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胆小鬼

作者:萧条的风衣 更新时间:2016/3/3 13:12:44 字数:5367

当爆炸的尘埃逐渐落定下来,在剩余的人确认完周围的状况后,那个暗杀了炮手的人如鬼魅般退出人群,避到了辛的身后。同时,手执双枪的波波也已从黑暗中显出身形,面无表情地扫视着广场上的众人。

妮洛见到波波,摊出左手,嘴里只说一个给字。波波接过来一看,原来这妮洛不仅排除掉了对方的狙击手,还把他的魔法镜片给拿了来。

“这就是……”波波迫不及待地就将镜片靠近了左眼。说来也奇怪,野狼佣兵团能够夜视的原因就是这加了一圈保护壳的玻璃片。换在平时,波波断然不可能觉得这样的东西能对夜战产生何等优势,可通过这镜片所看到的景令他不得不佩服这玩意儿的发明人。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缘由,只有发热的东西能在镜中以光亮的形式显示出来,不管是人体还是火焰,都变得像是彩虹一样分了色层,温度越高,显出来的像也就越白越亮;反之,城堡的外壁和佣兵手中的武器都是漆黑模糊的一片,就算知道那里有个什么东西,也别想从这镜片中分辨清楚。

却说波波拿着镜片四下乱看,不经意间就扫到了城堡的顶上,一眼看去,上面正有一个暗色人影晃动。当下前后一联想,便对辛说:“辛,我找到了,狼头在城堡顶上!”

“确定吗?”

“不能百分之百肯定,但也八九不离十,快点!万一他又转移了,在这城堡里可就没地方找了!”

“好!”话音未落,辛已迈开脚步,回过神来时他已到了佣兵跟前,两拳打倒举刀要砍的佣兵,纵身一跳,从众人头顶上跃了过去,一步未停,就这样冲进洞开的大门。

“喂喂喂,说走就走啊,没问题吗?之前好像也有过差不多的举动吧?”阿哲皱着眉头说。

“说的是呢,完全一样的行动。”波波附和着,但是突然又自己打断说:“不对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绝对有问题啊!城堡里可是有卫兵的啊!之前因为是野狼佣兵团的私人行动,所以卫兵不会出来干涉,但是擅闯城堡那可是违反法令的啊!!”

“也就是说,那个笨蛋要是随便对卫兵出手的话,我们也就别想活着离开这座拉普多城了对吧?那还真是穷途末路。”阿哲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妮洛!你快去控制住辛!”

“是。”轻轻回了一句,妮洛也随即奔向城堡。和辛不同,妮洛没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武勇,即不可能吓退雄兵,也没办法靠身体撞开一条路。但眼看着那个杀手少女毫无惧色冲向自己,佣兵们的心都不禁一沉,身体本能地小退半步远,可还未反应过来,那黑影已然如鬼魅般不见了踪影。而就在排头的那位四下张望,寻找妮洛之际,阿哲的黑腿已经扫到了他的眼前。

这边阿哲才踢飞一个人,那边波波就已经满脸惊恐地跑了过来:“你怎么也说跑就跑啊!要行动也跟我说一声啊!”

“啊?!”阿哲故意拉长了尾音,加足了鼻音,显出不太高兴的样子,“你小子居然让妮洛小姐孤身犯险!我当然要去保护她了!”

“孤你个头啊!辛不是在里面吗!而且你要是也跑了,我不就危险了吗!谁来保护我啊!我又不像你们一个个能够以一当十!”

“谁管你啊!!”说话间,阿哲再踹四人。“我可是美女的骑士,你爱死就死去吧!”

波波听了这话,眼皮一个劲地跳,心中暗骂道:混帐阿哲,非逼我用绝招。当下他深吸一口气,大吼道:“你一个人冲进去了,我万一挡不住他们,库斯娜和戴茜就危险了!!”

果然,一句话下去,阿哲身形忽然一停,惹得他面前三个佣兵以为抓住了良机,当下高高举起砍刀,对准了阿哲的脑门斩下!却不想刀到半路,三连枪声突兀响起,那三人只觉得手掌一阵发麻,武器也先后脱手。待他们回过神来,阿哲的鞋尖已近在咫尺。

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后,阿哲终于止住了往前冲的势头,一双蓝眸冷冷扫视着广场上的一众佣兵,却又对波波说:“没办法,为了库斯娜小姐和小戴茜,我就帮你一回。”

波波心道:还好你也是个笨蛋。嘴上却还是说:“真的吗?太好了……”

阿哲却不管这么多,既然决定了要守住这里,自然就会全力而为。“那么,我要怎么做?”

到底是共同在“迷途地狱”中锻炼过的战友,哪怕前一刻还在相互拆台,在该认真的时候波波也会全力以赴。当下他横扫一眼剩余的野狼佣兵团,下令道:“我们两个的第一目的是死守这里,不让他们有机会去接近库斯娜她们;第二目的就是帮辛和妮洛保住出口!”

“我说啊,全部干掉也可以吗?我是真的担心妮洛小姐。”

“当然!”

阿哲听闻,满脸尽是自信,扯大了嗓门对面前的一群人叫道:“好了,你们尽管上吧!我们可没有时间浪费在你们身上!”

“哦!说得好!阿哲你上,我掩护!”

“你给我闭嘴!!是男人的话就给我像模像样地道前面来!”

“不要!前面好可怕!”

“你小子也好歹是佣兵吧!!”

眼瞅着这两个大胆狂徒在那里一唱一和,佣兵团中间那个青年却好似抓到了什么要点,当下悄然手探侧腰,默默抽出了象征实力与身份的细长佩剑。其他佣兵前一刻还在劲头上,耳中听到的轻盈拔剑声却在瞬间令他们彻底冷静下来。一个个虽然还是维持着先前的夸张表情动作,那眼神却已变了。

突然,青年一把抽出钢剑,冲出方阵,两步杀到阿哲跟前,目光先转,剑锋后至,动作行如流水,快似疾风,一时间逼得阿哲连连闪避,毫无招架之力。正这时,他高喊一声:“胆小的!”

简单的一个形容词,在佣兵们听来却是绝无分歧的命令,当下数十个佣兵挥刀举剑,冲着后头的波波就去!阿哲当即瞪大了眼,刚想上前,又被那青年挥剑断掉去路,支援不得!

佣兵喊杀声震天,惊住了阿哲,吓傻了波波,那惊涛骇浪般的气势瞬间就吞没了桥头站着的可怜小人。

青年目露凶光,却又是咧开嘴笑着,甚是恐怖。紧接着,便听得一阵兵器乱响,乒乒乓乓不绝于耳,歇斯底里的惨叫声顿时撕裂大气,徘徊在广场,消散于黑夜。

听得那边战斗落幕,这边青年也不再留手,接连砍出两剑后,一眼盯死阿哲退路,手腕一抖,钢剑平直斩出!在青年眼中,阿哲已无退路,手中也没有能与剑抗衡的兵器道具,他是必死无疑!

却不想,就在这必胜想法诞生的瞬间,自己的剑竟被阿哲一脚踏住!阿哲的姿势并不好看,曲着膝盖,用皮鞋后跟的那一块卡在剑上,这既没有很好地利用腿部的力道,也不能保证自己还能接二连三地拆招,万一这一脚踩空了,那可就是断腿的危险。可是阿哲非但踩中了剑,还卡得青年进退不得,就这么生生被夹在了那里!

青年不服道:“你这是在干什么,你的同伴已经死了,难道你还想做困兽之斗吗?”

阿哲却不见有任何的担心神色,就连开口都铁青着脸:“你在说什么,谁是困兽。”

青年寒笑道:“困兽当然是你!你想知道吗?”

“洗耳恭听。”

“你们错就错在不分场合胡乱讲真话,那个使火枪的小子虽然是佣兵,却也是个胆小鼠辈,仗着自己有些小聪明就跑来真正的战场上送死!只要我在这里挡下了你,部下们就能轻而易举地撕碎那个废物,再反过来将你们一军!敢于我野狼佣兵团作对,这便是下场!”

“原来如此,你在打这个算盘啊。”说话间,阿哲的力道更加沉重,竟压得那青年冷汗直冒。“可惜可惜,看你的衣着与佩剑,应该也是个职位不低的人物,只是你的脑子完全跟不上你的地位啊。”

“你说什么!?”

“你的算盘完全打错了呀,小哥。波波的确是个胆小鬼,不过却不懦弱。他所有的并非是小聪明,而是看透全局的洞察力。从我们进城开始,他就已经在为与你们的战斗思考了。当然,这次库斯娜小姐受伤超出了他的预测范围,这种事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但这也并不能改变现在的战局。你刚才的命令是临场想的吧,波波的指示可都是事先就考虑清楚的,在什么情况下采取什么行动,保证在任何时候都能有效把握局面并引领队伍走向胜利,这种指挥能力可是他耗费了整整半年的精力,从每天都在死亡边缘摸爬滚打的战斗中学来的!”

说到这里,阿哲瞥了一眼那些开始逐步撤退的佣兵,又转向那青年,继续说:“我是不清楚你所谓的‘真正的战场’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是你们的假想敌只是人类吧?所以,这就注定了你以及你的部下无法战胜波波!我们在‘迷途地狱’里呆了半年,从大如城堡的乌龟到快如闪电的飞鸟,波波已经见过了太多人类无法匹敌的力量了!能够在那种情况存活下来并与我们一起走出森林,你不觉得你有点低估这样的男人了吗?”

“你在胡说什么!”青年怒喝道。

阿哲却还以冷笑,“波波原本的武器是他自制的腕弩,他可是相当喜欢的。但是现在他却是以两把火枪作为武器,彻底抛开了那对跟随他好几年的腕弩,你觉得是为什么?那是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极限,也看到了突破极限的方法!”

“哼!那又如何!就算他有火器,也无法同时应对那么多人!”

“所以我才说你的算盘完全打错了。那不是人数的问题。先前波波的那一发攻击你没有看到吗?精准性与速度,这才是波波拥有的最强武器!无论你的手下有多少人,那种动作在波波眼里跟静止不动应该不会有很大区别,从发现他们到连续换弹并攻击,时间是绰绰有余。要问为什么的话,那也是因为他的训练对象是我们家团长即使火力全开也完全无法追上的超高速怪物啊!”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最外围的佣兵已经彻底退开了包围圈,一个个紧张万分地拿着武器,满面惊恐地看着立于中心的人——波波!只见波波笔挺着,双手各持着一把银光闪闪的手枪,独自一人鬼神般面对着周围一片倒地哀嚎不止的佣兵!

枪管口还在冒青烟,仿佛正在诉说方才波波的武勇。这种枪本是王室开发的魔法转轮枪,也是现在满大街随处可见的魔法储藏道具的前身,是一款专供魔法师使用的武器。但是因为这种产品魔化储存效率极低,不受魔法师待见,同时又因为是魔法道具而无法给其他人使用,故而落为残次品,流向民间。

在“迷途地狱”中,波波捡到了尸体堆中的双枪,本只是好奇,但腕弩的局限使得波波不得不开始研究这个精密的魔法师专用武器。研究的结果,便是他手上这两把看上去眼熟,实际上却完全是私人作坊特制的火枪。

倒在波波面前的那十多个人全部都丢下了武器,或捂手,或抱腿,苦不堪言。而他们所遮捂的部位无一例外都大量流血,无论如何用力按压,那血液还是源源不断向外淌出,简直就像是一个看不见的吸血鬼在不断**他们的生命能量!

在佣兵看来,波波是个极其厉害的狠角色,开枪伤敌毫不犹豫,眼睛瞄到哪儿,铅弹就打到哪儿,着实可畏。但实际上波波已经被当下这个场面吓得半截魂儿都丢了。

在别人看来是沉默寡言,实际上是吓得吐不出半个字;在别人看来是一气呵成的动作,实际上完全就是身体本能的反应,不带半点波波自己的想法在里头。

诚然,在“迷途地狱”里,波波已练就一身本领,能够上打天,下打地,中间打树皮,可无论再怎么训练,他的目标靶子都是魔兽或者死物。死物打坏了也就坏了,魔兽打半天都不会坏,稍微开两枪也就适应了。问题是现在面对的是活生生的人,他们穿的铠甲还没人家魔兽眼皮厚,这一枪过去鲜血淋漓的,不仅是挨打的人,就连开枪的波波都被吓得彻底没了主意。随后的战斗不过是一拥而上的佣兵刺激了波波的求生本能,无意识地切断了心智,只凭借着身在“迷途地狱”时的记忆操纵者傀儡般的躯壳做出的反应罢了。

以至于在挨枪子儿的都倒了,没挨枪子儿的都跑了的情况下,波波才晃晃悠悠回过神来,转眼就又被眼前场面吓住,也不敢抬手瞄准,也不敢坐下休息,更不敢扭头就跑。结果这种摇摆不停的身姿反而还造就了那些幸存佣兵们无限的恐惧心理,一时间也是不敢私自乱动,就这么消极僵持着。

那青年亲眼目睹这令人难以信服的一幕,心中百感交集却又无可奈何。正在这时,他忽然感到手中剑的受力轻了一些,扭头转去,长鞭一般的腿已经扫到他的面前。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强大的力道就已镇散了他的意识。

被波波吓退的佣兵们惊魂未定,听到侧旁传来声响,再一看,那名年轻的领队已经被那个黑衣少年踢翻,一头撞断燃火的柱子,噗通一声掉下护城河。随后,他就转过身来,一步步向着广场中心那些佣兵走去,边走边道:“野狼佣兵团也真是堕落了啊,那种货色都能成为干部,该不会是组织太过肥大了吧。明明是以佣兵为名,却还一直挂念着荣华富贵,就这样还想成事吗?放马过来吧,乌合之众来多少我就踢多少回去!”

与此同时,在城堡内部,数不尽的卫兵从各个方向涌向一处,前后左右,全方位无死角围堵违法入侵者!卫兵和佣兵不同,是城内的执法者与守护者,也是城主与王室的最忠实部下,更是在第一线维护王权法律的战士。他们的强大远非佣兵可比!

然而被他们锁定的目标——辛和妮洛却也不是省油的灯。或许一般的佣兵在卫兵面前只能束手就擒,但是自由骑士团全员却在满是魔兽的世界里拼死战斗了整整半年!与魔兽共舞,没有胜负之数,只有生死之别——这也是那位“松鼠先生”教给他们的第一课——想要在一群怪物中间讨得片刻清闲,唯一的方法就是让它们知道你是强大的,是不可以招惹的。每一次的行动都无一不在考验着辛等人的洞察力,判断力,应变力,敏捷性与力量。

拜此所赐,辛和妮洛才能在面对无数追兵时依然面不改色,哪怕不用刻意去感觉,身体也能自动对来自背后的攻击做出反应。因为妮洛告诫得及时,辛并没有对卫兵下手,否则依他的性子,肯定是走到哪打到哪。

也幸得有妮洛在前头领着,辛才能没有绕半点路地直奔天台。城堡里通向天台的路只有一条,而且中途还需要不断切换楼梯才能抵达。就在辛两人逐渐甩开屁股后面的追兵,狂奔在通向最后一段阶梯的走廊上时,一阵怪异的颤动忽然从走廊前端传来!

妮洛和辛不得不立即停下脚步,并靠在墙边以求稳住重心。谁料,这地震一般的感觉越发明显,一时间只叫人感觉头重脚轻,无法再行。紧接着,走廊的砖石地面变成了一地沙子!

妮洛察觉不妙,低头一看,赫然发觉自己脚下的沙地如流沙一般迅速向下凹陷,并且范围迅速扩张到辛的脚下!她刚想试着脱离,就见那流沙像活物一般突然翻起来包住自己的双踝,跟着猛地向下一扯,整个人就已没入了沙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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