”奋斗前进。
“得了吧，总队长大人可是很听话的。”木偶提手，轻轻一松再收，罗兰瞬间感觉到自己的右臂被束缚得有些生疼。
可他还算反应够快，他将左手的黑昼向上抛起，扭过身子将最终魔剑拉出鞘，然后绕着自己头顶旋了一圈。
于是罗兰右臂的束缚感全然消失不见，他也暂时不打算将代因斯收回鞘中。
“啧啧。”木偶发出不屑的斥声，然后和云凤一同往底斯特律外走。
云凤当然有些不想离开，在此刻她更想和罗兰一起留下来抵抗那些从地下涌出来的兽鬼。
可木偶也算肆无忌惮，直接就在罗兰面前对云凤说道：“那女孩的钥匙已经到手了，走吧。”
“嗯，我知道了......”
“等等！”
“罗兰先生！”云凤将罗兰的话打断，她眸子里有希冀的光在泛动：“这座城市，还没死的。”
说罢，云凤跟随着木偶的步伐，渐渐远去。
罗兰自然不会让他们轻易离开，可当他准备冲上去拦住那些人的时候，木偶刚才留下来的那些丝线再一次绊住了他的双腿。
虽然罗兰借屈身的势将快要摔倒的身体保护了起来，但他再一次抬头起来，两人早已没有了踪影。
这回可也算能让罗兰专心去应付那些兽鬼了。
尽管他不知道还有多少头这样的怪物在这城里游荡乱窜，更不知道有没有兽鬼逃逸到城外去的。
但至少罗兰得让那些不会说话，只会叫吼的玩意知道，到底谁更像魔鬼。
他抬头看向入了夜的星空，神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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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快往避难所集中！快！”在底斯特律的另外一边，无奈草草地将露莎的遗体安置处理好的茈瑶，现在已经着手于营救被袭击的人们。
话虽这么说，她也不可能像罗兰那样以强大的实力去歼灭大片大片的兽鬼。
让人们逃往避难所，然后孤自一人在外面剿灭那些零星的怪物，这就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总队长有总队长能做的事情，普通队员有普通队员能做的事情。
茈瑶还记得罗兰对她说过的这句话，她铭记在心，甚至于这种恶劣的情况下，她依然能感受到自己的无力。
她身下躺倒了两只刚刚被击倒的兽鬼，还流着黑色的血。
“要是我能再强大许多！”
茈瑶咬紧牙关，将手中两柄双剑加热至通红灼热，然后面对直冲而来的兽鬼，她至少不会畏惧半分。
所幸的是附近怪物都在刚刚被罗兰的曳光弹吸引了过去，茈瑶不必承担太多的压力。
在她面前的怪物只有两头，它们咆哮着，声势惊人。
“林茈瑶！出阵！”
茈瑶身上的强化神术从她在地窖下面逃出来之后几乎就没断停过，到现在持续时间已接近一个小时之久了，这对高位的神继者而言也是个不算小的负担。
可是茈瑶不敢懈怠，她觉得自己一旦断开这神术的加护，肯定要出什么意外。
两头怪物和避难所之间的距离拉近得飞快，茈瑶见状果断迎了上去。
她的速度也毫不逊色于怪物们，她钻到怪物膛下，直接将双剑插入其中一头怪物腹中。
兹啦！
灼烤的声音在空气中弥漫着，茈瑶见怪物受到攻击后发出巨大的哀鸣之后，必然想要乘胜追击。
她加大力度，于是双剑直线式地往外拉开，她想借此势直接把兽鬼扯成两半，可让茈瑶想不到的是那些怪物的皮肉竟然如此糙厚，以至于她根本就扯不断它们的躯体。
“怎么......”茈瑶还在诧异于怪物的肉身强度时，另外一边的那头怪物已经一掌猛击中茈瑶的侧身。
当然，茈瑶的反应非常迅速，她下意识地做出了防御态势，然而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冲击和疼痛感，茈瑶整个身体都被兽鬼拍飞了出去。
她有那么一段时间感觉到自己像飘絮般轻盈，过后却又如山石般闷重。
等意识在浮沉不定的状态中挣扎过来后，茈瑶发现自己胸膛里有股热物直破喉咙而出。
“咳！咳咳！”
她不住地咳嗽，每一口空气在口腔中流转都带有腥血的味道。
茈瑶现在心中有千百个念头在绕转，她刚才明明还能拦下几只怪物，但可能是先前于地窖下受到的打击，在长时间的戒备和战斗状态下积累成了对身体的过重负担。
茈瑶现在耳朵旁有呜呜轰鸣的声音，还有兽鬼接近所带来的地面震动。
糟糕的是茈瑶不能立刻站起来重新迎敌，她给自己身体加护的神术全都在刚刚的恍惚之间破除掉了。
她现在就和一个普通女子一样柔弱，只需要轻轻一击就能将还在咳着血的茈瑶送至黄泉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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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底斯特律现在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请允许我......”
“凤，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云凤和木偶离开了还在被兽鬼侵攻的底斯特律，然后在城外某条昏黑的道上和一队黑衣人汇合。
他们这群黑衣人和云凤早前碰头的是同一批人，每个黑衣人的内衬领上都嵌了一个棺木般的图徽，这和之前的完全一致。
黑衣人的带头那位还是杵着拐杖，他的声音带有一种威严的磁性，于是在这时候，他对云凤说的话分外沉重。
“虽然是这样说......可是......”
“凤，单凭罗兰那孩子和你，是救不了这座城镇的。”
“不会的呀！刚才我和罗兰先生联手就已经......”云凤连忙补充说道，可是接下来那位黑衣人的话将她哽住了。
“可地底下的也已经苏醒了。”
“怎，怎么会......”云凤瞬间说不出什么自己想要去拯救这座城镇的话来，倘若这黑衣人说的是真的。
可她从不怀疑自己口中的“大人”所说的话。
“就在你们两个联手的时候，地下那些受到惊扰的也都突破我的幻界了。”
“那可是好几倍多的数量呀？那罗兰先生他们岂不是也......”
“嗯，凶多吉少吧。”
“那种人死了也算光明正大了吧，管他的。”木偶突然接上一句，听起来他很是不屑。
或许是对罗兰所处的这个职位——总队长，也或许是......对罗兰本人。
“好了，都别说了，现在乔娜身上的钥匙已经到手，我们要为下一步计划做准备了。”
“了解，大人。”
说罢，云凤和木偶加入到黑衣人的队列中去，一起消失在这朦胧的天色之中，唯有底斯特律这座城镇，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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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茈瑶！林茈瑶！在哪？”罗兰在街道上独自一人游走，路上少不了的是那些庞然大物的相衬。
他顺着维雷辛克大街往城镇另一端走了个对穿，然而他快要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所幸罗兰的运气不算差，他刚好在避难所正对着的广场这里碰见了茈瑶，还有裁决部队的卡恩利亚·梵。
“又见面了，罗兰总队长。”
“卡恩利亚，已经通知到极东总队了么？”
“嗯，他们现在已经在路上了，只是......”卡恩利亚蹲下来，拍了拍躺在地上的茈瑶的脸蛋：“茈瑶姐好像很累的样子？刚刚连那大玩意都砍不动了？”
卡恩利亚说罢，又指了指附近倒下的几头兽鬼，它们身上有大量的坑洞和弥漫的烟雾，像被密集的小型炸弹轰炸过一样。
“好臭的味道。”
罗兰被周遭那些兽鬼尸体经过炙烤之后散发出来的臭味熏得越来越晕，但好歹他还能从现在的光景之中得出一个结论——卡恩利亚的作战能力确实挺强的。
“好像一部分居民们都被茈瑶姐指引到避难所里了，她可了不得。”
“我那边的兽鬼已经差不多清理掉了，现在就等大部队过来清场吧。”
“我还有担心的事情呢。”卡恩利亚语重心长地说道，然后从自己那单肩小挎包里取出一件小玩物，是一只小狗形状的布偶。
“例如？”
“我也不清楚，但至少我很不安，而且......有相当一部分怪物已经往其他方向逃出去了。”卡恩利亚低着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把玩物放到地上，然后掌心往下盖住，向玩物注输了自己的魔力进去，“去看看周围吧，小家伙。”
这时，罗兰才发现说话一向无精打采的卡恩利亚，对着这小玩物竟然有了笑容。
回避型人格？
罗兰在心里默默想道。
卡恩利亚目送那布偶小狗迈开小小的步伐，机灵地在废墟里蹦窜着跑远，笑得依然有点笨拙但好看。
接下来，她给自己嗑了一片药片，这时候她的左眼开始泛起微微的光亮。
“感知型的神术？”罗兰蹲在一旁抱着茈瑶，卡恩利亚作为裁决部队直辖部队的一名队员，她并不止于作战层面的神术学习也是正常。
“稍微学了一点。”
她现在左眼正和刚才那只她放出去的小狗布偶连系在一起，所谓的“寄存和共享视野”就是如此这般。
卡恩利亚借由布偶的移动能够看见远方的光景，这样子总归安全得多。
道理是这样，可当布偶刚穿过路口那一片区域，一阵剧烈的震动生起，还没等布偶小狗和卡恩利亚反应过来，两者共享的视野瞬即断开，重归为一片黑暗，好一阵子之后卡恩利亚才恢复了视力。
“啧！我的小冯！”卡恩利亚非常不高兴，她眉头一皱，还跺了一下脚。
“有什么在震动？”
“地下有东西在往上跑......”
随着轰隆的巨响，以罗兰、茈瑶和卡恩利亚三人所在的区域为中心的底斯特律陷入了无尽的狂乱之中，暴动的尖叫声和咆哮声此起彼伏，建筑倒塌的破碎尘埃在废墟之上蒙得一层又一层，愈加迷幻。
他们很清楚，地下肯定有其他怪物苏醒了，虽然看不到数量，但这铺天盖地而来的戾气，如同绵雨一样沉重又阴森。
“罗兰总队长，罗兰总队长？”卡恩利亚在一旁呼唤着罗兰，但是罗兰的反应比起刚才更加迟钝，像快要睡过去了一样。
“你带着茈瑶往外面撤。”
“真假的？你自己一个人？”
“天知道我是不是一个人。”罗兰将怀里的茈瑶挪转到卡恩利亚背上，然后轻轻推了一把，“走！”
“以罗兰总队长你的矩形炮阵的威力，不足以抵抗这么多怪物吧？我听这声音估摸有比刚才多好几倍的......”
“可我的炮阵还没全开。”罗兰回头轻轻一笑，让卡恩利亚觉得有些怪异。
“保重。”
说罢，卡恩利亚背着茈瑶就往底斯特律外围撤退，她可能在路上会遇到许多怪物，但她似乎没有思考过万一陷入危险的解决方法。
过后，便是罗兰独自一人站在了避难所外面，然而他知道自己根本守不住这个地方，所以他只是倔强地站着。
他已经开始看到有些怪物的身影在远处浮动了，于是他对准那些模糊地方向，一次又一次地扣动扳机，白夜和黑昼双双喷出高速的粒子光，罗兰身后的矩形炮阵也在轰鸣着运作起来。
光和硝烟在交织着，带起毁灭的力量。
他现在单凭一人之力，想把靠近避难所的那些怪物尽数歼灭，但这美好的想法纯粹是妄想罢了。
这周遭的暴动哪有如此容易平息下来的可能，罗兰·加尔德这个人，背负起了自己一人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使命，所以在之后的战斗中，他遗忘了时间、忽略了自己，只看见整一个避难所在最后那一刻......被数十头怪物撞得分崩离析。
再往后，罗兰自己也记不得很清楚了，好像夜空里染上了很多艳红的色彩，还有刺耳的嚎叫。
他一步一步往后退，和逃兵一样无能为力。
当不甘和痛苦的心情漫上心头，罗兰的心里开始出现另外一把声音：“就在你面前。”
对，就在我面前，有数不过来的怪物。
如果不在这里消灭掉他们，往外面逃出去，就会酿成大祸了。
但我的初衷是救人才对。
那避难所，还有底斯特律这里的人。
没做过什么错误的事情，但也没做什么正确的事情的人们，还是值得去守护的。
但没办法用尽全力的你，是无法阻止肆虐的怪物的。
全力？
对，解开第四级锁定吧？
不，我没允许过这件事。
那你就要眼睁睁看着怪物们往外逃？在吃光这里的所有人，包括你在内之后。
没有其他方法吗？
唯一的方法，就是你用尽全力，阻止伤害的蔓延。
我又要变成罪人了......
你一直都是，从几千......
罗兰他内心的声音戛然而止，当他回过神来之后，他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罗兰发现自己已经退到了底斯特律的另一边外围，他身后是一条绵长的、蜿蜒着通向另一个城镇的石砖路。
他将神力凝聚在掌心，然后像推开空气一样手臂往外直伸出去，然后用力握拳。
横亘在他面前的好几头怪物应着轰隆鸣震被击飞了出去，然后被罗兰身后的矩形炮阵压着，没一会儿就死了没生息。
时机有些紧迫，但足够罗兰用一辈子去悼念这段迅速流逝的时光，还有......看不见的亡灵们。
他一句话不说，只咬紧牙关。
左手持着白夜，右手抓着黑昼，他向天穹高举双臂，然后射入两发绿色的短光束。
这场景对他而言似乎曾经有过，只是记忆有些模糊。
而后，没什么动静，但罗兰耳边回荡起来的刺耳声音，让他深切知道有东西要从黑夜之中降临。
像流星一样。
那道光最终朝着罗兰心里引导的方向，准确投放到了底斯特律的中央城区。
罗兰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正确的事情，可是他也已经挽回不来，因为在光芒与大地接触的一瞬间，黑夜化为了白昼。
罗兰·加尔德眼里的世界迅速变得清晰可见，直到剧烈的光芒盖过他的意识，他才想起......这是一股自己控制不了的力量。
它的焰光直冲天霄，像一把神明的利剑插在大地之上。
焚天之剑。
似乎别人是这样称呼的。
只是，对罗兰·加尔德而言，这把剑太过沉重。
他哪能守护得了眼前的一切？
Episode 12 Ending
To be continued......
虚光E.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