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的10月13日， B市发生了一起特大银行抢劫杀人事件，这就是我们来这里的理由，之前艾勒里说过的，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薇若妮卡环视一圈众人，特意降低音调说。
大师颔首说：“嗯，就是那个死了一人的事件吧，难道你想说，这个魔女是抢劫案的犯人，而西班牙是那时受害者的亲属吗？”
魔女拼命地摇头。
“不是不是，我可没有这个意思。”薇若妮卡否认道，“这个跟那起事件中的死者没什么关系，硬要说起来，跟魔女也没有什么关系。”
“能说得明白点吗？”大师不悦地说，“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没关系，那怎么又要以魔女为目标，难道是看上了她不成？”
“嗯……这个要说呢……从哪里说起才好呢……嗯……啊，西班牙是就是当年的银行劫匪之一。”
“银行劫匪？西班牙？”
“对，还记得那起抢劫事件吗？一共有两个劫匪进入了银行，在抢得五千万美元之后，立刻跳上停靠在后门的面包车逃走了。也就是说，至少还要有一个人当司机，在车子里待命，这样才可以随时启动车子。所以，银行劫匪，至少是三个！”
“这个早就知道了，媒体也有报导过吧。如果算上把风的和路上阻挠警察追捕的，五六个都不奇怪吧。”大师摇头说，“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就这些？”
薇若妮卡被这样一诘，委屈地皱起了脸。波洛瞄了她一眼，说：
“动机这东西，本来应该是那家伙自己说更清楚。我家这位天真的小姐，只不过包含着在解释之后，能让你们下次见到类似的事能够提起警觉这类想法而已。我不赞成，但也不想干涉，只是对于我个人来说，我非常厌恶说话的时候有些虫子在周围嗡嗡嗡地乱飞，如果这些虫子不乖乖闭嘴的话，只能逼我出动苍蝇拍了。”他挥挥手，做出赶苍蝇的姿势，同时往大师那边迈了一步。
大师跟着后退了一步，把碗筷往桌上一拍，底气不足地反驳道：“因为那个薇若妮卡说话不清不楚的，我才这样说，老实说吧，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动机什么的也跟我无关，不说也没关系。我要回房睡觉了。”
“无聊。”波洛小声咕哝了一句，又阖紧了嘴唇。
薇若妮卡感激地朝波洛点了点头，打起精神接着说：“刚才说到的，西班牙是银行劫匪之一，而另外两个，就是卡缪和奥斯卡。”
“可，可是我又没有见过他们，我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为什么他们要来抓我？”魔女战战兢兢地问。
看到她还躲在百里齐的身后，薇若妮卡不是很想回应她。
“这个就要从那个恐怖网站说起了，那个叫做……恐怖悬疑故事会的网站，最先是由A市的莫拉特医生介绍给在场的各位的吧，同时，在场的各位或多或少都跟医院有过交集，卡缪也正是因此，才捏造出赤蛇医院不可思议事件的帖子，将论坛中跟赤蛇医院有关的人都找出来。而人员的筛选，就通过奥斯卡来进行。奥斯卡在帖子里不断跟人互动，将目标的人物锁定，然后让卡缪通过私聊来邀请参加活动。到这里都算是比较正常的猜想，但是我们之中，却有一个人不符合这个条件，就是你，魔女。”
“……”
魔女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虽然如此，但她的双手还是紧紧抱着百里齐的腰。
看到这个，薇若妮卡更不开心了。
作为风暴的中心点，百里齐却只是像根木头一样呆呆地站着，或者说，他只能这样站着。
伴随着不愉快的心情，薇若妮卡说道：
“卡缪筛选出来的，是去年的2月到3月这段时间跟赤蛇医院有过交集的人，比如在那个医院疗养的小凛，比如一直在身边照顾小凛的小原，比如在附近的亲戚家住，时常到医院走动的神父，比如为了取材而在那段时间常常过去医院那边的绅士，比如因为生病而去住院治疗的小想，比如身为院长儿子的大师。但是魔女就没有，魔女跟其他人不同，跟医院完全没有交集，加入论坛也是因为她身为医院护士的好友，所以，魔女是你们所有人之中唯一的特例，所以……”
一直默默听着的神父突然蹦出来一句：“难道她是顶替了真正的魔女身份过来的吗？”
“魔女酱……杀了真正的魔女酱再过来的吗？”绅士震惊地问。
“也有这个可能呢。”
薇若妮卡扬起恶作剧的笑容说，“照这位魔女小姐的性格，没准是假装接近，然后下毒杀了对方呢。”
魔女拼命地摇头，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牙齿打着颤，拨浪鼓一样地摇着头。薇若妮卡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做过头了，清了清嗓子，将其他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刚才只是说有这个可能，实际上，如果魔女是杀了真正的魔女的话，那西班牙就不用兜那么大的一个圈子，设下如此复杂的陷阱了。接着刚才的话，西班牙，卡缪和奥斯卡是当年抢劫银行的三个劫匪，他们抢得的五千万美金，在史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巨大数额，何况还出了命案，可想而知警方为了破案有多拼命了。那几人肯定不敢随便花这笔钱，就把所有钱都藏在了自认为安全的地方，也就是赤蛇医院里。”
说到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啊”地张大了嘴，连西班牙也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欲言又止。
“等等，你为什么会知道得怎么清楚？”神父问，“这已经不是推理了吧，你当时又没在现场，怎么能说得这么肯定？”
“这个都是联系在一起的，我会一一解释。本来他们是想等到风声过去再把钱拿出来，但是就在去年的2月份到3月份之间，有一天他们跟往常一样去藏钱的地方时，发现那些钱居然不见了。当时负责看管的是奥斯卡，但那个时候奥斯卡已经逃走了，跟赤蛇医院的一个护士一起。
“你们还记得昨天晚上我们在餐厅的那个讨论吗？魔女说了发生在她朋友，也就是小玉身上的事，阿齐把当时现场的情况全部拍摄下来了，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看。在那个讨论会里，小玉说了这么一句话，她‘碰触到了不能碰触的东西’——没错，NICE抢答，绅士得一分，小玉碰到的，就是银行抢劫赃款。啊，算算时间，神父偷偷去看的那个护士很可能就是小玉呢，所以她后来辞职，应该是在她偷走赃款后就辞职了吧。但毕竟担惊受怕，才会在逃走的过程中向魔女求救，可惜最后还是被西班牙抓到并杀死了。”
“呜呜……”
充满着哀怨的哭泣声从百里齐的背后传来，魔女双手捂着脸，从指缝中溢出悲痛的泪水。她竭力遏制着情绪的流动，但真相揭晓的那一刻，她还是控制不住内心崩断的丝线，呜咽转为啜泣，然后是旁若无人的嚎啕大哭。魔女变回了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仿佛将这些年来的压抑全部释放出来一般，哇哇地大声哭泣着，直到泪水湿透袖子，直到再也流不出眼泪为止。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地等着她，百里齐拿出纸巾，细心地替她擦去了泪痕。
薇若妮卡动了动嘴唇，还是忍住了，继续说道：
“奥斯卡和小玉逃走之后，用其中一部分钱买下了这栋别墅，按照他们理想的方式生活着，与世隔绝，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摆脱西班牙他们的追查，平静地生活下去吧，只是没想到后来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你怎么能确定这别墅是奥斯卡的而不是西班牙他们的呢？”神父提出质疑。
“这只是我的推测，你们想想，这别墅发生这种事，肯定没法住了，而且西班牙他们也不可能再回来。如果这别墅是西班牙他们的所有物，他们肯定是很喜欢这里才买下的，怎么会这么糟蹋？所以我才这样认为。”
“但就你刚才所说，他们搞的这些机关，如果不是对别墅的构造很熟悉，也根本完成不了啊。”
“没错。嗯嗯，你提了个很好的问题呢，给你加一分吧。”薇若妮卡很开心的样子，朝神父伸出一根手指头，红发厨师在一旁放射出嫉妒的光线。
“关于这个问题呢，是因为在后面奥斯卡还是被抓到了的原因。”薇若妮卡继续说，“经过西班牙他们的追查，奥斯卡和小玉的行踪被发现了，西班牙他们就把他们囚禁在这里，追查赃款的下落。然后他们发现事件跟这个恐怖的论坛有关——对对对，恐怖悬疑故事会，好拗口的名字哦，西班牙他们于是前往赤蛇医院找论坛的创建者莫拉特医生，并制造车祸将他杀死，顺利地获得了管理员权限，并以卡缪和西班牙的身份进入论坛，还用奥斯卡的账号来向各人套取情报，最后从论坛的所有人之中，找出了我们，并发出了邀请函。”
神父愣了一愣，不解地问：“既然都找到那个奥斯卡和小玉了，怎么还要找去年那段时间的人呢？直接拷问他们不就好了吗？比如用刀刺指甲，用火烧脚底之类的，一般人受不了的。”
西班牙闷哼一声，波洛迅速地往他背上踩了一脚。
薇若妮卡吞了口口水，摇了摇头说：“总之西班牙他们获得了一个信息，就是知道赃下落的人，第一，跟赤蛇医院有关，第二，跟恐怖悬疑论坛有关。根据这个，他们开始重新考虑两年前在那段时间中跟赤蛇医院有关系的人，于是卡缪发了那个帖子，将所有人都邀请到了这栋别墅。但是就在他们准备如何给大家一个惊喜的过程中，却让小玉逃走了，并让她跟魔女取得了联系，而西班牙他们也迅速抓回了小玉，并将她杀害。而杀害的方法，就跟大厅的骑士一样，也许他们是把小玉用来当练习了。”
薇若妮卡说到这里，快速瞄了魔女一眼，后者呆滞的眼神告诉她，她说的话完全没有进入她的耳朵中。这或许不是一件坏事，薇若妮卡于是继续说：“杀死小玉之后，他们就将奥斯卡关了起来，等着我们的到来。”
“嗯……”
“当然，要从那么多人中找出某个人是比较困难的，所以西班牙和卡缪就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
“啊，我懂了。所以，西班牙才要提出讨论恐怖的作品。回想一下，昨晚吃完饭西班牙突然要说什么恐怖什么的，实在太奇怪了，那个，就是为了找出魔女酱吧。”绅士一拍手叫道。
“Yes，绅士再得一分。”薇若妮卡翘起大拇指说，“这算是意料之外的收获，本来西班牙是制定了一系列的行动计划来找出那个人的。首先是大厅的尸体，那就是奥斯卡本人，身上的伤痕就是拷问的结果，用大厅的尸体来让所有人陷入恐慌，然后用所谓的谜题刺激众人，之所以使用四千万这个数字，是因为奥斯卡他们花了一千万买下了这栋别墅，另外四千万藏了起来的原因，如果对方知道那笔钱的存在，不可能没有任何触动。计划本来是比较顺利地进行着的，只是在今天下午的时候，发生了一个特殊的情况。”
“难道是，我跟魔女酱说的……”绅士指着自己问，“我跟魔女酱说要带她离开这里的事，让卡缪，不，让西班牙知道了吗？”
“没错，这个就不加分了。西班牙听到你打算带魔女离开的消息之后慌了手脚，因为只剩下他一个人，现场又有侦探社的成员在，所以他担心事情发展不受控制。当他知道魔女要去二楼的浴室洗澡之后，就想出了先将魔女迷昏，再偷偷运出去。但是计划失败了，或许是从**听到了魔女的声音，知道她还没有进入浴室，或是说从通风口看到小凛的背影，知道弄错人了，反正他不得不采取另一个方法，所以才在你的房间里放了那封信。至于那封信是怎么放进去了的，这个就得问问西班牙本人了。”
薇若妮卡说完，走到西班牙面前，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问：“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西班牙瞪了她一眼，冷冷地说：“还可以，我听得很开心，能够把我们的计划说得这么完整，不愧是搞这一行的。只不过有几点你还是搞错了。第一，什么奥斯卡西班牙的，我们才没有那么麻烦的叫法，论坛有一个人搞就够了，你们也是这样做的吧？卡缪奥斯卡西班牙都是一个人，也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卡缪搞的，我当时就说不需要搞得那么麻烦，但是卡缪又说怕警察追查，以后可以布什么疑云，我才勉强同意的；第二，我们一开始没想到搞这么麻烦，什么怨灵断头什么的，是卡缪那家伙喜欢看什么狗屁推理小说，说要弄个大场面吓吓你们，本来我是要直接用枪把你们全部干掉的，只是那个小护士跑掉了，开了好多枪，子弹少了很多，没办法一次性解决掉你们，才不得不采取这种方法而已；第三，赤蛇的那个医生，我们没想杀他，是他逃走的时候闯红灯被撞死，是自己找死，跟我们没关系。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抓到人就走，提出要杀人的是卡缪，不是我，杀了小玉的也是他，不是我，后来我把他杀了也是为了不让更多无辜的人受害而已，而小凛完全是意外，我没想要杀他，我是个和平主义者，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波洛狠狠一脚揣进心头，痛得他蜷起了身子，波洛并未罢休，皮鞋皮鞋撬开他的牙齿，直接捅到到没入鞋面为止。这位高傲的侦探社成员毫不掩饰他的愤怒，高声骂道：“人渣，这个时候还想着撇开责任，有种就像个男人一样担当起来。你现在这样连一条癞皮狗都不如！为了一己私欲而杀人，就是社会最恶心的蛀虫！看你那自鸣得意的表情，还像干了什么大事一样。告诉你，你这样的犯罪者，我赫尔克里·波洛是最看不起的，这就是我对待你们这种人的方式。”他扭动着脚踝，以便皮鞋能更深入对方的喉咙。西班牙在地上像条蛇一样扭动着，眼泪混着口水流了一地，把波洛的皮鞋弄得一团糟。但后者毫不在意，甚至动作更加粗暴。
“痛苦吧，很难受是不是？我这样做已经是非常友善的行为了。像你们这种垃圾，渣滓，就不应该给你们太舒服的死法。什么不想杀人，只想要钱，你考虑过被你杀掉的那些人的心情吗？你这种人就算有再悲惨的过去，再单纯的愿望，对我来说，都是连街边老狗的粪便都不如的玩意儿。听得到吗？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波洛，他脸都紫了，算了吧。”薇若妮卡阻止说。
波洛这才不情愿地将鞋抽出来，原本光亮的皮鞋，沾满了涎液和呕吐物，还有几列深深的牙印。波洛轻笑一声，把鞋在对方脸上蹭了几下。西班牙早已没有刚才嚣张的气焰，像蚯蚓一般软绵绵地趴倒在地上，无力地抽搐着。
“真是亏了我这价值一千元的鞋子了。”
他理了理衣襟，轻描淡写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