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夏悦不会继续进攻的消息后，连作业都写得更加惬意。
这个消息我在中午休息时间也一一告诉了其他队员，顺便解除了战斗备案，下午的作业完成的极为顺溜，放学拍完照就走了。
不过，整个下午，我还是有一件十分不爽的事情。
“呐，顾京成。”
我转向正准备离开的顾京成。
“你说说，你今天下午，做了什么事？”
我用逼问的语气说。
“哎？”他停下来，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我没做什么啊。作业好好写了，课也好好听了，嗯……”
他转过来很傻很天真地看着我。
“应该是没做什么的。”
这种迟钝的反应，更是让人火大啊——
“你当然做了什么——我问问你，今天的英语试卷是谁发的？”
如果都提醒到这份上，他还继续装傻的话，我觉得我有必要对他施以暴行了。
“英语试卷……当然是，夏悦，唐蓉，还有……”他顿了顿，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还有我。”
我观察那个带着点点惊恐的表情，盯他盯得更加狠了。
“现在你知道你做了什么了吧——”我正打算敲一敲面前的石桌，然后突然想起石桌敲上去可不是一般的疼，于是手停在了石桌上空，“为什么你要在这么紧张的时候替敌人发试卷啊！？”
“这个嘛……”他眼神游离，一看就知道正在寻找合适的借口，“不是都停战了吗，所以做一点友好邦交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的啊。”
真是巧舌如簧。
“友好邦交的话，当然是可以的。不过，顾京成你不要忘记了，我们的停战只是暂时的，五一一过，战火就又会点燃！”
不过，顾京成这个人也真够奇怪的，明明在没有入队之前，还一副“我死都不想跟你们做朋友”的傲娇样，现在就屁颠屁颠地去帮女生干各种事情了。这种转变不可谓不快，话又说回来，这家伙骨子里其实是情种吧。
“别生气了。”顾京成再度换上他友好的微笑，“其实我平时也没少帮你发语文试卷嘛，以及帮苏哲发生物试卷，唔，虽然那家伙每次都爱搭不理的样子。所以——这是十分平等的事情。”
平等个头！
我忍不住冷笑。
“你说你要和敌人玩平等？”
“也不能说是敌人嘛，好歹也是同班同学。”顾京成再次四处找借口，“再说了，不排除可以拉她入伙的可能性。”
这次顾京成倒是没说错。
夏悦刚刚出现的时候，我就曾经考虑过拉她入队，结果被她的一句挑战辞给打消了念头；昨天晚上，孟娴说她作业写得好，这个念头又再度被我拿了出来，不过，目前看来，也没有实现的可能性。
唐蓉我昨晚倒是没跟她说过这件事，因为她劝阻夏悦的决心实在坚定，先让她用这份坚定劝了夏悦再说其他吧。
“那算了，今天就饶过你吧。下不为例。”
“好好好。实在对不起，下次绝对不会这么做了，副队长大人。”他真诚地道歉。
看在他态度这么好的份上，也就不追究了。
“哦，对了，段晓晓，今天，你要直接回家吗？”
听他这句话，我就知道他下一句要说什么了。
“没有需要你搬的东西。”
我想我说这句话，他也应该猜到我的下一句话会是什么了，在那个瞬间，我看见他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真是的，和我一路回家，对于他来讲，是那么值得期待的事情吗？
“那就算了吧。反正我要问的事情，也并不是特别重要……”
看到他的这一副表情，我满意地笑了笑，抱起了手臂，再饶有兴趣地又瞧了他一眼。
“不过，也没有什么路要绕的。今天，我直接回家。”
偶尔当个听话的副队长，满足一下队长的愿望，也是不错的呢。
“那么，你刚刚要问我的，是什么？”
我看着街对面照过来的刺眼的夕阳，以及夕阳阳光中有些难以辨清的红绿灯，抬起右手，挡住对面的光线，接着问。
“段晓晓。”他叫我的名字，语气有些沉重，我感觉到一丝不妙。
“你——为什么不想当队长呢？”
“11班Homeless团队队长”是今日话题吧，为什么三五句话不离它？我想。
“是因为，现在的团队需要新的领导力量。以前的老人都并不适合，像你这样，中途转来，并没有经历过我们经历的那半年时光的人，再合适不过——”
“不。段晓晓，我问的是——为什么你不想当队长？”顾京成再次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你现在所做出的事情，其实揽了不少队长的活。如果现在你就这么当队长，我想我们队里也不会有任何人反对的。”
“所以说啊，是上面的理由。而且，现在我揽这么多活，明明就是因为你初出茅庐，不熟……”
“以上都是，你自己想出来应付的借口，对吧？”
听到这句话，我放下了抬着的右手，转过头，看向站在我右边的他。夕阳的余晖带着淡淡的血红，肆无忌惮地照在我的侧脸上，却并不是很辣，也同时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笑容便在这样的血红中绽开。
我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我知道，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充满了毫无防备的慌张。
“我看得出来的，你说这么多，只是，不想当队长而已。”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明白，其实我已经被看穿了。全部都被看穿了。
对面的红灯里静止的小人，在这一瞬间跳转，开始忙忙碌碌地奔跑起来，我在那个瞬间找到了逃离顾京成看穿一切的目光的出口，果决地转过头，自顾自地踏上了斑马线。
顾京成自然也跟了上来。
这个时候，我该说什么？是应该笑哈哈地，心虚地说“你错了，怎么可能嘛”，还是应该严肃地，坦诚地说“你说的没错”？
最终我选择了第三种。
配上自信的笑容，走到街对面之后，我问：
“怎么看出来的？”
“哦，猜的。”他迅速回答，毫不迟疑。
我被这样的果断吓了一跳的同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不是说你看出来了吗？！”
“不这样，怎么试得出来你究竟想不想当队长嘛。”
他的理由总是让人挑不出错的合情合理。感觉被狠狠地摆了一道。
“好吧，我承认，是因为队长当起来特别麻烦，又要发作业，又要布置任务，甚至还要指挥战局什么的，这种麻烦的事情，我才不会干。”
“这个理由听起来更假了。”顾京成评价，“如果真觉得麻烦的话，我是队长的时候，你也没把这些工作扔给我。”
“你就当我有不能说的秘密就行了。”
他不吭声，似乎默认了我这个说法。
“唔。其实你想不想当队长，并不是我今天想要知道的。”他继续开口，“我想要知道的是——”
他停顿。
“我离开之后，你会当一个好队长的吧？”
“当然会。”我回答，“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吧，假设哪天我遭遇了什么不幸，你能当好队长吗？”
顾京成举起右手，手指对向天空。
“对天发誓，我会。”
接着，他收起严肃的表情。带着点玩笑地双手合十。
“对天祈祷，段晓晓不会遭遇什么不幸。”
“这样的祈祷一点真诚都没有。”我看他似笑不笑的表情，“那种态度，上天不会一生气降罪于我就不错了吧。”
“没关系的，在这个看脸的时代，上天觉得我帅，可能就不管我做什么表情了。”
他又开始以自己的脸蛋为资本，自恋起来。这样的人，真是想看看他不小心毁容后的表情。
“你当上天是颜控小女生？万一是重口味大叔呢。”
“是你说我男女通杀的。”
人自恋起来，脸皮厚如城墙。
我嫌弃地看他毫无自觉的笑容。
或许应该为他造一个新词了，“成墙”，或者“京城墙”。
“哎哎，刚刚从那里过去的是成成吧？”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发出了发嗲的女声，还没等我找到声音的来源，那个声音喊着：“成成！”紧接着，一名年轻女子在我面前抱住了顾京成。
十分亲昵地抱住了。
接着蹭了蹭。
“顾京成，这个是……你姐姐吗？”
我看了下她冲出来的路线，似乎是从旁边的福彩店里出来的。
对方的穿得很时尚，大胆而鲜亮的红粉配色裙子，诱人的长筒黑丝袜，身材也是一等一的好——可能我二十年后都长不大到她的样子。而且，虽然她没有化浓妆，皮肤却极为水嫩，鲜亮透丽。
估摸着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可能是顾京成的姐姐吧。
她听见我的声音，转过来看我。
“哎呀？小同学嘴真甜。”
顾京成一副尴尬的表情，站在原地。
“不，其实，这是我妈。”然后，在他妈妈放开他的时候，他抚了抚额头。
“阿、阿姨好。”
我再次看着眼前的女人，完全无法相信这么年轻的女子居然是他妈，吓得我礼貌地喊了她一声。
“哦？真的是成成啊？”
从福彩店又走出来一名中年男子，他戴着墨镜，看见我们之后，把嘴里的烟扔了。
这次的年龄，哪怕没有刚刚的对话做铺垫，我也不会估量错误了。因为站在我面前，穿着白色衬衣的中年男人，成熟的气场很足，再加上墨镜，笔挺的身材，很容易辨别出他的年龄。
这应该是顾京成他父亲？
虽然墨镜遮住了眼睛，不过依旧可以看出对方脸型的俊朗。
唔，还有显得十分年轻的母亲。
基因遗传真没白学，这一家都是美人胚子啊。
“我就说是成成嘛。”顾京成的妈妈向他爸爸撒娇，“你居然还不信。”
“因为我儿子，一看就知道是性格孤僻的，怎么可能放学后这么亲切地带着女生在街上乱晃。”说完后，他走过来，拍了拍顾京成的肩膀，“是吧，所以，你要和你妈说，这不是你女朋友，只是在街上看见了，顺路带回来的，要不然她一会又要对我哭了。”
不不，我觉得“在街上看见了，顺路带回来”，比带个女朋友回来更严重啊。
“亲爱的，你在说你高中的时候沾花惹草的事情吗？还是初中的时候呢？或者再远点，小学时？”
顾京成母亲的笑容突然变得很可怕。
这样的父母居然还是青梅竹马……
我看向顾京成，他扶额的动作更加深了，耳根子也红了。
“那个，叔叔，我只是和顾京成住两隔壁，顺路回来而已。”
我看顾京成平时这么油嘴滑舌，现在却解释不能，于是，我跳出来为自己辩一下清白。
“哦哦。”顾京成的妈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你啊，成成回家经常说的，他交到的朋友，住在隔壁的邻家少女。”
“是她啊？”他父亲向我走过来，好好看了看我，“成成长这么大，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我们也很替他开心。”
“我爸，还有我妈，你们这个时候出来是要干什么？”
顾京成取消了扶额的动作，镇定地问他的父母。
“哎？成成看我们从那里出来就知道了吧，我们是出来买彩票的啊。”
我悄悄在顾京成耳边对他说：“你们家还买彩票啊。”
“我爸多少年的习惯而已，后来我妈也跟风了。”他也悄悄地回我，然后又抬头对他父母说，“你们不是叫我顺路带回来了吗？”
“成成，这就是我回去要给你讲的第一件事，你爹今天午觉做梦，梦了个奇怪的号数，我们就立刻冲出来了。”
“嗯嗯。”
“那么，买完了吗？”
“没有，到这里之后，我们突然又想不起来号数是什么了，正在回忆中。”
真是有够随便的了。
我看向顾京成，他继续扶额。
“那、那我们就先回家了，作业还有很多。”顾京成找了个理由，其实我们的作业基本都快写完了。
“嗯嗯，我们在这里再想一会儿，成成慢走哦！”
我和顾京成立刻开溜了。
“有这样的父母，你也是蛮辛苦的呢。”路上，我对他感叹。
“习惯了，习惯了。”他一直说，实际上耳根的红色都没有完全褪去。
“你家真的买彩票啊，还全家一起投入福彩事业。”
“真的啊，他们两个人都喜欢嘛，我也就只能跟着了。”他说。
我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你笑什么？”
我模仿他上次的话：
“抓到你的把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