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姐……”
“你才是小姐，你全家都是小姐！”
五月被怒喷一脸口水，忍不住怀疑眼前这位珠光宝气的小姑娘是不是修炼过什么腹内藏江海的奇门武学。平心而论，这位姑娘模样长得还算娇俏可人，可惜明明年纪不大，却画了一脸风尘味道极重的浓妆，好比出水芙蓉上点缀着一个刚用过的安全套，俗不可耐。她此刻正紫藤般攀附在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身上，两人体型完全不成正比。五月暗测这位姑娘除了腹内藏江海之外，估摸着还练过金钟罩铁布衫，这才能经得住这痴肥男子每夜一日的泰山压顶金鸡独立。
痴肥男子瞪了五月一眼，刚才他揉着芙蓉姑娘的小屁股想通过走廊进入展会会场时却被五月给拦了下来，导致他心情大为糟糕，冷言冷语地说道：“好狗不挡道。”
此人肥则肥矣，说不得有个几十亿的身家，五月哪敢造次？他擦了把脸陪着笑说道：“这位姑娘，这位先生，上头儿给我下了死规定，未经检测决不能放任何一人进入会场。还请两位行个方便，举手之劳而已，不然我真的没法向上头儿交待。”
芙蓉姑娘闻言冷笑三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个小破保安，全年工资都买不起我一片脚趾甲上涂的指甲油，还挺有责任感，也不知道你们经理拿不拿你当个人看。”
痴肥男子没有说话，他作为分分钟几百万的成功人士，自然不想和五月浪费时间，鄙夷地哼了一声后伸出油腻腻肥嘟嘟的大拇指按在了五月手中的检测仪上。一系列复杂到DNA层面的检测之后，检测仪上亮起了地球人都明白的绿灯。五月见状连忙让开路，恭敬地将两人送入长廊，同时在心里默默祝福芙蓉姑娘晚上被这肥油猪给折腾死。
这两人离开后，大厅里已是空空荡荡，只剩下五月一个人。他看了看时间，展会再过个十几分钟便要开始大概不会再有客到，便打开手腕上的随身终端查了查刚才那肥油猪的身份。虽说如今环球网对隐私保护的极为周全，但如肥油猪这般身家过亿的公众人物，巴不得把自己昨晚上穿的高档内裤都让别人看看，个人资料都是自愿公开的。
登入环球网，连接检测仪，将刚才男子留下的生物标示输了进去，很快全息投影上就显示出了肥油猪的个人资料。正如五月所猜，此人财产高达一百四十六亿美元，子承父业主要销售香皂洗衣液牙膏等日用品，现在产业遍及全球各地，已经在中国富豪排行榜上挂了好几年的名。尽管如此，肥油猪在今日来到中机改发布会的富豪中也排不上号，仅仅能对五月这工作人员耀武扬威一番罢了。
所谓中机改，全称中国机械改造股份有限公司。作为世界第一经济体全力扶持的企业，中机改可谓机改界的头号暴发户。尽管它起步晚技术落后，与成名数十载的李氏集团、普罗米修斯研究所没法比，但在几年前成功用明晃晃的金子挖来了一批全世界最顶尖的机改师，喜欢预言的专家教授们普遍认为它的潜力不可限量。这次发布会便是中机改埋头苦干五年后的首次亮相，号称研究出了“机改史上前所未有的突破”，真真是噱头十足，把中国境内的亿万富翁引来了一大半。
像五月这样的普通人，对中机改的发布会是没多大兴趣的。原因无他，消费不起。对老百姓而言，机改技术只是用来替换身体中破损的器官，比如胳膊腿断了、心脏衰竭了、肾出毛病了，都能通过机改技术焕然一新，甚至功能更为强劲。就连一百年前还是绝症的癌症，在2165年的今天也是毛毛雨，只需在癌变初期把被癌细胞攻占的躯体全都换掉便可。当然，癌细胞若是扩散到了全身依然是要一命呜呼。
而尖端机改能做到的事情就太多了。人类的胳膊腿不再只是胳膊腿，还能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功能，比如脚底下冒出个旱冰滑轮，手指头变成剃须刀，降魔杵能变大变强夜御十女而不倒……这些尖端机改与军用机改价格相当，动辄要几百万几千万的价格，普通人是辛苦一辈子也承受不起的，只能是富豪们的玩物。不久前五月给某个三十出头的俏寡妇做贴身保镖，惊讶地发现这个老女人的中指竟然可以变成一个锅铲，造价高达三千万美元，拥有易清洗、不粘油、耐高温等一系列优点。当五月问起小寡妇将中指改造为锅铲的原因时，小寡妇简单地回答道：一个字，爽。五月仔细一想，这锅铲玩起来的确比中指来的爽快，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因此中机改发布会对富豪们来说代表着身体零件的又一次更新换代，对五月来说只代表着一个不错的工作机会。有一说一，土财主中机改给的员工福利还是不错的。五月只需在这做一天保安，便有三千大洋进账，足够他吃上三个月的健康泡面。什么炭烧鸡排味、黑椒牛柳味、锅焖红烧肉味，咱能换着花样吃，比起前几个月的小葱拌饭简直就是满汉全席。
虽说五月长期过着颠沛流离穷困潦倒的日子，但今年运气更是糟糕。也不知世间为何突然变得太平起来，能赚钱的工作一个也接不到，他只好去一个叫三里河的保安公司做保安。没做上半年，老板就卷了钱带着小姨子逃往火星，留下五月和一帮同样穷困潦倒的临时工。
几个苦逼的保安兄弟合伙告上人民法院，可火星移民也是近些年才开始的，双方信息交流不畅，那边的警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找到这黑心老板。负责调查的警司只好对哥几个义正词严地说：人民警察为人民，你们要对公安部门充满信心，终有一天我们会将不法之徒绳之以法！但在这之前，可怜你们就先饿着吧。我们政府待遇好啊，每月一千多的补助费，总归是饿不死的。实在不行，你们还可以上街要饭嘛……
要饭！五月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干出这种事情？拿不到赔偿金遣散费，他只好四处打零工糊口，今天给商场看包，明天给幼儿园做男保姆，若非尚有原则底线，估计连牛郎也做过了。
今天算是苦尽甘来，靠着关系混入中机改，表现好说不定还能留下做个长期职工，那可就傍上了大粗腿。想到将来美好的生活，五月饥渴难耐地舔了舔嘴唇，恨不得立刻回家烧壶热水开吃泡面。对现在的他来说，一杯泡面简直比脱光了的亚洲小姐还迷人。
五月正琢磨着好事，大厅自动门再度开启，一个风度翩翩身着正装的贵公子走进了大厅。他大约三十左右的年纪，戴着一副象征着知识分子的黑框眼镜，却又腰板挺直步伐刚健，颇有行伍军人风范，只是目光太过冷峻漠然，少了些人气，否则就可以去演艺圈发展发展了。
来人瞄了一眼挡在走廊前的五月，皱着眉冷言冷语地说：“让开，我只说一次。”
五月当然不会让，动作娴熟地双手呈上造型精美的检测仪，如同大太监在给慈禧娘娘上贡：“这位先生，公司有规定，今天进会场是要通过检测的。”
来人毫不含糊地把手指按在了检测仪上，须臾之后，检测仪上明晃晃地亮起了一个红灯，他随即不耐烦地问：“现在我可以过去了吧？”
五月人都傻了，心说难道你看不见这是红灯？任是法律再奇葩的国家，也没有红灯行绿灯停的道理吧？“先生，您没有通过检测，我实在不能放您过去。要是您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帮您把保安经理叫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来人伸出中指抚了抚眼镜，用颇为玩味的眼神打量了五月一番，“你知道把我拦在这里会有什么后果吗？就算这些你都不知道，你也应该知道能在今天来到中机改总部的，都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
“我只知道把您放过去我就得被开除了。”五月无奈地说。
“好好好，你倒是挺有责任感，我欣赏你。不过我今天要教你一个做人的道理，那就是责任感有时候是会害死人的。”来人冷笑着说完，在随身终端上拨了个号，转过身去不知在和谁通电话。五月看到他这么干，心里便知不妙，明显这位是有恃无恐，多半上头有人。
果不其然，没过多大会儿会场方向便走来一个小胖墩。五月虽与上流社会无缘，却也认识这人，因为他便是中机改CEO陈东的儿子陈金东，号称二十二世纪中华第一败家子。陈金东走过走廊后，面露一个演技极差的惊喜笑容和刚才的公子哥拥抱问好，态度竟还颇为恭敬。众所周知，败家子之所以是败家子，就是因为败家子往往目中无人坑了爹的钱还要坑了爹的人，能让败家子温驯如可爱小绵羊一只，这公子哥究竟是何来头？
陈金东与公子哥交谈一番后，看着五月的眼神明显变得不善，先将公子哥送入走廊，转头又来撂下几句狠话：“小子，金涛皖教授也是你能拦的？他可是我请来的贵客，只不过忘了加入来客名单而已。你这么个不知变通的死脑筋怎么会被老陈派来守门的？我看老陈也是年纪大糊涂了。谅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样吧，只扣你一半工资，发布会结束后就给我卷铺盖走人。”
五月耸耸肩，也没回嘴，若是回嘴恐怕就连剩下的一千五也要打水漂了，毕竟他并非正式编制，中机改想开了他就开了他，想给多少钱就给多少钱，真没处说理去。换作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可能要义愤填膺地告上法院或者去找保安协会，殊不知以中机改在政府的关系，能把这官司一直拖到他倾家荡产老死在床上也不结案。
金涛皖进入会场后，再也没有别的客人前来。五月按照保安经理告诉他的时间将走廊的保险门关闭，也朝着会场走去。这扇保险门五月在中国银行总行里见过，可以防御近距离大功率粒子炮的轰击，中机改的保安措施不可谓不周全。他们之前耍足了噱头，能吸引来富豪必定也能吸引来强盗，就算强盗对新技术没兴趣，对中机改总部里的近百个亿万富翁想必也有兴趣。但在五月看来，今天想来喝口汤的朋友恐怕机会不大，像他这样明面上的保安只是做个样子，大批机改佣兵部队早就布置在总部四周以策万一了。
闲来无事，五月又查了查这金涛皖的生平轶事，发现此人竟是北京大学的一名教授，被称为二十二世纪中国最伟大的民主斗士，以组织反官僚反特权运动闻名，这两年扳倒了好几个关系网盘根错节的大官。他明明自己就官僚气质突出，特权手段娴熟，还能骗到无数信徒为他出生入死争名牟利，实在了得。如此人物，真叫五月打心底里佩服。不过说到底，多半是个政府用来清除异己的御用打手，否则中机改大公子又怎么会对他毕恭毕敬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