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乱只持续了不长的时间。自称为“卡缪”的杀人魔并没有经过多么激烈的挣扎，就被波洛以强有力的锁手技压在身下动弹不得，接着，就被绳子五花大绑起来，像小鸡一样被拎起，扔到了大厅中央。
灯光全部打开，将大厅照耀得如同白昼。整栋别墅的人都齐聚到了大厅，为的是一睹凶手的真容。
其中就包括了身为诱饵的魔女。
“如果卡缪是我们之外的人，那么他要藏身何处呢？”提出问题后，艾勒里立刻做出了解答，“必须是不能被轻易发现，但又能随时监控到我们行动的地方。既然杀人计划是很久之前就设计好的，那么就算他为此而对别墅的周围进行改造也不奇怪。是的，卡缪就藏身在水塔之上，水塔的尖顶是一个巨大的空间，足以容纳一个人藏身，从那个距离，也能最大限度地接收到安置在别墅各处的**所发送的讯息，而且，一般人也不会想到那种地方可以藏人，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依靠武器安全逃离。”
“嗯，这个我也想到了，只是没有确切的证据。”大师交抱双臂，不住地点着头，“其实很容易就能想到了，既不可能藏在别墅里，又不可能混在我们中间，那就只能在别墅外找地方躲起来，但如果躲得太远，又不方便作案，所以要选择水塔，这个顺理成章，顺理成章，反正知道他藏匿地点之后，抓到他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可能是如此没错。”艾勒里笑笑说，“如果不是魔女的帮助，我们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地抓到他。让你受到惊吓真是抱歉了。”
魔女摇摇头问：“但是，为什么是我？小想也可以啊。”
“小想不行，必须只是你才行。因为你就是卡缪这一次的目标。”
“当了回配角呢。”小想平淡地说。
“感谢上帝帮我们抓住了这位残忍的罪人，阿门。”神父握着十字架，一脸正气地说道，“邪不胜正，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但我很好奇，能否请侦探们解释一下，究竟你们是怎么抓到他的？”
他已经不再有之前那种如惊弓之鸟一样的表情了，仿佛之前的那个人是另一个位面的神父。现在的他，又回到了第一天晚上那个在恐怖作品讨论会上侃侃而谈的圣职者。
“波洛，这个留给你来解释如何？”艾勒里看向身边那个一脸完成任务的满足表情，趾高气昂的侦探社成员。
“你说就行了，我现在没那个心情，你知道的。”波洛说。他抬起脚踩住俘虏的背，向下使劲，让对方以难看的姿势贴服在地面上。这位自称“卡缪”的杀人凶手发出痛苦的嚎叫，随即咬紧了牙，以要将前者碎尸万段的凶狠眼神死死地瞪着波洛。
“首先，我想说明的是，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艾勒里微笑着说：“通常在封闭空间的杀人事件，犯人都会以普通人的身份混在大家之中，寻觅时机犯下凶案，可以说，这是任何一部暴风雪山庄模式小说不变的铁律。没错，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用来搅乱视线的登场人物，就没有出场的必要了。他们的作用就是干扰读者的推理，同时在适当的时候充当受害者或者被怀疑者的角色，为作品增添更多的变量。”
“当然，不这样的话，那推理小说还有什么可看的？对于本格作品来说，谁是凶手跟凶手用什么手法同样重要。”大师插嘴道，“但是你说这话是想表达什么呢？”
“现实毕竟不是推理小说，现实存在着很多变量，是再聪明的犯人也无法掌握的。虽然如此，小说始终是建立在现实基础上的产物，在合理的情况下，小说的模式同样适用于现实，也就是说，犯人就在我们之中。如此考虑的话，事情就简单许多了。”艾勒里说，“我当时思考案情的时候，也想到了这一点，虽然卡缪一开始就以鲜明的形象出现在我们所有人面前，但往后却只是以纯粹的声音表现他的存在，那么，他会不会只是我们其中有人一人配两角呢？我们以这个方面去思考，经过筛选之后，大家的嫌疑却被一一排除了。我不认为是我们的推理出现了失误，所以从另一个方面考虑的话，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犯人通过了某种方式，被排除在了我们的考虑之外。”
“哦。”发出声音的是神父。
“所以说，凶手就是西班牙。”
“凶，凶手是西班牙？”绅士大叫一声，“是变成了鬼回来报仇了吗？”
“当然不是。”健一说，“西班牙让我们以为他已经死了，然后就一直躲在水塔上面，等待着下手的合适时机。”
“但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你们不是说看到他的尸体了吗？”
“那是先入为主的错误，是小想启发了我。”健一挠挠后脑勺说，“在几个月前，我碰到了一个小小的事件，那个事件之所以难解，是因为进入了我的思考盲区，或者说，是进入了大家的思考盲区。我对我自己眼睛看到的深信不疑，而我的同伴们对我的说法深信不疑，结果让事件进入了迷雾之中，如果跳出事件来看，却变得清晰无比了。西班牙就是利用这样的方式来误导我们，让我们以为他已经死掉了，其实他早就躲了起来，伪装成卡缪发布广播，好让我们以为他才是卡缪。”
绅士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是抓到西班牙之后才知道他假装成卡缪的吗？”他拧起眉头，胖嘟嘟的嘴唇憋成菊花状，似乎这就是他的思考模式。
健一回答：“我们下午听到的广播，卡缪的措辞变得很随意，声音也有些沙哑，而且在某些词语上，早上的广播卡缪使用的是‘房子’，而下午的广播使用的是‘别墅’，早上的广播使用的是‘集会’，下午却说的是‘聚会’。那个时候我就隐约觉得这个卡缪并不是之前的那个了。”
“……这种细节谁会注意啊！谁会去记得卡缪说过的每一句话啊。我十分钟前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多少句？”绅士似乎对健一的得意洋洋十分不满，底气不足地诘问道。
“关于这个，百里已经全部录下来了。他的‘莎蒂’就算他睡觉的时候都是保持永远开启摄像和录音状态的哦。啊，不必担心电池的问题，莎蒂的待机时间长达一个月呢。”
“太犯规了吧，这个设定！”
“这不是设定，这是现实！”健一说，“总之就是如此，细心一点的话自然就能发现里面还存在着很多可疑之处。”
“嗯……我还有问题！”
“说。”
“你们不是看到了钟塔的尸体了吗，那究竟是谁的尸体？”
“是卡缪的尸体吧。”
小想冷冷地插嘴道。
“是的。”艾勒里微笑着点点头，说，“那具尸体，就是昨天迎接我们到来的那个卡缪的尸体。西班牙将他的头砍了下来，伪装成他自己的尸体，之所以要利用所谓伯爵的怨灵，也是为了掩盖他的这个手法不会被轻易看破。”
“但是你之前不是十分肯定的说他是西班牙的尸体吗？依据是他手上的伤痕吧，如果是西班牙杀了卡缪再伪装成自己，临时划上去的伤痕可以很新鲜的。”
“没错，如果不是那道伤痕，我一定会将西班牙以其他尸体移花接木这个可能性考虑在内，但这正是西班牙设下的诡计。因为昨天下午那个在别墅中等待我们的卡缪带着面具，披风和手套等，将全身包裹得很严实，使得我们无法窥探到对方的特征，所以才使得西班牙的诡计能够实现。卡缪的身材跟西班牙很相似，而手上更是盘亘着一道一模一样的疤痕，所以我才会把他的尸体误认为是西班牙的。”
大师立刻抗议道：“这个太离奇了，怎么可能刚好伤痕一模一样呢！”
小想眼珠一转，马上理解了艾勒里的意思：“你是说，西班牙的伤痕是很久之前，为了实现这个诡计而特意造成的？”
“没错。”艾勒里赞赏地颔首说道，“西班牙跟卡缪，就是这次聚会的发动者，西班牙有足够的时间在手上刻画出一道跟卡缪相似的疤痕，在昨天我们会面的时候，西班牙不是很积极地主动跟每个人握手吗？目的就是让所有人都记住他手上的伤痕，不然那个手法就没有意义了。”
“原来如此。”大师以拳击掌，恍然大悟，“西班牙跟卡缪是同伙！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但是在实现这个手法的过程中，西班牙却发现了一个问题。”
“鞋子！”小想马上回答，“鞋子的尺码不对！”
“没错。虽然体型是对上了，伤痕也伪装成功了，但在套上自己衣服的时候，却发现鞋子无论怎么样都穿不上。无奈之下，他只好将卡缪的脚锯下来带走，这就是尸体没有双脚的原因。”
小想感到一下子神清气爽，四处张望没有看到健一，心里又有些失落起来。
大师突然以手抵额，问道：“等等，那么，在早上那个厨师看到的卡缪就是……”
“是西班牙。”健一说，“那个时候卡缪就傻乎乎地在钟塔上等死呢，卡缪根本就没想到自己的同伴居然是上来居然是给自己送最后一程的，这真是造化弄人啊。”
“难道说，难道说那个卡缪一直呆在钟塔上吗？晚上那么冷，难道他就这样在楼上呆了一个晚上？”绅士感同身受，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薇若妮卡摇头说：“那倒不是这样，卡缪一早就在钟塔上准备了食物还有棉被了吧。西班牙杀死卡缪并伪装成自己后，发现棉被带不走了，只好烧掉，本来他准备等我们都回到别墅之后再烧棉被，没想到被我提前发现了。”说完这段，她挺起高耸的胸部，面露得意地补充了一句：“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了嘛，西班牙肯定就是凶手。无论是多狡猾的家伙，是不是凶手从眼神就能看出来了。”
绅士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怖笼罩着自己。昨晚的抬起手的骑士，不用说也是西班牙设定好的，会指着西班牙也是一早就设定好的，为的就是让接下来的假死顺理成章。如果是这样，那要杀死自己当然也是西班牙的计划，如果今晚没有抓到西班牙，那么明天死的一定就是自己。想到这里，他不禁失声问道：“那……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杀我呢？”
“因为你跟魔女在一起啊。”健一回答，“他真正的目标是魔女，但你一直呆在魔女周围，对西班牙造成了阻碍，所以他不得不除掉你，只要魔女单独行动，他就会马上出手。”
“为什么西班牙要杀魔女酱呢？魔女酱做错了什么吗？”
“他没有要杀魔女，他的目标是活着的魔女，但是会阻碍到他的人，都要排除。”
“比如小原吗？”
“是的，西班牙要假死就必须单独行动，所以必须除掉小原。不过他使用的机关是很久之前就准备好的了。就他受伤的情况来看，估计西班牙是找了一棵树叶比较茂盛的大树，然后横着吊起一截木头，再用绳子把木头固定住，他走在前面，等小原钻过树底的时候割断绳子，木头就像秋千一样荡下来，砸到小原，这样小原就不会认为是西班牙攻击他了。之所以小原会是肩部被攻击到，就是因为西班牙是用自己的身高来设置木头的，所以一开始打到了肩膀，然后木头继续荡上去，就击打到小原的后脑，艾勒里在伤口中找到的木刺就是如此。”健一看向窗外，树林里传来幽幽的虫鸣。
绅士一屁股坐到床上，被他紧挨着的百里齐瞄了他一眼，默默地挪到一边。
“但是……魔女酱她……”绅士扭捏地说道，“魔女酱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西班牙要对她下手呢？”
“得按照步骤来走啊！你应该先问，‘那昨晚大厅那个突然掉下头的骑士是怎么一回事’才对吧。”健一叹了口气说道。
“那个不重要啊，我想知道究竟为什么西班牙要对魔女酱下手！”
“哎呀，这可真难办。”健一跟薇若妮卡对视一眼，说，“我们先下楼去跟艾勒里集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