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我家旁边的餐馆吃了饭之后，我问她要不要来我家，她点了点头，说好。事后想起来我在这件事上完全没必要征求她的意见，她如果现在回去肯定是不安全的。蜥蜴可能因为惧怕我而惮于出手，但她怎么说也免不了挨父母一顿打。我本想让她去她女性朋友家里住一宿，但思来想去还是邀了她来我家。
“你爸妈在家吗？”
坐在电动车后座上，她问我。
“啊？肯定在家吧。都十二点四十多了，估计在哄我妹睡觉了，等会你进屋的时候小声点。”
“好。”
我妈给我留了门，大概是怕我开锁声音太大吵醒我妹。我带她穿过院子，轻轻地拉开玻璃拉门进了客厅。我妈抱着我妹正坐在沙发上，没看到我爸，应该是在自己卧室休息吧。我妈看到段那一副惊异的表情，因为我有好多年没带朋友来我家了。
上次来我家的朋友，到底是谁呢？
我带着段那进了我的房间。跟在她家时一样，我坐在自己床上，她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
“你还有个妹妹啊…”
“很惊讶吗？”
“嗯，毕竟比你小了那么多。”
“她的出生对于这个家庭而言是必要的，因为我给我爸妈太多压力了。”
“压力？是指什么…”
“我是个不能睡觉没事就午夜外出游荡的家伙，而且因为身体里住着恶魔还经常干一些脱线的怪事。”
“但这么多年，你也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其实是不是恶魔无所谓的吧？”
“那些细微的小事积累起来也够让人心烦了啊，而且我爸妈也不好过问我到底在干什么，因为有时候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行事动机。彼此都憋着迟早会把这个家憋坏的，所以我妹的出生才显得那么重要。”
“但你这么说，就像…”
“就像什么？你别乱想。我家爸妈可不会搞什么排挤偏爱，更不会因为什么垃圾蜥蜴人的暗示就对我施暴。”
“你什么意思！”她整个脸涨红了，怒气冲冲地向我吼了一声，但好像又顾及到我正熟睡的妹妹而刻意压低了声音。“我爸妈只是因为那个怪物的法术才…”
“我就趁这个机会跟你明说了吧，那东西就是低级的暗示罢了，”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也看到了吧，我两句话就让你爸妈头疼成那样，这就代表那暗示正在被破解。会被这么简单的认知引导破解的暗示不可能改变人的本性的，恶魔的暗示我见识过很多次了。”
“那只是因为你的意志力比较…比较强罢了！不要以你的标准要求别人啊，我爸妈他们只是普通人！”
“说得跟老子在被恶魔附身之前不是普通人一样。不要骗自己了，你仔细想想吧，他们在那蜥蜴来之前真的对你很好吗？有没有因为什么事对你有意见？”
“肯定没有啊！”
“别跟老子犟了，我想到你父母在这事后舔着脸跟你和好如初的样子就恶心所以才这么说的。”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别人的父母！你这恶魔！”
“啊，我就是特别烦照顾别人的心情啊，反正不是我的事我就说明白让你自己去消化好了，老子难受的时候怎么没见有人来照顾我呢？强人所难地说那些漂亮话劝老子干的十全十美真令人作呕。我要消化的那种恶心人的玩意可比你这令人绝望多了。”
话音刚落，她一耳光就落在了我脸上。
我咂了咂嘴，咬紧了牙。
“我告诉你啊，上次你扇我的时候没跟你说。”
我一把拿住她的两只手腕，势大力沉地将她按在了墙上，她如同一只仰躺在床上的大甲虫一样胡乱地蹬着腿，时不时踢在我身上。
“老子最烦有人打我脸了！”
“呸，”她朝我脸上啐了一口，一脸愤怒和鄙夷，“人渣。”
“真敢说呢，亩狗。不知是谁在求人渣去救她。”
“再来一次的话我绝对不会求你来帮我。”
“是嘛。”
“放开我，人渣。”
我俩瞪着对方沉默对峙了一分钟。
“行吧。”
我叹了口气，作出一副淡然的样子：“那行吧，这事我也不想管了。”
“…”
“对我而言现在正是最紧要的关头，为了你的事操那么多心确实没必要。要是以前我可能还多少有点过意不去，但经历上次的事后我不会再在意了，别人的事终究是别人的事。”
“…”
“你就这么回去吧。”
“…”
“快滚。”
啪！
她的巴掌又响亮地落在了我的脸上。
“人渣。”
她以将脸埋在自己胸口的气势低着头。
瘙痒和钝痛在我的身体里炸开了，我刚要开口讲我这满腔的怒火发泄出去，小腹处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我低头一看，原来是她狠狠地踢向了我的两腿之间。
“喂，亩狗，你不会以为这种疼痛对老子有用吧。”
“…”
她挂着泪沉默地愤怒着。
我深吸一口气，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看来你是不知道什么叫疼吧？我来教教你吧。”
我一把把她扯了过来，把自己的嘴唇压在了她的嘴唇上，用舌头强行抵开她的牙齿，伸进她的嘴，然后——
我浑身一震，狠下心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我死死抱住在我怀里挣扎的她，将咬断的舌头和如注流出的血全部让她吞了下去，直到我的舌头因为恶魔那强大的恢复力而重生。
我一松开双手，她就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一副想要吐却又吐不出来的样子。
“嘿嘿，就算把你浑身的骨头都抱断也没问题。”
“你都，呕…干了，什，什么，呕…”
我舔了舔嘴角的血，强硬地拉着脸颊上的肌肉作出不知道能否称作笑容的表情。
“我把自己的舌头咬断喂给你吃了啊，我还很小心地只咬断了很小一段，因为怕太大块会咽不下去啊，感谢老子的体贴吧。”
“难以…难以置信。”
“怎么样？这种疼痛你想象的到吗？老子可是轻易就承受下来了。”
“人…人渣，呕…”
“没用，我的舌头和血已经成为你的一部分了，那玩意不在你胃里，吐不出来。”
我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面对着她，说：
“听好了段那，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狗屎，别人对你的事说的所有话都是狗屎，只有你自己对自己说的话才是真的。”
“你说，你说什么…”她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
“清醒点，你现在应该已经不难受了才对。”
“嗯，没那么难受了，但是…”
“现在，你也是恶魔了，我把鬼树的血肉交给你了，你也能够使用鬼树的能力了。那蜥蜴不是你的对手了，所以——”我握住她的肩膀，几乎将自己的身子压在了她的身子上“接下来就交给你自己了，你怎么做全取决于你自己，杀了他还是怎么样都行，因为你拥有力量。”
“黄浥。”
她的脸上写满了惊异和踌躇。
“老子明天也会去旁观的，让我看看吧。”
我盯着她的脸，说：
“看看你的做法。”
她低下头，作思索状。在数十秒后，她抬起脸开了口。
“你说的事我都知道了，你说的对，我应该决定好自己对自己的事情。谢谢你。”
“不用这么说，毕竟我承诺过要帮你。”
“但那之前，我有句话想说。”
“尽管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我的话，而是你的。”
她支支吾吾犹豫了半天后，终于扭捏地开了口：
“你的那个，顶到我了。”
那之后，我们将被弄乱的屋子收拾好，跟我妈道了别，然后出门逛了逛。
这会不会是我最后一次看着这小镇的样子呢？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和段那一起放松了神经度过了下午。
明天的事情再怎么想也不会改变，今天就尽管去做今天的事吧。
玩了一下午，段那似乎也累了，早早地就洗了澡在我的床上睡了。这时候我才感叹，不用睡觉有时候还真的挺方便。
我本想出门转转，但觉得今夜还是不出门为好，所以就只是在阳台上看看月亮，听听虫子的叫声。当我终于分辨出原来没听过的那种虫的叫声预示着明天是晴天时，“你还真敢做呢”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我回头一看，是漆月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阳台门口。
“你本来很畏惧接受恶魔的力量，但却把这种你畏惧的力量这么轻易就交给了段那。你就不担心她承受不住吗？”
“怎么说呢，在实际接受了恶魔后，我才了解到这力量并没有那么可怕。”
“是嘛。”
“嗯。”
“如果你是段那的话你会怎么处置那蜥蜴。”
“我不是段那。”
“我是说如果。”
“但这世界上没有如果啊…”
“真拿你没办法啊。那咱们换个话题吧，你想听听那蜥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这不算是换话题吧。”
“那只蜥蜴，本来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农村孩子哦。”
“听起来好俗套，可恨之人的可怜之处我听得够多了。那东西是怎么变成怪物的？”
“他在快死的时候跟龙神订了契约，献上了朋友的灵魂。”
“龙神…龙好像是恶魔的亚种来着？”
“嗯？你怎么知道的？”
“感觉，最近不断有东西流入我的脑子…说是知识吧，又有点像本能。就是在我接受那个叫鬼树的混蛋之后。”
“嗯…说起来，你准备怎么跟叔叔阿姨说？”
“我也正烦这个事呢。”
“确实很难想呢…”
“看来得好一聊了，我有点口渴，下楼拿瓶喝的，等我下。”
“嗯，”她笑了笑，“好。”
我摸黑下楼进了厨房，在冰箱里找了两罐可乐，心想着刚才怎么就忘了问问她想喝什么。然而当我回到阳台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