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着一道痕迹，我手中的墨球朝着萧子洋飞了过去。
以极高的速度。
哪怕击中他的手背，也算造成了伤害。
啪嗒。
中了。
轨迹受风的干扰太大，之前设计这个弹弓的时候，没有考虑到这个东西还需要在室外使用，忽视了风速的存在。
于是，第一颗射出的子弹，没有击中他的作业本内部写字的地方，而是打在了他的手背上。
“嗯？”
他低头看了看手臂上的墨水纸团，露出了狐疑的表情。然后，他把手背往旁边一甩，手背上面的纸团连带着墨水被他甩在地面上，他的手上留下一道墨水的痕迹。
他没有处理一下墨水的痕迹。
而是开始转头在四周寻找墨水团的来源。再怎么热血笨蛋的萧子洋，在这个时候也应该意识到墨水团是从上部发射的了。
在他抬头之前，我暂时蹲了下来。
因为发射轨道是直线，非常单一，他不出三四秒肯定能够找到确切的方向。
再加之他认识我，看到我的第一眼就会意识到是我在使绊。因此我要做的事情，便是不能够让他和我直视。
他没有处理墨水的痕迹，这就证明了他不会在意一点点墨痕带来的伤害。同时，这也证明了，墨水团打在除了作业本的其他地方，于他都没有作用。
不，皮肤之类他可以没感觉，衣服总不行了吧？
他很喜欢穿亮色的衣服，那样的衣服非常容易脏，而且不耐洗。
打在那上面也会让他困扰吧。
潜伏的时间足够了，这段时间里，萧子洋应该又看了一道全新的题目，或者准备抄写全新的笔记。
我稍微移动了一点，在花坛的稍远的地方站起来。
子弹已经填装好，在我起身的时候，找到目标便可以直接发射。
要尽量减少露出在人群之上的时间。毕竟弓箭手最担心的事情，是暴露位置。
眼睛所见的人群一点点下降，湛蓝天空所占的面积一点点变大，我猛地站起来。
往萧子洋所站的方向看过去。
然而，出乎我意料，第一眼看去过去既然没有找到那个显眼的存在——
他换了衣服。
这件衣服不同于他之前的荧光亮色的运动外套，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校服。大小稍微大了一些，很明显不是他自己的。萧子洋本身偏瘦，他应该是和谁换了服装。
更糟糕的事情，是他这个时候背对着我，大概是发现了我大致位置，为了防止再次被攻击，选择用背面对我。
可是我的子弹已经填装。
这是我子弹最大的漏洞之一，因为墨水是现蘸取的，所以只能够随用随制，已经填装的子弹不能够再收回去。
只能够发射了。
出膛——
子弹的速度仍然不减，当然方向还是有一定的偏转。但是应该至少能够打在他的背上。
在我准备目睹他中弹，然后蹲下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萧子洋站在原地，稍微往他的右边侧移了一下身体，以一个非常危险，看上去即将要倒地的方式，让子弹从他的侧面射穿过去，然后用极佳的平衡感稍微摇晃了一下身体，最后站在了原地。
“可恶。”
我忘记了。
最重要的事情，却在最后被我忘记了。
我立刻蹲了下来，不管怎么样，不被他看见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萧子洋他脑子并不是特别灵光，除了最擅长的物理，其他科目都很弱。情商也低得不行，人际交往能力差到一定地步。可是，给他定下的定义，除了“热血笨蛋”，还有“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最让攻击系的我束手无策的，便是他足够敏捷的身体。
这一点梅微音也提到过，可我赶保证，凭着相识五年的交情，我一定比梅微音更加了解萧子洋的敏捷。这也是准确率如此低下的他为何能够在球场上如此活跃的原因。
还有出奇的第六感，能够敏锐地发现周遭的变化。
平衡能力也是极佳，我从未见过萧子洋摔倒在地面上，连偶尔被什么东西绊到，他也能够安然无恙地站稳在地面上。
“先换一个地方再攻击。这一次一定要足够出乎意料……”
握了握手中的弹弓，我再次移动。
然后，在萧子洋侧面，和刚刚位置很接近的地方，我再次填装子弹。
起身——
很好，他在写作业，而且没有抬头看着我。
子弹，出膛。
这一次我尝试把风向考虑进去，墨水团从一开始就比直线的轨迹稍微偏离了一些。没有意外的话，应该会正好落在萧子洋摊开在手上的作业本上。
然而……
他抬眼，好像看到了那颗高速移动的墨水团。
然后脚尖一点，手上抬着作业本，向后平移了一段距离，前后摇晃身体以求稳定，最后定在了退后两步的地方。
之前和他做队友的时候，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如此可怕的敏捷度。我好像感受到敌人的恐惧。
这么一说，我和曾经的朋友成为了敌人。
可是却完全没有一点点难过的心情，也完全没有一点点不舍或者想要留念的感觉。
只是想要单纯打醒这个被一点点言语刺激到，就把他们那么漂亮的队长弃之不顾的笨蛋——！
于是又一次起身，这一次我没有移动得太远，而是换在了很接近的地方，又一次起身。
“这一次我要换一个地方。”
除了作业本，他还有一个地方总是要不得不注意一下的。那就是他的——
帅气的脸蛋。
我啊，身为一个没有办法“天生丽质”的还有天天被人说“脸黑得不行”的人，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讨厌的，便是你们这些长得好看受女生喜欢的人了。
这一次的风向计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快。
松手。
弹弓的绳子一松，那颗子弹以比平时快了很多的速度飞了出去。
我相信，在一个足够完美的抛物线下，它足够正中萧子洋的眉心。如果他企图通过移动躲避的话，这个墨团将会正中靶心地落在他的作业本上。
很好，萧子洋还是一个注重脸面的人，他又一次采取后退的方式移动自己的位置，而且因为时间差的关系，还是只能够移动两三厘米。于是，在智商上没有优势的萧子洋，让飞驰落下的墨水团，击中了他的作业本。
等等……
我第一次能够看清楚他手上的作业本。
如果是抄写笔记之类的作业，除了一本笔记本，至少还应该有一本课本。他们不用课本记笔记，也应该有两本笔记本才对。抄写这样的工作，他再怎么对物理有天赋，也没有办法做到默写吧？
难道作业还是做题？
手上也不是试卷。
是已经写好的题目吗？
可是我能够看清的时间并不长，稍微站了一会儿我就必须再一次蹲下，以免被他发现。
墨水团的效力应该已经发挥到了，一段时间内他应该暂时写不了其他东西。因为抄笔记也好，写题目也好，被墨水沾上的话，都还需要一段时间去再一次调整。这一段时间他应该都暂时没法写作业。
而这一次蹲下后，我却感觉到口袋里面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这样的震动，应该是……QQ的信息？这个时候会给我发QQ信息的，应该只有队长那个讨厌的家伙吧。除了队长，大概是夏悦？不过夏悦也应该在忙于写作业，她应该不会给我发信息吧。
打开手机，看到那三个字的时候，我被吓得不轻。
——萧子洋。
什、什么？
这家伙不是在操场上面疯狂写作业吗？难道还有时间在QQ上给我发一条信息？
点开那一条信息：
【萧子洋：现在在攻击我的，是你吗？】
！
事实证明，大概我把萧子洋想的过于笨了，以至于看到这条信息的第一个反应，都不是他发现我在攻击他。
而这个热血笨蛋还是发现我的存在。
【苏哲：怎么猜到的？】
我稍微抬起了点头。
果然看见萧子洋一手捧着他的作业，一手拿着他的手机，正在疯狂打字。
【萧子洋：很简单，我把衣服和其他人都换了，那个人却还是能在移动后第一时间找到我，应该是对我很熟悉的人才做得到。】
过了一会儿，他发给了我如上的一串话。
打字速度快了不少嘛，萧子洋同学。
【苏哲：你好像变聪明了？】
这句话发出去后，我抬头看了一眼萧子洋，他的背面稍微颤抖了一下，不知道是在发笑还是在愤怒。
【萧子洋：至少……最基本的推理能力，我还是有的。】
我觉得他就是随便瞎猜猜中的。
不过，他知道了也有一个很好的地方，那就是我可以完全不顾及会不会被他看见，而一直持续着攻击。
站在如此高处，用频率极高的子弹射击的话，哪怕萧子洋是怎样敏捷的人，也没有办法很快地躲开。只是，在这样的花坛上跑步和射击的话，考验的不单单是他的敏捷能力和平衡能力，还有我的。
“什么最基本的推理能力，这样基本的推理能力能帮你算出我子弹的轨迹吗？呵。”
闭上一只眼睛，睁开的那只眼睛和站立的萧子洋对视。
“哈。”
他把本子放在手臂上，然后拿起了笔。
“来试试？”
嘴唇吐出唇语，手势比出挑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