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湖左手边是密林，在林子深处鲜有人知道有什么。一帆带领小八穿越密林，而林子的尽头正是他们此行来的目的。跟随一帆不断奔走的小八，想到刚刚的情况就一阵胆寒。
居然拿枪威胁，这真让小八目瞪口呆。一起呆了这么多个晚上，小八也明白一帆的秉性就是如此，随时随地提供全新的考验。如果没有通过测试，一帆必定会用十分严厉的方式进行惩罚。
这惊悚的全过程，着实叫小八心有余悸。
“虐待狂……”为了不然一帆怀疑，小八赶紧收声。
没过一会儿，他们就来到林子的另一边。
这里除了一块小小的草坪之外什么也没有。这种地方难道对一帆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小八不禁想。
终于，她抬起手指向草坪的最前方说道：“这里我老朋友们的墓地，他们的尸骨全都葬在这里。”
“什么？！”
听到这样惊人的话，小八退到草坪以外。为了表示自己践踏死者陵墓的歉意，他双手合十低头注目。此刻的他很安静，完全为了悼念在夜间牺牲的人。
“在夜里死去的人，尸骨会永远留在这个夜里。白天是他们的存在会完全消失，不会有人记住。除了我以外，不会有人知道这个事情。当时，他们明明约好带我到白天。我也好想见自己家人……”
风呼啸而过，哀的气息压过一切。在林子口，一帆望着草坪眼中充满哀伤。也许这里真发生过什么，而且是让人难以忘记的伤痛。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小八问着。
“我要让你明白，丧尸对这些人做的事。”
“……”
“我不相信独眼的话。我这么容易就相信丧尸，对不起死去的好朋友。丧尸杀了他们，必须为这件事负责到底！”
一帆的话十分激烈，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面对这样的威压小八不再说话。多余的争执除了会打扰死者的安宁以外毫无作用。现在小八明白了。一帆为了给死去的人讨回公道，与丧尸永远势不两立。
“我说过把事情说完就把选择权交给你。现在，你自己选择吧。要是你执意要和独眼合作，我也不会再反对了。”
小八进退维谷。
不要以为自作主张就好了。让一帆做违心的事情，小八觉得耻辱。让一个人做讨厌的事情，那那个人一定相当讨厌。小八绝不能如此，因为一帆是他的同伴。
丧尸杀死所有伙伴，这令人无法原谅。
小八没有经历过这些当然没有资格去劝。自以为很了解他人都是自以为是。曾经小八对叔父说过类似的话，但是现在才明白这是幼稚。面对自己在意的人所有事情都必须考虑才能做。如果一不小心伤害别人，自己更加受伤。
根本无法说服一帆。
“好了。快决定吧。我该说的都说了，无论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接受的。”
一帆盯着小八，不敢在草丛一眼。
这时候，小八俯下身子坐在了地上淡淡地说：“一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不爱和人说话吗？”
“你怎么了？快点选择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根本不重要。”一帆有些急了。
“绝不会不重要。你告诉了我这么重要的事，难道我不应该我最重要的秘密告诉你吗？”
“……”
“我们是同伴啊！”
一帆沉默着同意了小八的话。
见状，小八才继续说：“我有个堂妹。对她事情我很多都忘了，可我明白自己和她很要好。”
“说起她干什么？”
“因为她是我刻意去忘记的人。因为不要去想起，我才会忘记很多东西。”小八再次强调说。
“为什么要忘记？”
小八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她死了。被淹死的。”
一帆俯视极度悲伤的小八，停止了发问。似乎任何发文都变得多余，现在就是小八倾诉的时间。任何多余的话都成了干扰。
稍稍整理情绪后，小八继续说：“在我小学的时候，三爹带我和妹妹去江边看江景。他给我和妹妹买雪糕的时候，妹妹不小心掉进江里。当时我傻了，根本不知道要干什么。我像哑巴一样不停摆手，结果没有人注意到我是在求救。到最后等有人发现，完全来不及了。”
“……”
“这就是原因。明明能去救的人，却因为自己的愚蠢死了。我除了害人以外还能做什么？和别人去交流根本不必要，如果又伤害到别人该怎么办？这种想法一直在我心底纠缠。”
听到这里，一帆终于忍不住想说的话。
“这不是你的错。小时候你又能明白什么？不知者无罪，就算你的三爹也没有怪罪你啊。”
“但是我怪我自己，她明明就在我面前的……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你救不了你的朋友，我也救不了我的妹妹。”
这时候，一帆方才明白小八说这件事的用意。一帆没有能力拯救朋友，所以心怀愧疚；小八没有直接害死妹妹，所以心怀愧疚。他们依靠愧疚不断强壮、保护自己。通过各种保护壳，来让自己不受到二次伤害。
这个方法能躲过很多问题，是最棒的自我保护。只不过有他的存在，人与人之间少了一份坦诚。大部分时间里安全的重要性要高于坦诚，除了一个时候例外。在面对自己珍惜的人时，一定要以心换心。
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毫无区别，那少数一点例外恐怕早已化为妖魔了。古今中外都是如此。小八和一帆都是普通人。既然如此，何必强求这么多。
现在到这个时候，才是对他们自己最大的考验。试想一下，人带着面具如何面对自己？罗大佑在《现象七十二变》里的唱词给出了解答，抛开一些面子问题。如今脱下外壳，小八和一帆才明白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含义。
直到把话说开时，两人才发现纠结的问题是多么简单。根本不需要解答，不需要说服对方。现在他们要做的是实现自己最迫切实现的目标，把他们禁锢在过去的东西必须暂时忘记了。
突然，一帆笑了。
“回去吧。独眼那老家伙肯定有更重要的事告诉我们。”
“嗯，好的。”
他们必须逃出黑夜，两个人一起。
怀着美好的愿望，小八与一帆朝小呆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