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自从上次招贼就搬了家。
距离和旧家虽然不算太远，但是他家门的编号实在难记，要不是打电话小八决计是记不住的。在家中虽然面积不算很大却有着很多房间。厨房、卧室、浴室、书房还有个能看到很棒日落景色的阳台，虽然难找确实很宜人。
现在小八和叔父一家正在大厅里吃着饭。
炸鱼块、韭菜肉、干拌黄瓜、萝卜汤。比起小八这个不知道合理膳食成天泡面汽水的快餐牲口自然，这顿饭做得简直算得上满汉全席了。
就这样，晚餐正式开始。
突然插嘴的叔父撇撇嘴。
“唔……”
在这张桌子上，并未就此沉默。饭中谈话是这个家族多年的老习惯，小八的爷爷还在世时整个家族就常常围在桌子前边吃饭边唠嗑。叔父不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也就像平常一样和婶婶攀谈起来。
“凌凌，今天公司怎么这么早放过你？老申把你们勒得这么紧，这么容易放所有人回家完全想不通啊。”
“还不是老申他爱人神机妙算。”婶婶这么解释道。
“神机妙算？”
“就说前几天做梦，她老头子给她托梦讲公司里最近要有检查。结果两个人信了还真就来了。结果老申他高兴，就把让我们休息个一天。”
“她老头子死了吧？这么神，我不信。”
“哈哈哈哈！我好歹讲个故事就配合嘛~”
婶婶有点不开心了，一个劲地央求叔父配合。结果叔父给出的眼神却是“快点在小八面前出丑吧”一般的表情。不光如此，叔父居然还直接赤裸裸地说：“无所谓。反正小八也在，你以后对他讲就行了。如果他觉得不好笑，还可以躺在他怀里哭让他哄你。”
“呵呵……”
小八随声附和地笑了一下。
虽然这张桌子挺热闹，但是却和小八没什么关系。他没法融进叔父的话题里，更没法去插嘴。这也没法，毕竟他们没有太多共同话题。
就在这时候，叔父问小八说：“工作好几个月了怎么不想着到家看看。从到大学开始，你就没回过这里了。”
“我，没什么……抱歉。”
小八不想多谈这问题，毕竟他不怎么爱说话。说起来这种问题的答案很好猜，多半就是“我没想起来”之类的。人年轻的时候总是会被一些引人注目的事牵着鼻子走，像是回家这种稀松平常的事情谁会记住。
像这种话能对长辈说吗？既然没法打开天窗说亮话就干脆沉默好了。这样小八觉得最为妥当。
像小八这样不爱说话的年轻人，多半是因为多思。多思的人最容易犹豫不决畏首畏尾。以前小八的妈妈就常对小八说：“你这辈子都不知道请求别人的好。”其实请求倒是次要，最关键是太不爱说话。
是的，小八就是不爱说话的人。
在这时候，叔父见局面僵了就赶紧换了话题：“对了，有件事三爹我要和你讲……我病退了。”
“海事局的工作？”
“嗯，三年前的事情。”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和我说？”
“当时你在读书。”叔父闭上眼睛轻声说道。
“……到底是什么病？”
“胃的问题。”
小八没敢再问下去。能把叔父这种工作勤快上进的整到病退，一定非同小可。一时间小八脸上愁云密布。
看到小八这样，叔父马上就说：“放心吧，现在生活完全没问题了。”
“那就好。”
“我也是怕了。当时别人就劝我，调单位到更轻松的地方。就算是挂名喝喝茶，拿的钱和福利也总比病退强。结果，躺到病床上就立刻办了病退。”
说着说着，叔父就开始苦笑。
“对不起……我当时不知道……”
“你没错的。我是当时不告诉你而已。你的性子倔我还不知道吗？要是你知道我身体这么不好耽误学习怎么办？”
“……”
“别丧气。现在我有的是时间，多陪陪你三妈挺好。”
“嗯……”
小八微微点头。
在这样的气氛中，晚餐结束了。
***
在收拾好之后，叔父把小八带到了卧室试衣服。
叔父挑衣服确实很有眼光，小八细长的身躯穿修长型的小西装相当合适。本来随意休闲的他，穿上那套衣服之后立刻显得严谨而优雅。当照镜子的时候，小八都不敢相信自己能穿着得体。就算是上班的时候，他都是怎么随意怎么穿的。
“喔，还合身不？如果不合适我去换。”
“嗯，没问题的。”
“换下一件吧。”
说完，叔父打开了下一个包裹。在取出衣服的一瞬间，叔父的表情囧到了极点。那是一件白色女式短立领、黑色蛋糕裙和黑色连裤袜。
“怎么是女装？！”
就在叔父表情混乱的时候，小八则冷静地找出网购的订单号。核对后发现原来搞错了快递。看来不是叔父不熟悉网购的错，而是快递和店家的疏忽。明白这些问题后，小八对叔父讲：“我过一会去查怎么退货，这衣服先装好。”
“等等！”
就在小八冷静地查找时，叔父却突然制止了。现在他的表情充满了恶趣味。坏坏的眼神预示着不好的事情，除了智障谁都懂。
“这衣服也挺合你身——”
“不！”
小八立刻拒绝。
“啥？不想？你以前不是也写过日记说，很想当女孩子么？”
“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搬家那天忘记把那个带走了。那里面的东西我看了之后真是大开眼界啊，原来你们年轻的时候会想这些问题。喜欢看动画片的女孩子就妄想和她一样可爱，居然真的穿——”
“停！”
大事不好！
叔父全部都知道了！
家人居然弄清楚自己的奇怪想法和癖好，简直羞耻到家啊！
“穿穿穿！我这就穿！千万别让三妈知道这件事情！！！”
一个箭步小八风那般夺走了叔父手里的衣服重新换上衣服。他一边换衣服，一边还在念叨着叔父的不是。一旁，叔父也对他的捉弄手法沾沾自喜中。
十分钟过后，崭新的小八诞生了。
衣扣两侧皱边的花纹好似几条蝴蝶趴在衣服上。裙子因为没有档的关系变得非常奇怪，一摆一幅之间感觉十分奇怪。小八尽力捂住裙子好让底下不露出来，站在镜子前是发觉自己的脸都彻底通红。
“唔……”
不过，太可爱了。
即使不用化妆，只要再带上个假发就完完全全和女孩子一样。这实在是让人惊叹。老天爷在明明分清了性别，却又给某些人去模糊的机会。
“小八是完美的女孩子啊！”
“闭嘴啦！”
终于，在叔父的恶作剧之后。小八脱下衣服，愤愤不平的扔在床上。他委屈的样子真让人想到满是褶皱的苦瓜。
“哼！现在满意了吧？”
此时，叔父露出“饶我一命”的神情右手直摆。
“只是个玩笑。”
“那以后别对我开这种玩笑！”
小八真是气坏了，直接躺在叔父和婶婶的双人床上一动不动。
就在窗外，夕阳的景色真是美丽。歪头看向窗户的小八都不禁入迷。当今天的最后一抹阳光消失在脸颊上时，小八却突然笑了。
工作之后，小八必须将全部精力投入到自己的事业中。每当回到家中，自己身体里的全部就好像被掏空一样。也只有这样身心疲惫的他，才会发觉那些景色的魅力之处吧。
将打火机攒在手里，叔父叼起一根抽起来。在恢复平静之后，两人并坐在床边。烟味进入鼻腔，呛得小八连连咳嗽。见状，叔父掐灭烟放入烟灰缸中，没有呛人的烟雾小八心里也舒坦很多。
这时候，叔父漫不经心地问：“真不想交个女朋友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随意问问，毕竟上大学那会你就没想过这事情。现在工作，也该去考虑些。和女生交往真的是很美妙的体验，看看我和你三妈就知道了。”
“算了吧，我这人很闷的……”
对这种事情，小八似乎很回避谈。
即使如此，叔父仍旧没有迁就小八的意思。他态度坚决地说：“拖延不是解决。有些事情你必须要去做。我并不是说让你去真带女生回家，而是变得开朗一些。人际交往需要主动。你不主动说自己的看法，就算被人打碎牙也只能自己咽下去。”
小八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委屈中带着点固执。虽然周围再也没有烟味，他的喉咙却依然呛得难受。
“不用的，人很简单的。想去交际很简单，客套一下不就过去了？”
“那好朋友呢？”
“我知道我知道！但又怎么样呢？我现在就算没有特好的朋友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人都是很简单的，我很了解该怎么去交际！”
说着说着，小八有些激动了。
外面大厅里电灯笨手笨脚的婶婶不小心闯了下，除这里以外这个家里都变得暗淡下来。幸好，一秒之后房子又变得灯火通明。卧室中的紧张苗头就像从没出现过，两个人又表情放松下来。
就在此时，叔父转过头对小八淡淡地说：“你看到的是我的脸还是我的心？别以为人这么简单，不要这么自以为是。”
“……”
“哈！对了！”
突然的大叫，吓得小八打了个哆嗦。原来那是叔父的声音。举止奇怪的他，从床头柜取出了个放在小型的方玻璃箱。就在那里面，放着一块毫无雕琢痕迹泛着金属光泽的长条形矿物。
“这是什么？”小八问道。
“我很久以前在郊区一个矿井里探险时发现的。我看它很好看就带回来了。这块矿物本来是‘V’形。我截成两半，把一半留给你妹妹。”
“……”
“剩下半边，我就自己一个人收着。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叔父伸出手微笑的样子让小八觉得负担沉重，于是赶紧推脱。
“不，这是你和妹妹的留念。我不能拿走。”
“拿着吧！”
不等小八推开，叔父就把东西塞进了小八的手里。
“就当是装饰品就好，我的一点心意。”
“好吧，谢谢三爹。”
“再客气我真生气了。”
之后不久，小八终于决定回家。
在门口的时候，叔父对小八哀伤地说：“如果你妹妹还在的话，也应该有十八了。要是她穿你刚刚那身衣服一定超级可爱。”
此言一出，小八心中思绪万千。没法漂亮回应的他只得苦笑说：“是啊……三爹，你说的对。”
终于，小八离开了叔父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