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奇策

作者:萧条的风衣 更新时间:2016/3/28 13:09:14 字数:5500

从波波下达指令的那天开始,满打满算也过了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这一个月来,最忙碌的是不断主动或被动东奔西走的阿哲,最头疼的是实在不会劝人入伙的库斯娜。无论过程如何不容易,他们总算在今天齐聚!

这片广袤的森林里没有路标,前后左右都是高树,如果不是熟悉地形的家伙,不管是人类还是野兽都会在其中迷路,所以名字中才有“迷途”两字。至于“地狱”,则是说这森林中遍布危机和杀手,一不留神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这才是这座森林令人谈言色变的真正原因。

但是,自由骑士团却有出入其中的护身法宝——松鼠毛。诚然,实力强大是一重保障,但就算是森林之主的松鼠先生也坦言自己无法同时对抗全部魔兽,更何况区区几个人类?所以,带有松鼠先生味道的毛就成了最佳的镇鬼符与通行证!

在整座森林当中,只有一处与众不同,是唯一可以作为标志物的地方——波波所在的“垃圾堆”。因为只有这个垃圾堆是松鼠先生人为制造出来的场所。中间是一座由白骨堆积起来的小山,周围遍地都是破铜烂铁,就算踏遍整个“迷途地狱”也绝对找不到第二处。因此,这里就是最佳的集合地点了。

现在波波正对着眼前的地图发呆。这是一张格兰斯王国的地图,正是波波想要的。但这张地图上除了地名什么也没标,就连国家的轮廓疆土范围也是随随便便画一个蛋就草草了事。除了知道大致范围和几个主要城池外,别的什么都不清楚。

突然,波波毫无征兆地警醒过来!周围还是和往常一样安静无声,并没有丝毫响动,但是波波还是察觉到了异样。这里是“垃圾堆”,是松鼠先生的私有领地,绝对不可能有魔兽靠近,所以来人的身份就很明确了。

果不其然,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小队人马从密林深处走出来,为首的一人便是库斯娜!库斯娜身后跟着三个人:一个是长裘白衣,金发蓝眸的佣兵女王,洛克森·伊丽莎白;一个是双眼深邃,不知城府的智囊军师,哈尔·博特;最后一个是身形魁梧,手拿钉锤的怪力狂人,亥克斯·摩尔。身为佣兵团队的头领,这三位的气魄依旧令人佩服,就算深入险境,也绝不可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一丝恐惧与慌乱!

正在波波准备上前迎接之时,背后又传来清晰的脚步声。随着众人的目光,妮洛也带领着三个人来到波波面前:一个是因连日来的操劳而满头白发的佣兵会长,萨鲁尔·耶蒙;一个是会长驾下第一勇者,不戴铁盔只穿布袍的铁盔人,凡尔纳·琪尔斯;跟在最后的那个人倒是特殊,因为来人并不是那个鞍前马后为会长效力的服务生露琪亚,而是常年隐居在朗姆村,与儿孙为伴,享受天伦之乐的老爷子,布莱德·耶利贝特。

两拨人马各自排成一字,并列两旁,人数不多,战力却不可小觑。毕竟在这六个人中有三人曾顶着“九剑士”这个最强佣兵的名号在格兰斯四世麾下卖命。曾几何时,他们是全国佣兵的翘楚,是百万人的英雄与目标。但是,就在十多年后的今天,他们却不得不抛弃当初的荣耀与辉煌,为了表明自己的叛徒立场而再次聚首。

洛克森,萨鲁尔与布莱德一见面,三人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神黯淡地向对方点了个头,完全就只是出于礼貌的问候而已,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虽然贵客到了,但是自己这边能算数的那位却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无奈,波波只得硬着头皮顶替,向两边说了些可有可无的话。原本,波波就没有特意要求时间。毕竟去找人这种事本身就难以预计结果,无论是时间的早晚还是客人是否回来都是未知数。所以客套之后,波波只好请他们在“垃圾堆”周围休息。

其他人对“迷途地狱”一无所知,原本还想着如果真是风餐露宿,那也不知道要睡在哪里才算安全。现在到好了,这里有个白骨山,虽然瞧着怪不舒服的,但这也算是他们在最近的距离与巨型魔兽有的接触。哪怕只有骸骨,光是看着那一颗颗比人还大的锐利牙齿,也依旧叫人不寒而栗;只要稍加想象,就能在脑海中重新构建起这些巨兽的威猛雄姿。

随即,波波就把库斯娜叫道自己跟前,将改造好的钢爪递给她。库斯娜接过来一看,钢爪的结构基本没怎么动,只是把手的部分已经被波波完全改造了。原本的手把就是五个排开的手指窟窿,无论是距离还是尺寸都以自然抓握为首要目的。但是波波却将套拇指的那个窟窿移到偏后的位置,使得库斯娜去拿起钢爪的时候,手上的动作更像是故意去抓取武器,完全没有了原先的那份自然感觉。

然而,当库斯娜架起钢爪的那一个瞬间,她就心领神会一般完全明白了波波所动的手脚究竟为何。只看她一言不发,也不向别人打声招呼,就猛地向边上甩出右臂!库斯娜的力量何其强大!右臂刚一用力,武器前端的钢爪部分就突然脱落,如飞刀一般直挺挺地冲出去!边上人听到动静都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库斯娜丢了什么东西出去。

妮洛在一旁看着,虽然她不清楚波波到底想干什么,但见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说:“你这改造不是完全失败了嘛!”

“不对!”波波还没说话,库斯娜居然一脸紧绷地抢了一句。

妮洛仔细去看,惊觉库斯娜的右手正在隐隐用力,仿佛正在和什么东西相互拉扯一般。这时,波波才一脸神秘地对妮洛笑道:“我才不会失败!差不多要回来了,你看好吧!”

话音刚落,就听耳畔传来浅浅破空响动,刚才被库斯娜用力甩出去的钢爪就已划破大气,重重地缩回把手前端的槽盒里头,在一声锐响中重新归附到最开始的形态。清音悠长,力道犹存,就算是库斯娜也是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才勉强接住这区区小钢爪。

“这是……你到底做了什么?”妮洛脸上惊异不断,忙问波波。

波波贱贱地笑了笑,随后拿起另一只钢爪,稍微鼓捣一阵,打开了收放钢爪的槽盒,将钢爪拉出一截,把秘密显露给妮洛和库斯娜看。原来,这钢爪和把手之间看似无物,实际上却连着一条细微到难以察觉的丝线。对于这条丝线,妮洛并不陌生,因为她手中也有一个这样的玩具——传声筒——她还曾用这玩意儿帮助辛打败野人佣兵团的其中一位六人将。

“人面蛛丝?”妮洛不禁脱口。

“没错!就是人面蛛丝!”波波答:“原本我就是想做一个又可以近战又可以远攻的武器,但是如果同时让库斯娜使用两种钢爪,那样反而碍事。所以,我就把近战钢爪给改造了。本来在绳索的选材上我还挺费脑筋的,不管是滑轮还是什么都想过了,但是考虑到库斯娜的力量,任何机械零件大概都经不住一次就会彻底报废,所以我就想到了人面蛛丝。人面蛛丝的延展性和柔韧性都是一等品,就算是库斯娜也无法将其扯断。所以这就成了最好的材料了。”

“但是看刚才的距离,那么长的蛛丝你是怎么把它收回来的?难道都放在钢爪里吗?”妮洛再问。

波波摇了摇头答:“没啊,我用上的蛛丝只有一点点,大概就这么长。”说着波波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相当短的距离。“至于钢爪飞出去的距离,那全是看库斯娜的力量来决定了。库斯娜用的力量越大,蛛丝就会被拉伸地越长。虽然不知道极限是多少,但我想库斯娜是不大可能将蛛丝甩断的吧。”说着,他转向库斯娜,“而且,无论你用多大的力量去甩,蛛丝都会把同等的力量反馈给你,这样一来距离、力量和速度就都可以由你来控制了。至于近战和远程的切换,我想你刚才那一下大概就已经明白了吧!”

库斯娜默默点了点头,并没说话。

波波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好!”跟着,波波就将手上的钢爪装好,也交给了库斯娜。“这样一来,库斯娜的战斗力就算完全恢复了!只要再等阿哲把他的师傅都找过来,我们的战力就算齐备了!”

话一说完,三人身后就传来了洛克森团长的声音:“关于这一点,我想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为什么?”波波问。

洛克森团长轻松地摊了摊手,说:“在这之前,我就得到了情报,七法骑士已经归顺于野狼佣兵团了。作为归顺的示好,他们打算将阿哲押往狼王所在。”

“你说什么!?”波波不觉惊叫出声,但随即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强压心中震撼,变了口气,沉着问:“您说的是真的吗?”

洛克森答:“你觉得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妮洛却又在一旁问:“那,我们需要去救出阿哲吗?”

却不料波波忽然一抬手,张嘴就是一句“等一下!”在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后,波波并未立刻接上话头,而是回头看了一眼库斯娜,又正面直视着洛克森的双眼,这才继续开口:“大概不需要。”

一句话出口,妮洛脸上满是疑惑,库斯娜仍是面无表情,倒是洛克森的眉宇逐渐舒展开来:“嘿?我能问一下,为什么你会觉得大概不需要吗?”

“呃……一定要说吗?我可能只是瞎猜的。”

“没关系。”洛克森说:“直觉,有时候比经验和智慧更重要。”

波波本以为可以糊弄过去,但没料到洛克森团长竟然这么直接,想着就糊弄过去吧,但那就让人感觉不到诚意,不利于拉拢战力。所以想来想去,波波还是决定老实交代,大不了就再挨顿骂呗。于是波波说:“因为有两点。一,是您给出这个情报的时机。阿哲是我们的同伴,因此他被俘虏的消息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您大可以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告诉我们,甚至于让库斯娜先走一步前来通风报信。这就说明,虽然阿哲被抓走了,但在您看来却并没有到需要着急的地步。二,就是库斯娜。您是洛克森佣兵团的团长,是外人,阿哲的危险当然跟你没有直接关系,就算阿哲真的到了生死的关头,您也不必要为他皱眉。但是库斯娜却不一样。我从库斯娜的脸上也看不到任何紧张,就是说,在库斯娜看来,阿哲同样是安全的。那么,我们就不必担心了。”

听着波波诉说理由,洛克森默默闭上了眼,待到他说完时,才叹笑了一声,仰头大声说道:“虽然思想还很稚嫩,但其中所蕴含的意思却也足够传达了。无知却坦率,天真又不蠢。真是的,难道这世上但凡是冠以‘自由骑士’之名的人就都只有这一副德行吗?这小子也很对你的胃口吧,嗯?我说的对吗?理想主义的胆小鬼先生!”

洛克森话音刚落,就听她背后的密林中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回音:“唉,这可就是你冤枉我了,洛克森团长。无论如何,现在的自由骑士团都跟我没有一点关系啊。虽然人数稀缺,但每一个人都是团长亲自邀请来的人才,他们各自的脾气秉性我可是一点都不了解啊。还是说,这就是团长所说的直觉吗?”

应着这不请自来的传声,最后一路人马来到集会地点,正是阿哲与耶利贝特夫妇三个人!

波波一看到阿哲,立刻就把其他人丢一边,三步并两步地冲过去嘘寒问暖,兴奋到飙泪,看上去早已把刚才说的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阿哲倒是不吃这套,一边挡开波波的拥抱,一边大叫说:“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让我跟女士拥抱嘛!你来凑什么热闹!”

两个大男人在这里搂搂抱抱的,看得一旁众人都傻了眼,就连枫也不得不暗自佩服,摆手说:“真不愧是自由骑士团,大家真自由啊。”

风斩径直走到布莱德身边,见他是一个人,就问他女儿在哪,得到答复说暂托人家代管后。虽然还是不甚情愿,可她也知道这是当前最为安全的选择,所以也不可能提出异议。

虽说这是原九剑士难得一次的集会,不过除了洛克森外,其他人碰面的次数也算不上少,因此所有寒暄都可省,一切对话皆是直捣正题。

洛克森团长走近两步,直面着枫,问:“这次,你又想怎么做?”

“问我吗?”枫轻轻叹了一声,“我会选择和辛他们站在一边。”

“为什么?”洛克森问,“十四年前,你不正是因为要守护格兰斯王国才与我们兵刃相向的吗?虽然国家最后并没有因为你的努力而存活下来。但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想要在现在亲手毁灭它。”

枫轻轻笑了两声,摇着头说:“您说错了两点。一,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守护这个国家。这是一个王国,而我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佣兵,以一人之力如何能守护好整个王国?况且我也曾与这个国家真正的守护者起过冲突。不管从哪一点来看,我都没有资格来谈论守护。二,毁灭国家什么的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事。从野狼佣兵团打出格兰斯王国旗号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必须要做出选择——是选择成为亡灵的屠刀,还是选择成为敌国的走狗。当然,如果我们选择什么都不做,继续玩自己的归隐人生,也是可以的。不过这样一来,在战争结束以后,不论谁是胜者,这块土地上就都不再会有我们的存身之所。这是一个只有错误答案的选择。不论你我选择了什么样的道路,等待着我们的都只有身败名裂和暴尸荒野。”

枫的话说得很难听,而且句句都被封死,乍一看完全就是消极厌世的态度。然而,洛克森却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到半点绝望与放弃。尽管这张令人作呕的脸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乐观或其他强烈情绪,但洛克森还是捕捉到了那对黑眸子中流露而出的些许无奈与决意。

洛克森是何许人,那也是久经沙场,阅人无数的老姜。果然在略微揣摩了片刻后,她就闭上双眸,叹一声,怅然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正因为不论选择哪一方都是错,所以你才选择站在自己的队伍里吗?”

枫说:“有些事,不亲自做个了断,会愧疚终生的。”

看他俩的话题告一段落,耶蒙会长才开口:“选择一边,就要与另一边战斗。这个选择倒是简单,可问题是不管是哪边,我们都打不过吧。就算我们动员了所有人脉组建大军,对于真正的军队来说也不过就是以卵击石。战力、战术、战略,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我们都是压倒性的不利。在这种情况下你还选择要与格兰斯王国对立,你还指望沙珐王国与鲁尔斯王国出手援助吗?”

听完耶蒙会长的话语,却看枫再次摇头,说:“想要得到与军队匹敌的战力对我们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毕竟我们只是佣兵,又不是军队的将帅,就算临时征集队伍,这种乌合之众拉出去除了作死还有别的作用吗?”

“那你想怎么做?”

枫轻轻一笑,走到波波身旁,伸手一拍他的肩膀,转过身来面对满脸疑惑的众人,信誓旦旦地说:“奇策就由他来想!”

“啊?”

莫说他人,连波波自己都感到一阵莫名其妙:“我?”

“是的,就是你。”

“但是……你们不是懂得更多吗?”波波辩解道,“而且我一点都不认为我的脑袋能与诸位大前辈相提并论啊!”

枫莞尔一笑,“是的,我们拥有更多的经验与经历。但不管是我,耶蒙会长还是洛克森团长都有着同样的意见——这场战斗必败无疑。只要有这样的思想,就算战斗中真的出现了什么转机,我们也只会错失。因此,能够把握到关键并一举扭转战局的人,就只有你们这群楞头青啊。情报的话这里有的是,但要如何运用这些情报,就还是要看你了。所以,别放弃!相信自己!寻找机会!抓住希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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