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回忆的话，那段时光的起始，大概是一座复古的书院吧？
邱老师办班的班级上课地点，位于这座城市中仅存的一座老式的书院，书院是从明朝的时候传下来的。而这座书院还藏得很深，在全市唯一的重点高中内部。
邱老师本身也是一名高中教师，只是暂时租用了学校书院闲职的一块地方。
身在小小的书院里面，耳边能够听见池塘溪水流过的声音，还能够听见几声清脆的鸟鸣。
抬起头来，看到的是被四方的瓦砾围起的长方形的蓝天，这片蓝天干净得没有高屋建瓴，没有一根一根的电线横穿而过，只有云和彻底清亮的蓝色。
书院还时不时能够听见来自正中央的风铃声。
大风刮过的时候，还可以听见古树的叶片被哗哗吹落。
在这样复古的书院里面，我们并不像跟着一个数学老师学习最强速算技术的人，说我们是来复古背诵诗文的，大概也有人相信吧？
而邱老师就在书院最深处，临时备了块烫金的牌匾，写着：
心算天才。
这么说起来，这四个字还真是和周围格格不入。
不过，一个数学老师，也不奢望他能够想出怎样有气魄的四字词语。
这块牌匾在开课的时候，挂在书院进门的门廊上。
而进门之后，是露天的院子，在院子支起了几张桌子和椅子。靠着树的地方挂了一块黑板，而邱老师本人就站在树旁边的楼梯上，说讲便讲。
下雨的时候，我们就往屋子里面搬，当然，大多数时候还是在室外。
因为屋子里面没有拉电线装灯，过于昏暗了一些。
虽然我们学的是科技的“数学”，邱老师最开始教的基础的内容，却是和这整座书院气氛相搭配的——
算盘。
因此，一开始的时候，在黑板旁边，还挂了一个大型的算盘。
上面一颗珠子，下面四颗珠子，横着的档位总共十八档。
白玉一般的柱子挂在红木一般的框架上。这样复古的东西，远远地看过去，竟然充满了说不出的美感。
其实并不年轻的邱老师头发花白，费力地在大型算盘上讲解着：
“上面的珠子表示5，下面的珠子一颗表示1。而这个算盘现在只支持十进制，不过对于你们已经够用了。”
剩下的事情，是熟能生巧。
我们不断地进阶，从一开始计算十五个四位数的加减法，四位数的乘除法，最后到十一位数的加减法和七位数的乘除法。
整个书院除了溪乐，鸟鸣，风歌外，还有我们拨动算珠的声音。
夏天的时候，炎热到不行，恨不得脱掉上衣光着膀子坐在书院里。
盯着算盘上十二位数长的数字，看着手上题目最后的正确答案，常常发现自己中间又莫名其妙地错了一位。而且，在过多的数字计算下，你根本不清楚自己错在了哪里。
“计算率没有达标的人继续算，不准吃饭。”
——现在想起来，当时的处罚手段已经很简略了，邱老师大概也没有想到更好的惩罚方法吧，毕竟他也不像会打手掌心的人。
放在算盘下给我们计算的“珠算一级卷子”是四开的纸，比我们的脸都大。
现在想来，那个卷子比凌云中学假期作业的尺寸还大。不得不说还真是有些浪费纸张。
算完一张试卷，撕掉最上面的试卷，下面还有厚厚地足足有七八厘米的题本等待着我们去计算。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限时的测试。
每一天到书院，坐下即是计算，起身即是交卷。
手指在算盘上机械地拨动着，只求一次比一次更快，早就忘记了背过的条条框框，摸上算盘的那一刻，看到数字的那一瞬，好像就应该把它用数字表示出来，把答案算出来。
别人在玩耍的暑假和童年，我则一直都在这个地方，和一群群数字为伴。
就连晚上睡觉闭上眼睛，所能想到的一切周围的人和事物，都由一颗颗白玉色的珠子组成。
“这一次测试，我们会淘汰一批人。”
这一切还没有结束，仅仅是熟练用算盘计算题目，便有很多人坚持不了，最后退出。而邱老师自己还会淘汰一批人。
然后，最后留下的那一批，才真正地结束了“珠算”这个过程。
进入到了邱老师真正的进阶阶段——
“现在，我不准你们任何一个人使用实体的算盘。统统收起来，在内心架起一架算盘，然后用你的内心去计算这些题目。”
……
“好的。今天我们的会议暂时到这里，大家今天写的这个分量的作业我看了，完成的都算不错，1月3日之前按我安排的交上所有作业就好，这个我会今晚发布一点出去的。哦，还有明天就到元旦假期啦，各位要好好休息哟。”
听见“元旦假期”四个字，我才恍然地醒过来。
抬头看了一眼。
这里拥有高达七层的教学楼。
拥有金属外壳的图书馆。
拥有横七竖八把蓝天围绕起来的电线。
还有现代化塑胶操场。
这里不是那个复古的书院，不是那个我度过炼狱日子的地方。
是凌云中学。
另一个炼狱。
啊，不过这个炼狱暂时要告别一下。
正如顾京成所说的，明天就是举国欢庆的元旦节，也是我们难得被允许放假的日子。
当·然·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哦，等等，欧阳立你别急着收东西走啊。”
“啊？不是你说放假了吗？”
我都把书包背好了，他给我来这一出？
身旁传来了夏悦铃音版的轻笑声。
“我……我不是开始的时候就说过，我们有一点外交上的事情，大概需要你们留下来一下吗？”
呃……
这不能怪我。
这绝对不是我走神的错。
“提问提问！这一次的外交是和谁呢？相传和顾队长你关系很好的梅微音他们吗？”
夏悦欢愉地举起手来，摇晃着说。
然后，在她提到“关系很好”这四个字的时候，我亲眼看到对面段晓晓转着的圆珠笔啪的一声掉落在了她的作业本上。
“不是啦。微音她……”
“嗯？”
某位队长好像习惯了某个昵称的说法，然而才开口就被段晓晓一个怒视给瞪地改口：
“梅·微·音他们还很忙，这次元旦他们是和15班比赛，可能暂时没时间吧？”
“这么一说，顾京成。我们退出之后，那四个班的战局是怎样的？”
很少上论坛关心局势的孟娴，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也很正常。
“1班从13班那里抢分，15班强行和5班进行复仇赛。”
苏哲连回答个问题都是冷冷的。
“这么看来，我们的轮空还微妙地让他们达成了一个平衡。”
段晓晓转着笔说。
也是，在不放假的情况下，“两个月”的间隔差使得大多数班级的挑战对象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所以呢，对战最弱13班的我们，才有空闲的时间来和你们这些放假了的Homeless谈一谈外交的事情啊。”
还在我们讨论的时候，从我们身后传来了清亮好听的女声。
然后，在夕阳的树影下，我果然看到了我猜测的两个身影——
齐飞和齐扬兄妹俩。
扎着侧马尾，披着时髦英伦学院风外衣的齐扬妹妹，如此说道。
齐扬，因为要和她双胞胎哥哥的名字构成“齐飞扬”的词语，拥有了一个像男孩子的名字。可实际上，这位妹妹并不是和名字气息相似的“女汉子”。不管从打扮还是身高，甚至身材，从女性的角度都挑不出错来。
完美得不可思议。
而且穿衣还意外地有品位，哪怕被校服限制了，也总能想到她的一些搭配。
“呀，齐扬你们开完会来了。”
“没错。11班的各位Homeless下午好，我们又见面了呢。”
齐扬身上让人觉得意外的地方，还不仅仅在她的外貌。她的性格也挺让人惊奇。作为一个掌控顶尖Homeless团队的队长，她却并非一个一丝不苟到阴沉的人，相反，十分地开朗和自来熟，和她第一次见面都能有说有笑。
齐扬笑眯眯地挥了挥手，然后拉起和她迥然不同的双胞胎哥哥的手。
“来，哥哥也和他们打个招呼，作为外交礼仪嘛。”
“哦。你们好。”
被拉起手的哥哥，十分生硬地朝我们挥了挥手。
这个挥手笨拙得就好像……好像那种俄罗斯棕熊朝着你挥了挥它又粗又厚的爪子一样。
和齐扬开朗自来熟截然相反，哥哥齐飞则无时无刻向外溢出“不好相处”，“别和我讲话”的阴冷气氛。而且他的确足够沉默寡言，好像并非因为“不想对话”而不和人对话，只是纯粹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而已。
外貌也和甜美的齐扬相差甚远，不但头发短的利利索索，整个面容看上去也过于硬朗。
很多时候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两个人成为兄妹……大概是上帝投胎的时候投错了人吧。
“哦，你们两个好。好久不见。”
段晓晓杵着大理石桌，毫无情感可言地应付一说。
这让积极主动和善微笑迎上去握手的正队长顾京成十分尴尬。
某种意义上……
我们正负队长性格上面的差距，也足够夸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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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开始学算盘来着。
这段其实颇有自己经历的感觉吧23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