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在所有作业完成的前提下，我翻开寒假作业的第二张数学试卷——第一张在之前已经写完。
“好的，一定要记住，今天要采用新式的方法来算。”
每一道题都得先耗费脑力，想到理论上最方便计算的方法再停下来。
而不是跟着题目的意思，直接死算到底。
嗯，前几道题都比较简单，略过。
“选择的压轴题出现了——啊，很简单嘛，跟着题目直接写出来式子的话，嗯嗯十多个式子，然后把这十多个式子的方程解……”
停！
都说好了要用新的方法来算，强行算十多个式子，解五六个方程组明显又是老路子了！
读题一遍。
好像没有什么思路……？
读题两遍。
嗯，发现了，可以把这个数据处理处理，画一下图。
画图十分钟后。
“咦，好像有点不对劲，我的思路似乎走错了？”
擦掉，重新画。
重新画图十分钟后。
“我靠，这图都看不清了。”
放弃画图法，再用代数的方法吧。
代数绕来绕去十分钟后。
“这个式子解出来——咦，好像绕回了第一个式子？”
半个小时过去了。
草稿纸用了整整一张。
我看向一开始在草稿纸第一面写着的那十个式子。
“第一个式子答案是√2，嗯，第二个式子是4，第三个式子……”
五分钟后……
“好的，选C。”
冷漠地在试卷上写下这个选项。
等等等等等等——
最后闹来闹去，还是用强算手撕题目的方式更快啊？这样的话我之前半个小时费脑找方法到底什么意义。
“不行，下一道题一定一定一定要想出最简单的方法，不能强算了。”
然后……
“强算吧，答案是√10。”
冷漠地写下答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又用回强算的方法解题了！十几年的习惯果然没有办法改掉吗？！”
一整张试卷这样坐下来，比平时我刷试卷的时间长了将近两倍。这两倍的时间有四分之三都花在了“想个好方法”上。
“我果然更适合费点力气的办法？”
靠在座椅上，我看着窗外已经升到正午的刺眼的太阳，如此想到。
“还是说……果然我的脑子太不好使呢？”
——不，人怎么能够这么轻松地承认自己脑子不好使呢？
想要通过5张试卷，彻底把思维习惯扭转过来。而且这还不够，在扭转的思维上，还必须要做到最快。
可是，现在来看……这个最快都没有办法比得上我之前的方法。
我尝试了这一早上，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突破自己的极限吗？”
我一直觉得自己在解题速度上已经站到了顶峰。如果说有什么能够拖累我解题速度的，那大概就只有过难的题目，难到我暂时都想不出方法，费脑和费力相结合的题目。当然，这样的题目实际上也不多见。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
我见到了比身在顶峰的我更快的人。
黄柠一次又一次用她的背影向我证明，我是错的，而她总是在电话里和我强调的方法才是正确的。
这就是极限。
没有犯错，也没有遇到过难的题目，可是超越不了的的东西。
“黄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用最快的速度想出一道题目的最简单解法……这个问题太困难了啊。”
从小学开始，因为有邱老师教的东西，我从未考虑过“简便方法”的问题。
老师曾经讲过半学期的“简便计算”，用加减法的交换律结合律，用乘法的交换律结合律，把一个式子变得更加简单，算起来更方便。
可是，我不能理解。
因为老师写的所谓“复杂”的式子，在我这里只是5秒便能得出答案的东西。
他们学了半学期的所谓“简便计算”，最终也做不到5秒算出答案。
老师质问我为什么不把简便计算的方法写在试卷上，我随手写了两个全然没有一点规律的四位数，把它们乘起来，告诉老师答案，然后老师用计算器算过，果然如此。自那之后，他再也没有管过我怎么算一道题。
“这些年来，明明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在所有人为了一道题抓破脑袋，好不容易有一点思路的时候，我则是那个直接把答案算出来的人，然后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老师讲解他所谓的“简便方法”。
很多人都有的感受吧？
作业答案，或者老师告诉你的那种“巧方法”，真正遇到了，你根本想不出来。
而死算，必定是一个越算越虚，还容易错的方法。
——可惜后者对我不存在。
“这么多年……我明明一直都用最复杂的方法，最快的速度打败了他们。”
然后某一天，她出现了，和她一起出现的还有另一个人。她们能够像老师或者参考答案那样，直接找到“最巧”的方法，迅速得出结论。甚至很多选择题，她们连计算都不需要，一眼能够看出符合题目的选项。
她们没有刷多少题目，也不会闲着无聊就去尝试偏题怪题。
可是，她们的速度就真有这么快。
我想要赶上她们，成为前队长口中那个“合格”的Homeless。是Homeless，是人类，而不是能够读懂题目自动输入题目的计算器。
“可是……这样真的是对的吗？”
不听话的身体和大脑又总是驱动着我回到原点。
到底哪边意味着更大的突破？
到底哪边才是人类计算速度的极限？
是我……
还是……
黄柠？
这么想着的时候，桌面忽然开始震颤，仔细一看，发现是手机响了。
设置了静音震动，说实话还有点吓人。
而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的是……
黄柠？
“喂喂喂？那、那个，欧阳立是吗？”
听到黄柠这个放下姿态的语气，我就知道她肯定又遇到了难题。
虽然她课堂上的确比我快，可事实上，她在课下解不出来的题目可是比我多多了。这一点上，我还是能够保留这么一点点骄傲感的。
“是。什么事情呢？”
“寒假作业，你应该做了吧？”
黄柠的语气充满了委婉，而且还让人感觉到了她声音有些沙哑——该不会又做不出题目急哭了吧？
“嗯，做了第一张和第二张。”
“太好了。”黄柠还算坦率，所以她轻轻欢呼了一下，“第二张试卷的选择最后一道题，到底怎么算出来的……我尝试了很多办法，都没有得出结论。”
嗯哼嗯哼。
肯定啦。
你尝试的办法我都尝试过了！
——不不，最后这句话我肯定不能暴露出去。
“很、很简单的啦。”我把草稿纸翻出来，“跟着它的题目，先设长度为x。然后再设高度为y……”
简单地把草稿纸上面的十个式子讲给了她听，然后把答案告诉了她。
那边传来写字的沙沙声，她写完之后又沉默地思虑了一下。
“怎么样？这样就算出来了吧？”
“那个……你中途计算的时候，不觉得特别拿不准吗？特别第七八步，这个方程并不像能解得出来的。”
黄柠说话的时候有些虚弱——嗯其实是太佩服我了。
“没啊，只要相信自己，算到最后一步肯定有答案的。”
我这么多年一直这么做的。不管多么难算的，相信自己中途不会错，并且到最后一步肯定出结果。
电话对面是长久的沉默。
“哈……哈哈……”
然后，听到了黄柠明显想要憋住但是已经笑出来的笑声。
“怎、怎么了吗？难道我说的很可笑？”
“不……哈哈……只是觉得，欧阳立你果然还是那个欧阳立啊，在做题这一点上，倒是一点都没变。”
没变吗？
不。
我在前一秒的时候，想要去改变的。
而且是因为你，才特别特别特别想要去改变的。
“是吗？不过……这也是我为什么每次上课都比你慢的原因吧。”
对面的笑声停止了，难道是我突然提出的这个问题太沉重了吗？
“嗯，也是呢。某人一·直·都·比·我·慢。所以说，你应该早早听我的，把你那死板的思维方式改掉才是。”
连黄柠都这么说了……唔……她好像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么对我说的呢。所以，其实我的思维方式还真是大错特错，早该改变了吧。
“其实，我也不是很厉害的啦。如果单纯比一个式子的计算速度的话，我肯定比不上你和周弈棋的。只是，那节课太巧合啦，好好听老师讲课，会发现拿到手上的题目有大半都是他讲过的。”
还是那个黄柠。
说话的语气像小女生，甚至都能相信到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在桌面用笔画圈的小动作了。
而想要劝导你的事情，又如此成熟，像大姐姐辅导你一样。
如果是在彻底了解她之后和她恋爱的话，大概既能体会到做哥哥的感觉，又能体会到做弟弟的感觉吧？
嗯，我知道的哦。
改变什么的，我清楚地知道。
——即使改变是如此困难的事情。
“哦。话说呢，欧阳立。之前我拜托过你，我Homeless论坛看不懂的都可以问你对吧？”
这个话题跳跃的好快啊。
“嗯。现在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论坛我是会用了，只是……现在Homeless挑战区，你们班的这个帖子……说是要抓出15班的Homeless，是什么意思啊？”
嗯嗯嗯？！
黄柠不说的话我都差点忘了。
顾京成想出的把15班Homeful彻底逼出来的大棋的第一步已经下下去了！
这也证明顾京成真的相信我们所言，木琴是凶手（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