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不想去考虑现在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了，只知道除了颈部以下，我的头也暂时麻木了。
“可是。”孟可退回到了凳子上，她的眼泪，在我看不见的时候，也盈满了眼眶，“我不得不去，不得不离开这儿，我其实，真的，真的，好想，和你，永远这样在一起。”
这是，被表白了。
对不起，老天，我撤回刚刚我说所说的一切，感谢你！
“你无法呆在我身边的话，只要我去呆在你身边就好了。”急急忙忙的，为了安慰孟可，我重复了这句话。
看着孟可即将落泪，无能为力的我除了说些什么，任何动作都做不出来。
孟可又摇头了。这是她第几次摇头了。“不能这么做，所以我只希望，你能记住，我从来没有对这件事感到自责，我离开你，也并不是因为想逃避你。”
“我记住了。”虽然这样的结局很无奈，但我也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我不可能为了心爱的女人倒转时间，我什么都做不到，这就是我。
“那么，时间也差不多了，是该实行最后的计划了，然后，我就必须永远走了。”
这样真的好吗？孟可帮助我站起来之后，就会离开这里，去到无法再见的地方。而另一方面，孟可也说过，如果我放弃站起来的话，她也是能永远呆在我身边的。
马上，我就对这样的想法感到了自责。这样，不就是我在拖累孟可了。
但是，自私，这又怎么样。只要孟可在我身边，我就能看到希望，只要有了希望，那么就算不借助孟可的力量，我也能站起来——为了不拖累我心爱的女人。如果奇迹的出现是一种设定的话，那么是不是在我作出一开始的那个选择的时候，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孟可。”我轻轻招呼了下。
孟可把注意力从手腕上的手表上挪开，移向了我。
“如果我说。”我一个字一个字很准确的发音，“我放弃借助你的力量站起来，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孟可愣了很长很长时间看，但当她终于触及到了我因动摇而游离的眼神之后，咬了咬牙点头了。“我又不是那种实现了愿望就会消失的妖精。”
此时的我，该做何表情。
孟可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
但是，我的目的达到了，哪怕，我什么都还不知道。
“对不起，孟可，我又强人所难了。”
“没。”孟可眨了眨眼重新挂上了微笑，“你所做的牺牲真的太多太多了。感谢你，实现了我的愿望，我也很想，呆在你身边。”
孟可能这么说，我就完全放心了，“嗯，就算没有你的帮助，我也一定会站起来的。我会努力不拖累你的。”
这时候，我竟然毫无害臊的说出了这样类似于夫妻婚后发言一样的话。
反应比我快一点的孟可脸上立即又染上了一层绯红，“你在说什么呢。”
“啊——没什么，总之，这样，真是太好了。”我笨拙的想要糊弄过去。
“对了，既然已经决定不去了，那能告诉我你所说的最终一定能让我站起来的计划是什么，我有点在意。”
孟可很不自然的动摇了一下，“这个······过几分钟再说吧。”
“没事，还有，既然决定了不走的话，是不是和你的家人说一下比较好，会不会很麻烦。”
孟可说谎的功夫有点蹩脚，“不会麻烦的。”
总之，现在的我是更加混乱了。
孟可她是要去哪里，和她的家人一起去的吗？
“哦——”我有点颓然的点了下头。
孟可像是有点着急似的把脑袋凑了过来，“那今后，你有什么安排吗？”
“哈？我的安排？”
孟可看来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无意义程度，呆了一下，立马红了脸。这样的问题，问一个高位截瘫的人有何意义。今天，孟可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会不会很辛苦啊。
但为了不让她过于难堪，我打算挤出一些话来，“先和医生父母谈一下吧，告诉他们我的脊神经没有问题，可以开始进行复健运动。然后剩下的时候，就随你便喽。”
“那我们能干些什么。”
“好像。”我无奈的扯了起来，“除了聊天，其他什么都没法做。”
“还能这样！”孟可干脆直接坐到了床上，就这样背靠在我怀中。
突然的举动一下子让我六神无主，这样的大面积亲密接触实在对我太有冲击力了。这样，不就好像，男女朋友一样了。
虽然这样的发展确实是我所期待的，但我可没做好这种光速发展的心里准备。见面十分钟说“我爱你”，见面十四分钟后躺在了我怀中。这种神发展，感谢你，老天！
我能闻到孟可发间传来的味道。竟然和我想象中女孩子发丝的味道一模一样，好神奇。
我能感受到孟可的体温，从本应失去了知觉的胸膛之上传来的。和想象中女孩子的体温一模一样，好神奇。
我能听到孟可那轻轻的有节奏的快速心跳，和想象中那种初恋时的悸动一模一样，好神奇。
我确信了，只要孟可在我身边，我一定能好起来的。
“知道吗？孟可。”
“怎么了。”轻轻的带着玩弄般口吻的声音从下巴底下传来。
“我对于温度的知觉恢复了，我感受到了你的体温。”
孟可好像并没有我那么激动，“是嘛。”听起来她也很高兴，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好像，一切，在她的意料之中一样。
“呐，沈罡。”
“嗯。”
“如果刚刚再让你回到你救我的那个时刻的前一分钟，你会怎么做？”
孟可，问出了这样的问题。这种俗套的问题对应的当然只有那种俗套的回答。这有什么意义吗？
孟可会问这个问题，是基于什么情况。很简单，是基于对现在而作出的对过去的假设。她，想要改变现在的结局？因为，对此不满？可是，她明明这样很安心的躺在我怀中。她看起来，很满足。
但是，对此不满的却是我。我连用双手抱紧她都做不到，想要改变现在这个结局的，是我。只不过，用孟可的嘴问出来了。
“我会提醒你不要过马路。”
我在说什么啊，这样的话，不就亲手把与孟可的交集破坏掉了吗。这样一来，刚刚十五分钟内发生的一切，都将不再发生，孟可会一如既往的看都不看一眼我这样的男人继续生活下去。而我，也将继续像个思春的小鬼一样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我如果有再一次的选择，我将亲手葬送现在我和孟可两人可能在一起的未来。
因为！现在！其实，一点也不好！
我不能保护孟可，我不能作为她的依靠，我不能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向理想之路。我甚至连，低头看一眼就在怀中的孟可，也做不到！
我所能寄托的，竟然是名为希望的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相信我能站起来，但是我不能保证！因为冲动，而与孟可许下了承诺，但是，我害怕，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无法去实现。我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拖累孟可一辈子！
所以，一开始就不要相见，说不定其实是最美的答案。
我又重复了这句话，“如果到那个时刻前的一分钟，我会提醒你不要过马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