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郭琪/断线的风筝 2

作者:5050peter 更新时间:2014/9/20 17:47:02 字数:2775

2.

杨德胜是个好人,也是个有钱人。我始终未曾忘记过张紫菱的忠告:“必须要摆脱孤儿的身份,成为‘上等人’。”就这样,杨德胜便是我“成为上等人”的目标。我必须将他当成台阶才行。

我要获得他的信赖,要用自己的才艺,自己的努力被他选中,成为他的女儿。

我这样想,每天的舞蹈训练更努力了,在挥汗如雨的复仇式的练习中,我不知踩坏了多少双舞鞋,脚趾都磨烂了。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的比紫菱更优秀。

我暗自努力,目的是成为杨德胜的女儿,成为洋房里的公主。我嫉妒张紫菱,杨德胜这么喜欢他,试图收养她,可紫菱却始终不同意,每当见到杨叔叔的时候甚至都会精神失常。

这也太不公平了。可能杨德胜真的对我这个陪衬没有兴趣,他的眼中只有张紫菱。我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被他看中。他也不肯和我说话,每次谈话,只是询问和关心紫菱的身体和精神状况。

他为什么不关心我,为什么只关心紫菱……

我背叛了张紫菱,不再和紫菱一起跳舞,不再和她一起睡觉,我觉得痛苦,我嫉妒紫菱,我仇恨紫菱,为什么她的条件这么好,都不去珍惜。

每天晚上都会哭泣,每天晚上都会试图写信杨叔叔,写完信却都会丢进抽水马桶,冲入下水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这么没用……”

那一天,在课堂的角落里偷偷哭泣的我,被紫菱发现了。

“琪琪,你怎么了。”

“紫菱,我对不起你……”我抱着她柔软的身体,将她的裙子当作手帕,小声抽泣。

“没关系,我们还是姐妹吧?”女孩用光滑而纤细的手指抚摸着我的头发。

“对不起……”

从那天开始,我便不再“追求”杨德胜。我们姐妹又恢复了原来那种亲密的关系。可是好景不长,一个月后,就是在1996年的6月,我被一对开小卖部的黄姓夫妇选中,成为了她们的女儿。这对黄夫妇没有小孩,于是便来孤儿院选购优秀的孩子。

离开孤儿院的时候,我记得那是一个炎热的雨天,可我感到非常寒冷,悲伤从心头延伸,灌满我的全身。我的‘新父母’站在远方,紫菱跑了上来,只见她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我们孤儿院流传着一句话:被接走的孩子就是永别。只见身穿黑色长裙的她,手中提着一个木制琴盒。她跑到我的面前,将琴盒塞在了我的手中。琴盒里是那把贵重的小提琴。

“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能收?”我说。

“小提琴是给你的礼物,你走以后,这把小提琴我也就用不到了。”女孩抹干了眼泪,说道:“谢谢你陪我这么多年,你真是我最好的姐妹。”

“我以后会回来看你的!”

“嗯……谢谢……”她的声音很轻,说完便飞快地回头,从我这里逃开了。我看到她瘦弱的背脊正在颤抖,我知道她一定在哭。我低下头,迷茫地望着自己手中的小提琴箱,然后放声痛哭。雨下得很大,我想:今天,上帝的心情一定和我一样悲伤吧。

从那天开始,我不再是那个陪伴紫菱欢快舞蹈的郭琪了。

我有一个新的名字,黄爱华。

为了追随杨德胜,我考进了他儿子所在的江城中学。杨德胜的儿子名叫杨义,是一个很帅气的少年,听说还扮演着小团体的大哥。初中时代的我,被他迷倒了。从此以后,我就好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迷失了方向。

第一次接触他的时候,我正在中学舞蹈室练舞。耳边传来男孩子嬉笑的声音,他们躲在门后,偷窥着我。接着,我将地面上的湿抹布朝他们丢去,正好击中阿奇的头部。

“嗄!”见抹布丢到了人,我紧张极了。

然后他们打开门,向我走来。带头的是杨义,杨义的身后是阿奇,毫米,还有宋任杰。

“你丢到我兄弟了,怎么办?”杨义双手叉腰,挡在我的面前。

“对不起哦。”我向阿奇露出傻笑,试图蒙混过去,然后伸手将阿奇头上的抹布拿下来。

“一个对不起就行了吗?”杨义冷笑道,我看到其他男生也都在笑。

“喂!杨义,你真不要脸,欺负女孩子算什么男人?”我使出当年保护张紫菱的方法。

“说我不男人?别怪我不客气!”

“老师!他打我!”我朝门外喊去,其实门外一个人也没有。男生们纷纷回头,接着我将恶心的湿抹布偷偷放在了杨义的头上。

杨义火冒三丈,准备向我算账。他向我扑来,接着身手矫健的我向后一跃,他摔了个狗吃屎。

“哈哈哈!这就是欺负女孩子的后果!”我指着摔倒在地的少年大笑起来。

“老大怎么办,我们要打她吗?”毫米说道。

“还是别了。”坐在地上,头晕目眩的杨义摆摆手说道。

“杨义,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大小姐息怒!”杨义站了起来,向我求饶。

“算了,算了。”我说:“我们做个朋友吧,我是新来的学生,叫郭……黄爱华。”我差点说错自己的名字,事后我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

“我叫杨义。”他说:“嗯,我们在一起玩吧。”

我和他们成为朋友的一年以后,在那次去江城乐园的旅行中,我再一次见到了你,张紫菱。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双手残废,成为了哑巴。你的优美动听的声音呢!你的灵活纤细手指呢!你知道吗?手指是小提琴的灵魂啊!这样的话,你就不能再拉小提琴了啊!我也不能……再跳舞了。

看到张紫菱落魄的样子,我感到震惊。仅仅是一年没见,她居然成了一个废人,成了一个没人关心的乞丐。在摩天轮里,我搂着她的肩膀,内疚地流下了泪水。

“对不起……”

她已经无法和我说话了,我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我再也不能和她一起跳舞了。杨义一行人不在的时候,我会去张紫菱居住的巷子找张紫菱说话。在铁皮房子里,我一如曾经在孤儿院,紧紧抱着她的身体,提供她温暖。我不停寻找话题,向她敞开心扉,告诉她学校里的事情,社会上的事情,杨义的事情,阿奇的事。我忍着眼泪,只是一味地诉说。紫菱躺在我的怀中,睁着大眼睛,认真地听我讲故事。

应该只是我一个人自言自语一些无聊的话题吧。

我真失败。紫菱,告诉我是谁害了你?可是你已经不能说话了,你成了一个废人。一个社会垃圾,一个‘永远的下层人’。

不,我不能变的和你一样悲惨。我虽然和你一样是孤儿,是弱势群体,但我不能重演你的悲剧。我一定要得到杨德胜的大房子,要成为真正的公主!

拒绝了阿奇的表白,我投向了杨义的怀抱。很快,我就成了杨义的女朋友。杨义把我带到他的大宅去玩,我问他的父母在哪里,他说他们都死了。此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杨义和我一样,也是孤儿,我们同病相怜。只是‘杨德胜死了’这个事实,让我十分吃惊。

杨义的大宅是我梦想中的家。可是进去才发现原来洋房的内部破旧无比,和电视机里看到的西方资本家的家完全不同,有一种落魄的感觉。

没有家具,没有名画,连天花板上的吊灯都是损坏的。我叹了一口气,原来我努力了这么多年,为的是得到这栋外表漂亮的房子,但是当我即将得到它的时候,才发现它根本不值得我奋斗这么多年。

这幢屋子一文不值。内心一阵委屈,我嘲笑自己的愚蠢。

原来,我根本当不了什么公主,这种角色只存在于小孩子的幻想之中。

杨义告诉我,他憎恶张紫菱,因为张紫菱杀害了他的父母。我并不相信他的话,紫菱这么善良的女孩,怎么可能杀人呢?杨义一定是弄错了。平时,他对张紫菱的态度也是不温不火的。曾记得有一个晚上,我告诫杨义:倘若他伤害紫菱,他会后悔。我感觉到了张紫菱的恐惧,所以我将杨义要报复她的话语都告诉了她。我希望她能暂时离开江城,到郊区躲一阵。她听从了我的劝告,便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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