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文明：守卫者之光
上卷：空鸣蝉音终章
Episode 13：英雄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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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兰总队长，你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卡恩利亚回过头，她的眸子里有盖不住的光芒在向外扩充。
浩大的声响在空气里激荡回转，将茈瑶唤醒——她睁开眼睛，以为黎明已经到来。
“天亮了吗？”
她眼眸里有泪水在打转，不知道是因为光芒太耀眼，还是情绪在失控。
“罗兰总队长他，带来了短暂的光明......”卡恩利亚背着茈瑶走在路上，虽然她比茈瑶的个子还要小，但她没有感到任何疲累。
“队长他......”茈瑶的话才刚提到嘴边，结果她又一次昏了过去，没了声息。
“你就睡一会儿吧，醒了之后有得你受。”卡恩利亚看见不远处有一长排的灯光在闪烁着往这边靠近，那想必就是极东总队派遣过来的第一支队。
值得庆幸的是底斯特律最后没有被守卫者们所遗忘，但可惜的是......底斯特律已经不需要迟来的保护了。
罗兰的焚天之剑直捣底斯特律的大地表层，将一切毁烧殆尽、化为尘埃。
惊人的爆炸能量在天空之中凝聚成团，它激起的硝烟灰尘组合叠加，像极了那些菌菇类。
只是在用什么比喻来形容这浩劫之景也罢，都无法抹掉由罗兰·加尔德这位神继者亲手造成的......生灵屠戮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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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琪尔执行官，你终于来了。”
“罗兰他怎么样了？”
“换了好几个医生了。”
米克·阿密斯特站在守卫者驻碧雅提极东总队的医疗室里，愁眉不展。
如今安琪尔·霍森，来自守卫者本部的后勤部队最高权力执行官站在他面前，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罗兰静静躺在病床上，意识却仍然游离于外，他只能感受到一股温热在身体内外缓缓流过。
“安琪尔......”
“只有在这时候你才肯这样子叫我呀？罗兰。”
“对外这样子叫你，会给你带来困扰的。”
“你现在这幅躯体才让我困扰呢。”
“这一次我的身体状况似乎更加糟糕了。”
“你这个人呀......”
罗兰的意识终于恢复了过来，他慢慢睁开双眼，他知道自己在哪的。
守在他旁边的人，肯定是安琪尔·霍森没错，每当在这时候，也就只有这位天使般的神继者，才能给予他抚慰和力量。
“欢迎回来。”
与罗兰眼神相对而止的安琪尔，说出如上四个字。
“嗯，我回来了。”罗兰会心地点点头，接着转头向已经回到第二支队队长岗位的米克·阿密斯特问道：“米克......”
“在。”
“底斯特律，怎么样了？”
“......”米克不语。
罗兰低垂着头，有些东西其实不说出来，他也会懂：“没有活下来的人吗？”
“嗯......”米克低声回答，他也不想让罗兰听得清楚。
“米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有心理准备......”罗兰在安琪尔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眼里尽是说不出的虚无，“所以，还有活着的人吗？”
“队长，你已经昏迷两天了，在此期间我们对底斯特律的搜救没有停过。”米克稍微加重了语气，他与罗兰一样，如今心里千百般的委屈却没有办法向其他人吐露。
罗兰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极东总队的大半部分公务都由米克·阿密斯特来承担，尤其在这特别时刻，他所需要撑起的负担就要比平常重得多。
他宁愿现在和洛梵、昂基呆在底斯特律，漫无目的地找寻那些几乎不可能活下来的人们，还有......那些他们从没有亲眼见过的怪物。
他们对兽鬼的认知只有单薄的一句话：“壮硕如石，迅疾如风。”
茈瑶说的。
虽然没有人会去刻意怀疑她的话语，但毕竟是没有亲眼见过的东西。
“是吗？谢谢，米克......”映在米克眼里的罗兰的背影，有些落寞和释怀。
“队长？”
米克似乎感受到什么不安的心绪在游动。
“茈瑶在哪里？”
而罗兰说话的同时，安琪尔也从没有离开过他半步，她不仅用自己柔弱的肩膀去支撑起罗兰的躯体，同时还将自己的神力源源不断地注输到罗兰体内。
此时此刻，安琪尔能感受到罗兰的身体出现了以往没有过的异变。
虽然她说不上来由，但她也确实能读懂罗兰的身体状态，甚至于每个人都不例外。
这样的能力仿佛与生俱来，她不需乞人施舍。
而罗兰如今的身体里，有好几股紊乱的“力”在流动、肆虐着，它们如洪流，不停在找机会想要冲垮罗兰的免疫防线，击溃他的身体。
“你的身体情况太糟糕了，最好别乱走动呀。”安琪尔虽然唤醒了罗兰的意识和身体，但她愁眉不展如前，对于罗兰而言，与他自己的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没事，这不有你在呢。”罗兰会心一笑，没什么人能察觉，除开安琪尔。
“你就这时候说话好听。”安琪尔苦笑着歪过头，银色的长发如瀑飞花。
“你们俩也是没谁了......”米克轻轻摁揉起自己的太阳穴，闭起的眼里溢满黑暗，但那一晚......他和宝莉·普拉尼度过的那一晚又会在他不自觉时冒出来，提醒他千百遍关于他和她的隔阂与无奈。
“如果是茈瑶的话，她现在应该在训练场吧。”
于是罗兰在安琪尔的陪同下，往训练场走去。
不过雨季还没消散离逝，现在外面依然是朦胧的一大片灰。
罗兰的耳旁似乎总有些杂音或刺耳的声音在流窜，扰得他浑浑噩噩。
但在此时的训练场，有那么一个人比罗兰的精神状态糟得多。
林茈瑶，这个刚从底斯特律的噩梦之中挣扎着醒过来的夏加新人正蹲在训练场一旁发着呆，她身上有几处地方都被包扎了起来，所以现在他只能从旁观看大伙的操练。
“你就在这发愣？”罗兰和安琪尔已经站到了茈瑶的身边，可茈瑶愣着神，许久都没有发现他俩。
不过好歹茈瑶还没与世隔绝，她听到罗兰的声音之后，身体猛地一震。
“队长！”
茈瑶抬头就能看见罗兰的脸庞，它被背对着的阳光映得沉默绝望。
她当然没有介怀，只觉得此时此刻罗兰很亲切，她更不管罗兰身旁的人是谁，就一股劲地冲入罗兰怀中。
“诶？”安琪尔被素未谋面的茈瑶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可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人在罗兰身边。
“你，你这是在干嘛？”罗兰显然没有多少这样的经验，他赶紧向安琪尔使了个眼色，希望她快来帮忙解围。
“我差点以为你死了！”
茈瑶控制不住情绪，放声喊道，这一下她的声音倒是把周遭那些正在训练中的守卫者们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
罗兰和安琪尔哽住了搁在嘴旁的那些本想说的话，他们哪能在这时候当一个不应景的人。
安琪尔也没有在做什么动作，她反而用一个眼神告诉罗兰：“你应该给这个女孩子一个拥抱。”
“真的。”
罗兰回以眼神，他如今充满迷茫和困惑。
“她都抱了上来啦。”
“好吧......”
其实在罗兰对其他人的态度表达问题上，安琪尔也会提出一些建议，毕竟罗兰这个人太过愚钝了。
他满心都是乱七八糟的关于救赎、和平之类的远大志向，却很少将目光放到当下，看看自己周围的人，看看自己。
但至少现在，他半妥协地将自己双臂放高，颤巍巍地轻拍着茈瑶的后背。
一下又一下，生硬又吃力。
罗兰的身体状况依然很糟，双手也还是有气没力的，可他能感觉得到在他怀里轻轻啜泣的这个女孩，稍稍平缓了呼吸，像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琪尔始终在一边守着虚弱的罗兰，而剩下的两人，不言亦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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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罗兰的焚天之剑轰击过后的底斯特律，死寂弥漫于其中，虽然已经过了两天有多，可在底斯特律这片焦土之上徘徊的人们依然能感觉到腾升的温度。
“所以队长他这种神术究竟什么来头？没见过能炸这么大范围的啊？”
洛梵轻轻一脚踏在碎土上，那些看似还有结构尚在的瓦砾应声碎成渣滓，残留在泥土里的温度和汇金也随即弥散开来。
他所率领的第一支队在那天晚上刚赶到底斯特律的外围时，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罗兰的焚天之剑的降临之景。
“我也只是听过别人传述而已，没想到不是谣言。”
“以前队长他就是靠这神术，一举晋升的吧？”
洛梵把望远镜递给了站在他旁边的昂基，他刚看了一遭，附近全是焦黑的地表和废墟。
“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只是觉得不需要看了。”洛梵有些自暴自弃的感觉，可他也没做错什么。
他的第一支队和昂基的第三支队来到底斯特律都是第三个天数了，数千人的大部队在这片茫茫的焦土之上，只有不停地徘徊。
他们哪能想到，在那个哀嚎满城的夜晚，真正的魔鬼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总队长罗兰·加尔德。
或许魔神......也与他很相适。
“洛梵。”
“嗯？”
“你说总队长他，和我们......”昂基顿了一会儿，“和神继者，是不是有些不同？”
“啊......”洛梵略有所思地抬起头，今天的阳光依旧不抢眼，甚至于密布的乌云将其遮埋起来，令洛梵觉得雨又快要下起来了。
他斟量了许久，还是没有回答昂基那个问题的想法和自信心，他只知道自己脸上突然一阵凉，雨比他想象的还要早来许多。
“啊，果然下雨了。”
这样说着，他们两人和众多极东总队的守卫者们的身影都被淹没在雨幕之中。
这次的雨很大，看着像是一段时间里停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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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雨淅沥哗啦，伴随着人与人之间无尽的沉默，将时光再一次冲刷得不见影踪。
罗兰在这个夜晚依然无法入眠，他就透过紧闭的玻璃窗，凝望着不知名，也不知在何处的远方。
安琪尔也睡在他的房间里，说是方便察看罗兰的病情——是的，罗兰如今身体里被数种病痛侵蚀着，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利害的顽疾，病情也已经被安琪尔控制住了，但她就是不放心。
不在于什么，安琪尔·霍森懂得罗兰是个会做许多不可理喻的傻事的人。
但话虽如此，男女共处一室还是太惹人非议了，所以安琪尔被安置在罗兰的卧室里，他自己老规矩，睡沙发。
这可不是个简单的差事，罗兰为了劝安琪尔睡卧室，也是耗尽了自己一天积蓄下来的精力。
他抛开安琪尔说的那些“病人需要良好的环境休息”之类的缘由，只想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待一晚。
一个人的思绪飘忽不定的时候，在静谧的空间之中保持沉默，对他而言或许是剂非常好的解药。
尽管这解药也只是暂时性的。
烂肉还需直接切，他哪可能不懂这般道理。
他真的懂。
“队长，没睡吗？”
大概懂吧......
“你怎么也没睡。”
罗兰厅房里的灯还留着一盏没熄，幽幽地晃着，催人入眠。
可现在不止罗兰一人没睡，茈瑶也没有。
“能进来说几句？”
“动静轻点。”罗兰指了指那边紧闭着的房门，茈瑶也很有默契地点了点头。
她只是轻轻点头。
外面的雨还在下，茈瑶走过的那些步子声音同样轻得被抹消在繁声之中。
“......”
“......”
茈瑶已经站在了罗兰的身边。
她的眸子一向直来直往，这一遭，她却在看了罗兰没过两秒之后，别了开去。
于是两双眼睛，沉沦在隔了一扇玻璃窗的外面世界之中。
“......”
“......”
沉默无语。
“你就想这样子站到天亮么？”
“我，我还没什么头绪。”
“是吗？”
“嗯......”茈瑶才刚打算提起气来，说些关于那一晚在底斯特律发生过的，只有她知道的事情，可她只要一抬头瞧见这个变得憔悴虚弱的男人，就没有那常时的勇气，“暂时没有。”
“可是我有。”
“诶？”
罗兰半转过身来，他望向还彷徨无措着的茈瑶，眼里尽是歉意：“是我做不到对你的承诺。”
“承诺......”
茈瑶没有忘记那天晚上，罗兰对她说过的，“会守住底斯特律这座城”的这句话。
但她也没有奢望过罗兰会将这句话视为承诺，若能回到那天晚上，她只希望将那个在地窖下不听劝的自己揍晕，然后一切都当做没有发生过。
所以茈瑶心里想的，关于罗兰这一句做不到......
“毫无道理呀。”
“你想说什么？”
“我说！你这说法一点道理都没有！”茈瑶知道自己应当控制声量，可她压不住的是自己的情绪。
“你......”
“那些怪物都是因为我不听云凤姐姐的劝，才......”
罗兰还没等茈瑶说完，眉头已经皱得一团糟，“你说什么？”
“那是我的错！”
“......”
茈瑶的声音愈发加大，罗兰的心绪愈发紊乱，他和她都知道......有些事情在暗处躲藏着，应该要早些见光了。
茈瑶她情绪虽然不太稳定，罗兰也是第一次见到茈瑶面容上呈现出如此无助的扭曲，可终究茈瑶还是将那天晚上独自一人闯入地窖深处的情形复述了一遍给罗兰听。
这份罪孽她自认为有半份需要承担，甚至于更多，可她害怕罗兰在听完这番叙述之后会迁怒于自己。
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并不多异于在底斯特律的忐忑，她那时同样害怕着罗兰，发自内心的。
然而毕竟那时候的罗兰对她说过，他会守住这座城。
多么令人安心的一句话，以至于茈瑶在刹那间忘了......她眼前这个男人也只是一位力量有限的神继者而已。
茫茫人类之中的一个小分支的其中一员。
他所说过的，不代表总能成功；而茈瑶所祈愿的，也不总是能实现。
可惜等茈瑶清醒过来时，这残酷的显示已经摆在她面前，像一根针，刺得她心里揪着生疼。
果不其然，罗兰的神情变得极其严肃，茈瑶只是用余光去瞥见他的那双黑瞳，也感觉快要窒息一般。
她心跳加快，因为罗兰的右手已经举在了半空，不过平常茈瑶都没察觉到罗兰的手原来挺大的，明明是个还挺年轻的人，掌上也已经有不少的老茧。
这样子在自己内心小小地调侃一番之后，茈瑶倒也有些释怀了，她突然想起这一耳光后面可承受着底斯特律那数以万计的人们的灵魂。
若只是几记耳光，她怎有理由不去接受。
“啪！”
响亮无比。
跟外面的雨衬着，像雷鸣。
这一记耳光是真的很疼，茈瑶见血了，不过这血......不是她的。
“队，队长你在干嘛！”
血从罗兰的嘴角处溢出，刚才那记耳光确确实实地打在了他自己脸上。
“这记耳光过后就没你什么事情了，剩下的都归我。”
“......”茈瑶这一会突然说不出什么话，她知道自己眼眶里已经满是抑制不住的泪水，“你，你不是私下被人叫做魔神的吗？那你就再狠心一点啊......”
她抓起罗兰的衣领，边上那枚象征着守卫者武装部队总队长身份的银翼徽记还在泛着光似的。
罗兰只扬了下嘴角，谁都没看见：“外面的人叫我魔神而已，对你而言我不应该是队长么？好歹错都是先追究到我身上的那种。”
于是，茈瑶不再说话，她跪了下来，用沉痛的哭泣和整夜的雨作伴。
罗兰也没有再睡下去，只坐在茈瑶的身边，片语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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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翌日的晌阳升到午空之上，过雨后的天空中四处都是烂漫明耀的阳光，罗兰终于睁开了眼睛。
“罗兰，中午了哦。”
“安琪尔？”他脑袋还沉沉的，灼目的光令他感到不适，“我还是睡过去了？”
“嗯，快到天亮那会儿。”
“那时候你果然没睡。”
“怎么睡得着？”
安琪尔将手掌摁在罗兰的额上，然后向其身体里注输入银色的神力。
它依然如一股春流，暖人心扉。
“要是神继者只会这种治愈人的神术，说不成真的是神的继承者了。”罗兰戏谑道。
安琪尔只将他的话放在脑海中一一封存，却从没有停止过对他的治疗：“那如果有一天魔鬼来了，你能用‘治愈’这两个字来让它们退下吗？”
“你的道理总是比较多呀。”罗兰耸了耸肩，他向来说不过安琪尔，一是他对安琪尔而言，身份就如弟弟一般，二是......安琪尔懂的东西，真要比罗兰多。
要称女孩子心思细腻也行，要说安琪尔能言善辩也好，罗兰从她那里听来的道理，总是比他自己懂的多一些。
又或许不止一些。
“嘿嘿，大概是这样也说不定。”安琪尔完成了对罗兰身体的神术治疗之后，又双掌合拢，她还要将一部分神力灌注到罗兰脖子上挂着的那件吊坠上。
“这石头说起来也很奇妙，像是把你带在身旁似的。”
“真有那么好的话，我可不会羞于收下这样的称赞哦。”
“怎么？还不信我说的话？”
安琪尔松开了手，那件吊坠上的晶石正躺在她手里熠熠生光。
“几天前的一个晚上，我在神山碰见了一次非常非常壮观的景象，真理和浅叶都没办法解释为何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奇景！”
“嗯！奇景！对！”安琪尔颇为赞同罗兰的这个说辞，她微微笑了起来：“那时候，像是星辰夜空在我身边绕转，可漂亮了。”
“然后呢？”
“我在那里和一位看不见的人聊了几句，我到现在都还云里雾里的呢。”
“看不见的人？”
“嗯，听起来是个很年轻的先生，他似乎在和我的对话里，叫我作......希里？”
安琪尔走过去将休息室的门打开，阳光便是放浪着奔涌进来。
“你这是遇见了神明啊？”
“是神明来找我聊天才对！”安琪儿笑得咯咯响，她是真的对那天晚上有着崇高的祈愿。
“是吗？”罗兰回以一笑，他站了起来，伸个懒腰似乎也不那么费力了，“那就好。”
“关键可不在于这个啊！”
这时，安琪尔突然一个转身，指着罗兰的吊坠嘟起脸说道：“重点在于这吊坠！或者说这枚晶石！”
“嗯？”
“虽然我忘了它是从哪里来的，但......我能感觉到这枚石头，的确和我有着说不清的联系，就跟那天晚上的那位先生给我的印象一样。”
每当安琪尔的指尖触碰到那枚通透的金色晶石，它就会像一个确实存在的生命一样对她做出反应，光芒如同闪烁着的星辉那样。
“可你之前说的是捡回来的？”
“哼哼~”安琪尔这时得意地笑了起来，她将飞瀑般的银发束起，“在将宝贵的东西送给人之前，自己先得在心里贬低它，不然送出去之后别人不肯收下，又或者......会让自己后悔呢？”
“那我现在知道了，你就不怕我还回去给你？”
“不会的，你需要着我，我也希望你能需要着我。”
“啧啧。”罗兰挠了挠头发，一晚没睡头发反而有些乱糟糟的，“我认输。”
“嘿嘿~乖！”
————
当茈瑶经历过昨晚的煎熬之后，她也总算想通了一些事情。
例如她不适合哭，也不适合沉沦在苦痛之中。
谁也不会料到，昨天还望着训练场上的各位发呆的新人妹子，今天已经在场上和别人实打实地训练了起来——而且还是在左臂的伤势没好的情况下。
“再来！”茈瑶的气势很足，这几天以来所受过的气，像是在这瞬间爆发出来。
这倒是苦了对面与茈瑶互相练习的人了。
“茈，茈瑶，你可得轻点啊！”
奥菲利亚·法米拉，她站在茈瑶对面的时候，连架招的力气都被吓跑了大半。
她只是个没有神力的普通人，此时此刻会和茈瑶这样的夏加拟神部队青年志愿队优秀毕业生在训练场上对峙着，完全是因为她在普通人组别里刚好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临时搭档罢了。
奥菲利亚天性自卑又有些懦弱，但在茈瑶被卡恩利亚·梵单独送回到极东总部时，她倒是听到消息后第一个冲出来的人。
“你可是守卫者啊，奥菲利亚。”茈瑶的喘息夹杂在话语声中，衬得她有点严肃苛刻。
但奥菲利亚也有她自己的想法，当她遇见茈瑶这样的说法时，暗火倒是攻上心头。
“神继者倒是能这么简单就说出这种话来，即使对我们普通人而言如此困难。”奥菲利亚咬紧牙关，将手里的格斗训练用战棍抓得死紧。
她所说的没有让茈瑶听见，实际上她只能将这样的话语一次又一次地往自己肚子里咽。
哪怕已经说出了口，她也只能苦苦吞下去。
茈瑶现在并不能察觉到奥菲利亚的心情，她脑海里满载的都是底斯特律那些过往，都是些没什么必要去铭记，缺刻骨噬心的玩意。
“林茈瑶！出阵！”
“呀啊！”
等两个人消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一点多了。
她们将头发放散开来，任由自己沾满汗渍的身体和头发贴在尘土的地面上。
反正过后就到休息时间，能洗净的污垢她俩就不曾搭理过了。
“天空比海蓝多了。”茈瑶还在喘着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耗掉这么多体力，抑或是她只适应了神术护体时的自我状态，一旦恢复到普通人的状态之后，其实茈瑶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罢了？
“如果天空是神继者的话，那海就是我们这群普通人了。”
奥菲利亚将平常惯戴的眼镜摘下来之后，其实颇有典雅美人之风，但她从来不敢随便摘下眼镜——对于她来说，模糊的环境，就跟陌生的魔鬼一样可怕。
“诶？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奥菲利亚也知道茈瑶肯定听见了这句话，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觉得自己头脑一阵发热。
所幸的是她现在和茈瑶一样躺在阳光底下，脸蛋本来就红扑扑的。
“唔，我猜......你是想说！”
“啊？！”
“想说，不管是神继者还是普通人，都一样蓝？”
“呃......一，一样蓝？”
“哦不对不对，换个意思......是指两种不同的人都能做到同样的事情！这个解释完美吧？”茈瑶自顾自地忘形起来，却掠过了她身边那人的真实想法。
“你们就总说这样不切实际的话......”
“嗯？奥菲利亚你刚刚说了什么？”
“哎......”奥菲利亚只长叹一声，她总像是在放弃什么东西似的，“茈瑶呀，你好不容易从底斯特律那场战斗中活了下来，难道都没什么想法的吗？”
“想法啊？”茈瑶轻轻晃晃头，又突然笑了起来：“有啊。”
“什么？”
“你看我今天拖着条不会动的胳膊过来训练，不就是我的想法了嘛？”
“明明刚回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人不能总这么消沉的嘛！”茈瑶在说出这句话时，心里想到的尽是罗兰在晨夜那会儿说过的话。
“看来罗兰总队长对你的鼓舞很大呀。”
“嗯？有吗？大概有吧，哈哈。”
“罗兰总队长在你心里都变成什么人了？笑得这么开心。”奥菲利亚不知道为何，只是听着茈瑶在笑，她也没来由地笑了起来。
说实话，她现在是不怎么想笑的。
“英雄啊。”
茈瑶如此说道，没有犹豫，直来直往。
“真，真的假的......”
“他的确是个英雄呀，将底斯特律的那些怪物一举消灭，还救了我。”
茈瑶提及罗兰的时候，眸子似乎在闪着光。
“可是......总队长他，在那天晚上杀了很多人吧？”奥菲利亚尽可能压低音量，她不希望被闲人听到这些话，更不希望这时候罗兰会经过这儿，“底斯特律整座城的人民都......”
“那，那个是......”茈瑶一下就绷直了身子，她说不出什么能为罗兰解围的话语，只能盯着奥菲利亚，思索许久。
“我，我也只是听来的！你当我没说过吧！”奥菲利亚戴上眼镜，稍稍拍走身上那些较糙大的石子，准备离开了。
她晚上有文书工作，下午便是她宝贵的休息时间——尽管对现在的她而言，全是借口。
“我得早点去洗澡休息了哦，茈瑶。”
“其实你说得对，奥菲利亚。”
“嗯？”
“队长他现在也很痛苦，从那天到现在，甚至昏迷那会儿都是愁眉苦脸的。”
“......”奥菲利亚决定暂时驻足，她知道茈瑶现在需要一个人待她倾吐那些无人来听的心声。
“虽然那天晚上我没能在他身边并肩作战，但我相信那时候他自己一个人肯定也很痛苦，就跟现在的他一模一样。”
“那你还......”
“所以他是英雄啊！有哪个英雄是没在苦痛之中挣扎过的嘛！虽然我也快编不下去了，哈哈~”茈瑶忽然苦苦一笑，“队长怎么会不知道许许多多的人将死在他手里呢，但是不消灭掉那些怪物，邻边城市的居民们也很有可能会遭殃的呀。”
说罢，两人相视无言。
“我，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
于是奥菲利亚轻叹一口气，表情缓了许多：“我要回去休息了。”
“抱歉，让你听了我说的一堆废话。”茈瑶双手合十，作抱歉状。
“没什么啦，我们不是朋友吗？”奥菲利亚甩甩手，告别了这片训练场，现在宿舍里应该一个人都没有，她刚好能让自己冷静一下。
至于茈瑶，她还是个伤员，所以这几天都不会有太多她需要去做的工作。
她现在的编制已经从罗兰麾下的两人编制特别行动队转出到由米克·阿密斯特管理的第二支队之中，可她觉得有那么一天，和罗兰共同作战的日子会再度来临。
茈瑶如此坚信着，于是她又抬头看了一遍蔚蓝的天空，在稀疏的白云丛中，恰好有一只毛色纯白的鹰掠过。
“那是......”
它在空中久而盘旋，慢慢接近这片空域，最后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极东总队东区那处。
那边是生活区，所有人的休息处都集中在那边，总队长也不例外。
茈瑶觉着那只鹰有些眼熟，但愣是想不起来有关它的那些东西，她耸耸肩，也离开了训练场：“应该是记错而已吧？”
她很安心，想法也一如既往地乐观，毕竟那一晚罗兰对她说过，她没承受的那些，都交给他来承担。
多么美好而伟大的一个人。
然而才刚说过英雄总在苦痛之中挣扎过这番话的茈瑶，却忘了对为她承受了许多的罗兰而言，他的苦痛和挣扎才刚刚开始。
但这般无情的现实传到茈瑶耳中时，好歹已经是再四天之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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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在这里我得先跟各位通知个事。”
米克·阿密斯特现在的发言，是在极东总队的大会议室中发出的，这次他以极东总队第二支队长的身份紧急召集了分队长及分队长以上职位的人员，为的只是传达一个临时命令。
话虽如此，身为这次会议主角的米克却迟迟不肯开口，引得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人都将视线投了过来。
洛梵和昂基必然和米克一样是早就知道内情的，看见米克踌躇不前的样子，他俩也很是为难：“米克，别犹豫了，他不会回来的。”
“好吧，我知道我是在浪费时间。”
米克深吸一口气。
“我这里有一份天铃阁本部加急信件，上面是一则临时指派命令，我给大家说一下主要的内容。”
他当着会议室里近百人的面，将已经拆封的信件亮了出来，他在读之前还是自己又一遍地速阅而过，可惜文字的内容没有变化，依然冷冰：“出于极东总队队长......罗兰·加尔德的个人意愿，还有守卫者本部的考虑......极东总队第二支队长，米克·阿密斯特，即我本人，恢复原极东总队队长一职，而极东总队第二支队长一职由其所辖的第一分队队长，尤尼乌斯·萨尔暂代，该命令从下周起开始执行。”
米克的语速很慢，他像是在拖延时间。
但是这不影响座下各位的一阵热议，整个会议室里一瞬间充斥着各种猜测和说法，让米克觉得很不舒服。
不明真相的人在询问，胡乱猜测的人在斥责，满场都是对罗兰·加尔德这个人的胡言乱语、针锋以对。
“那请问罗兰总队长去哪了？调去其他总队了吗？”
片刻之后，座下有些人醒觉，这则指派命令里没有提及罗兰的职位调配。
一旦自己头上没有一匹“恶魔”驻留，下属们就开始关心起下一批看到“恶魔”的人是谁了。
像是自己经历过的痛苦，也希望别人经历一次一样，这些人心里隐隐怀揣着好奇和不正的期待。
米克很不耐烦，他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他已不再是守卫者了。”
“......”
全场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米克这才叹了口气，宣布散会，然后和洛梵、昂基两人最先走出会议室。
“混账！”
米克走远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破口大骂一句，然后拿起一支烟抽了起来。
“这不就拿回了你以前的职位而已嘛，这么激动干嘛？”洛梵好意拍了拍米克的肩头，他其实说不上什么好听的话。
“洛梵，你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队长他都这样子选择了，难道你能阻止他吗？”
“凭他自己一个人能做什么？！”米克越说越激动，他知道罗兰是为什么才离开的，洛梵和昂基同样能猜出一二。
“那个，队长他怎么了吗？”
正当三人聊到点上时，茈瑶突然出现在后，她似乎听不大全刚刚三人说的话。
当三位队长将视线投向茈瑶时，茈瑶感到一股压迫着的不适感：“怎，怎么了？”
“你找他吗？”
“嗯，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来着。”
茈瑶现在的编制归在米克的第二支队中，所以现在米克有义务为茈瑶解答必要的问题。
可是茈瑶现在让米克有些为难。
罗兰在离开之前还特意嘱咐过米克，若是茈瑶过来问他关于自己的去处，就随便糊弄过去的。
至少在这几天内，别让她知道。
可这只有米可知道，洛梵和昂基的嘴巴就没管得住了。
“诶？我，我就想找他拿点资料，顺便让他尝尝我家里寄来的海产......”
洛梵听罢突然苦笑了起来，他没等米克压住口嘴，就先抢着把话说了：“队长他辞职了啊。”
“喂！洛梵！”
“等......”茈瑶突然瞪大了眼睛，“等等，刚刚洛梵队长说了啥？”
“嗯？怎么了？”突然被米克打断的洛梵，现在也还没能领悟到米克和罗兰的原意。
但这些他不需要去立绘了，茈瑶已经听得清楚，她只是不敢确定而已。
“队长他......辞职了？”
“对......他辞职了。”米克放弃隐瞒。
“为什么啊？他，他不是英雄吗？底斯特律那......”
“那是你一个人的英雄啊，茈瑶。”
“......”
其实这些人，也就知道那个曾经的罗兰·加尔德总队长，现在离开了而已。
又或许还有一些人，连他离开了也不知道。
其实那些站在舆论中心的人，也很乐意将自己掩埋在别人的记忆之中，最好是在记忆深处的那种。
至于是自我称谓于英雄，还是别人冠之以英雄，他们自己都管不了。
反正和“英雄”一词划上等号的那些人，往往哭得最痛彻心扉。
Episode 13 En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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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e continued......
虚光E.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