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条件反射地拿起手上的试卷，从座位上跳起来。
然后又向对面看过去——
没有人。
说“没有”是不太准确的，5班负责写稿子的两个人依然在原地，只是中间那个位置空空荡荡，像是给某个幽灵预留的一样。
那个属于“花怡怡”的位置是空的，那么……眼前的这只蜘蛛。
我的视线再度回到桌面蜘蛛的身上。
然后发现顾京成坐在原位，一只手护着试卷，另一只手拿着中性笔，竟然百般无聊地逗起蜘蛛来。
“苏哲你突然一下子就跳走了。”他一边用一只手拿笔挑逗着蜘蛛，还一边转过头来用嘲笑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难不成……是害怕蜘蛛？”
他大爷的，我一个男生怕什么蜘蛛。
不是因为听说那只蜘蛛对试卷有奇怪的攻击方法，我也不会变得那么怂一下子跳这么远。
“当然——不怕。”
我说着，抽出了椅子，然后又坐了下来。
那只蜘蛛和夏悦以及段晓晓描述得不太一样——外貌倒是没有任何不同，可是行为方式差得还比较多。首先就是，它并没有一出场就对我们攻击，也没有采用墨水之类的手段，连静静地盯着我们这种行为好像也没怎么做。
大概就是这样冷冷地站在原地。
“它好像对我的挑逗不怎么感兴趣。”
“你又不是一只大型母蜘蛛，感兴趣才可怕吧。”
倒是这一点和描述相符。
那就是这只蜘蛛非常不像“动物”。要是其他的昆虫，在顾京成把中性笔放在它面前的时候，应该就会凭借应激性躲开了。可是这一只蜘蛛，却仍然保持着他的姿势，左右四肢腿，恰恰在桌子的缝隙两边各四条。
“比起这个，苏哲……情况好像跟复杂了一些？”
顾京成也结束挑逗，抬起头来，微微眯起眼睛凝视着对面的空位。
“你才想起来吗？”
我叹口气。
“刚刚就注意到了。对面并没有那个家伙——真是可惜，我还想再见见传闻中本格的中二病呢。”
这种描述词语，应该是夏悦传递信息的时候给他的吧。
对，比起蜘蛛像不像一个“动物”行动，更重要的是，它身为一个“武器”，却偏偏没能见到使用它的那个人。
我也觉得有点可惜，毕竟没有打过照面，我也想见一见传闻中连交流都变得困难的中二病。
“难道是因为那个人没有出现，它才这么死气沉沉？”
顾京成又一次小心翼翼用中性笔戳了一下蜘蛛的后背。然而依然没有任何反应。蜘蛛的眼睛虽然能够明显得看到睁着，可是意识大概已经不在这里，对我们的行为全然没有了感知。
“别开玩笑了，这个蜘蛛又不是什么电子产品，也不带蓝牙，可没有什么终端在附近才能够活动的说法。”
虽然我认为这只蜘蛛大概只是来试探一下我们——毕竟两个男性和两个女性对待蜘蛛的手段是不一样的。
但……
防人之心不可无。
盯着蜘蛛，这么说着的我，轻轻掀开了铅笔盒的一角，然后把里面的美工刀拿了出来。
对于我来说，用的最顺手的东西，一样是弹弓，另一样就是美工刀了。
——其实我也是一个向往着近战的弓箭手。
然后，万万没想到的是，我才掏出了美工刀，那只蜘蛛便像突然活过来一样，动起了它的几只脚，借力一个弹跳，忽然就朝着我扑了过来——
没错，是“扑了过来”。
一只有脸那么大的蜘蛛扑过来，我也顾不上之前段晓晓反复交待的“不要伤害蜘蛛”之类的话，只能够把手上的美工刀挥起来，朝着蜘蛛一个砍击。
“嗯！？”
在我感觉刀下的物体质感之前，顾京成率先发出了惊异的声音。
然后，感觉到刀尖传来的异样，我也明白了顾京成为何会发出这种惊异的声音——
因为，刀明显不像切在了“动物”身上，刀刃下甚至传来了金属一般坚硬的质感。我愣了一下，换了一个角度立刻明白了……
下面同样也是利刃。
这次是蜘蛛的利刃。
不知道它的饲主是如何改造它的，她把蜘蛛并不粗的腿上绑上了美工刀刀片的一部分，使得他拥有一条能够当做“刀”来使用的前腿，活生生真变成了一个移动的武器。
不得不承认的是，她为了应对男生，做出的这一招的确是太绝了。
直接让我们把一场无聊的暗中攻守站，变成了一场明面上能够看得到的真枪实战！
“难怪之前观察蜘蛛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顾京成在一旁已经站起来，他托举着下巴说道，“它原来一直在把自己带刀的那只腿往我视线的盲区躲避。”
蜘蛛忽然便松下了手上的动作，然后向后退了一步，又站在了我桌子的中心。
他又一次做出了攻击的姿态，把“手”上的刀刃举了起来。然后，这只蜘蛛驱动着它的后六条腿，朝着我的试卷汹汹来袭。
没错，作为一个Homeless的武器，它应有的素质应该就是这样，朝着“作业”而攻击。
我当然不会给他这种机会。
把手上的美工刀拉到最长，我贴着桌面扫平。
“苏哲，这样很容易伤到它——”
顾京成总是会按照着段晓晓给他的指令行事，所以这个时候，他依然还是把这只蜘蛛的安全放在了首要位置。
我自然不会考虑这么多。
可是，我也觉得……
想要伤到这只蜘蛛，大概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蜘蛛用它最擅长的跳跃，腾跃而起，然后躲避了我第一轮的扫击行为。
这难道就结束了吗？
当然没有。
用刀来完成大面积扫射的优势，在于它能够正方向来一次，还可以反方向来一次啊！
顺势而为，我再一次把手中的刀逆挥回去——沿着刚刚在木质桌面上留下的金属刀刃的残影。
蜘蛛这个时候也多半到了该落地的时候。哪怕你是一只与众不同的蜘蛛，你也站在地球的大地上，永远不能够避免重力带给你的拖累。
然而，我终究还是忘记了蜘蛛这种生物最擅长的东西。
“啧……苏哲小心。”
顾京成喊了一句。
那一瞬间我感觉到自己的耳边有什么东西“嗖”一下掠过，眼睛中先是闪过一道白色的影子，又闪过了红黑的黑影。
蜘蛛嘛。
最擅长的，当然是吐丝。
该死，他带上了刀，伪装得和一个武士一样，让我甚至都忘记了，它身为动物，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自己最本职的工作。
“主要问题还不仅仅是这个……”
顾京成一只手罩在试卷上，扭过身体，眼神死死盯着从我们身后窗玻璃上，沿着它自己蜘蛛丝，缓缓下降的生物。
我也看着它。
它身后是的玻璃窗内部是一楼教室紧拉着的蓝色窗帘，这让蜘蛛的血红色显得更鲜艳。
它并没有选择降落到地面上，而是降落到窗台的位置。
“而是……它的控制者，究竟在哪里？！”
站在窗台上的蜘蛛，这一次的目标不再是擅长使刀和擅长防御的我，而选择了明显更好捏的软柿子——正在说话的顾京成。
“现在可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
眼看蜘蛛的蛛丝拉到了顾京成的桌面上，它的利刃也已经瞄准了顾京成的试卷，连我也有些慌张，拿出了刀子，朝着那条线切了过去。
虽然是韧性不错的蜘蛛丝，也肯定架不住我的刀切。
“啧。”
顾京成连带着他的试卷往后退了两步。
“忠犬，暂时交给你帮我防一下蜘蛛。”
“谁是你的忠犬啊！”
——纵然这么叫出来，心中又一万个不承认，我还是拿着刀子接下了蜘蛛的一击重砍。
当然，它身为蜘蛛，脚还是软了一些，这一记重砍，也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伤害。
“你不觉得蜘蛛的行动非常诡异吗？我可不会相信这是一只动物能够凭借它的智商做出来的。它的主人……花怡怡，没错，一定在什么地方看着我们。”
“你瞎说什么……”
我又一次接下蜘蛛的一记。
蜘蛛现在直接站在了顾京成的试卷上，这甚至让顾京成都没有办法把试卷收下去。
一旦收下去，在桌子里面这样狭窄的地方，我和他都没有办法下手，到时候顾京成的试卷一定会变得没法看了。
“苏哲，准备收试卷。”
“开什么玩笑，这个时候把试卷收下去，你就等着收一堆碎纸片回来吧——”
“现在不收下去，连碎纸片都收不回来了。”
顾京成咬了咬牙，盯着路口前方的方向，然后把桌子上面的试卷抽起——他尝试把蜘蛛抖下去，然而并没有很顺利地做到，那只蜘蛛像是粘在试卷上了一样，直接黏在了试卷上。
我顺着顾京成的眼神往回看了一眼，其实不看这一眼我也已经猜测到发生什么了。
远方是一个影子，看上去大概是一个女老师。她踏着高跟鞋，一步步往我们这边走过来，高跟鞋的声音都快要贯穿整个街道。
“可是，这个时候收下去的话——”
顾京成也有些担心和紧张。
试卷真的被毁的话，立刻复印也倒是有希望，可是那样时间不知道要被拖多长。
我一直觉得顾京成是万事都策划好，拥有一堆小伎俩对应各种突发情况的人。然而，看见他额头冒出的冷汗，我还是收回了这个想法。
“不……不要紧的。”
他抬着蜘蛛，把试卷一股脑塞进了桌空。
“我猜到了一些东西，赌一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