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乐再一次见到了俆黛烟。
缥缈魔女、这个给箫乐留下了深刻印象、麻烦绝顶的女人。
箫乐还记得当初她是怎么意气风发的，现在的她就有多落魄。
不、说是落魄或许都还有点过于美化了，应该说她如今十分凄惨才能够恰如其分地形容如今她的状态。
是的，凄惨。
也不知是被肮脏玷污、还是被血渍渗透的惨白囚衣已经变了晦暗的莫名颜色，她纤细的十指之上的指甲早就荡然无存，绞开皮肉的鞭痕撕裂囚衣破碎血肉、烙在她的身上、青紫的淤伤遍布了她的脸庞，占据了她的大部分肌肤。
还有更多莫名其妙的、细想下去就让人止不住头皮发麻的伤痕林立在她的躯体之上。
如若不是领路之人对箫乐说她就是俆黛烟？箫乐是如何也联想不到眼前这个不成人形的身影会是当初那个叫他觉得难缠的缥缈魔女。
这两者的区别实在是太过于巨大，而叫人如何都无法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见谅，箫掌门。虽然我也想要留给你们单独谈话的机会，但你也是知道的，这个女人的身份，所以你们的谈话我会全程陪同的。”
这时候领着箫乐进入这个囚房的男子柔声说道，申明了自己没有离开的打算。
箫乐只有木着脸点了点头。
这个男人举止很是得体，只是浑身的气质有些阴柔，看上去仿佛人畜无害似的，可在这个异状的空间，他越是表现的如此，反而越发叫人觉得忌惮。
所以箫乐对这个男人无法避免地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他提出的陪同要求，箫乐也无法拒绝。
毕竟现状是这么一个现状，他也只是在尽自己的责任而已。
俆黛烟的身份确实是敏感，箫乐知道这里是关押她的监狱之类的地方，可是具体在哪里，他却是一概不知。
他是直接捏碎传送符，直接被传送过来的。
甚至只被认同了他一个人前来探望，便是连张楚都还留在皇宫那边。
这个看守的严密程度可想而知了。
也罢，不能单独谈话的话，便不能单独谈话吧。
反正他和俆黛烟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密谋。
他拿来一把椅子端坐在了俆黛烟的面前，而被束缚在囚椅上的俆黛烟这时候那双晦暗的眼眸才终于落到了箫乐的身上。
“你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她有些惊讶地微微长大了眼睛，说了一句。
伴随着她的话语，唾沫混合着血液顺着她的嘴角流了出来，箫乐看见了这一幕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牙齿估计也被拔掉了几颗吧，情况比起他原本看见的还要严重啊。
说实话一般人要是受了这样的折磨，估计已经离死已经不远了，饶是俆黛烟这样的修炼者受到这样的折磨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哪怕事后可以通过灵药和修炼者自身强悍的身体素质恢复过来，这样严重的伤势估计也需要好一段时间才能调整完毕，毕竟她可不是武修。
箫乐觉得有些不忍直视，可是他也没办法说些什么。
毕竟就算和这些家伙说些什么人权啊、法律什么的也是无济于事，他们就是法律本身啊。
好在俆黛烟再怎么说也是修炼者，就算她不是武修，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现在看起来惨一点，调养一段时间之后还是能够恢复如初的。
而且眼下应该关心的不是她的身体情况，最应该注重的还是怎么能够说服她。
“我不是敌人，你不用对我怀抱着那么大的敌意。”
“你难道忘记了是谁将我拘捕起来的吗？”
俆黛烟吐出一口血沫，咧嘴一笑说道。吐字清晰了不少。
箫乐叹了一口气，说道。
“难道你觉得我们应该放任你继续帮助群山偷渡妖族进来？”
“不是我。”
“不是你？那你说说看是谁呢？”
“如果我知道的话，你觉得我还会在这里受苦吗？”
“好吧。”箫乐撇了她一眼，继续说道。“那蒋竹笑呢？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理由我已经和你说过了吧。如果你来只是想要问这些愚蠢的问题的话，那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箫乐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俆黛烟和之前的状态不一样了，如果说俆黛烟之前的态度让人摸不准的话，现在的她已经完全把自己的敌意展示出来了。
对箫乐的敌意。
想来也不奇怪，毕竟她遭遇了这样的对待，要是还能保持平常心的话，那才叫人觉得可怕呢。
不过这样下去可不行啊，箫乐是来说服她的，可不是来拉仇恨的。
好吧，既然这样的话，那就不要搞这些弯弯绕绕了，让他们直奔主题好了。
“你觉得……不，你们道家觉得我们赢不了？”
“箫掌门是吧？你到底是谁？你能够进到这里来，还知道这些事情。比起我想象的你还要复杂的多啊。”
俆黛烟微微眯起了眼睛，很明显诧异于箫乐的见多识广。
箫乐没有理会，继续说了下去。
他并担忧那个陪同者听到这些事情，他大概也知道这些事情，要不然也不会被委任来负者俆黛烟的审讯，就算他原本不知道？也没有关系，毕竟他承接了这份工作就注定了深得那位陛下的信赖。
“如果我们有取胜的希望的话呢？你会怎么选？”
箫乐疑问，注视着俆黛烟。
俆黛烟没有回避，目光也直直的锁定在箫乐的身上，只是那眼眸之中看不出任何波澜，她那狼狈的脸庞上也分辨不出她此刻的色彩。
不过一开始，箫乐便没有指望她的回应，她没有回避，开口嘲笑就行。
“你觉得没有？老夫子明明说还有希望的。”
“你连儒家的事情都知道……”
“不相信老夫子吗？还是说不够份量？那么加上我呢？”
箫乐提出了三个问题，然后将手指指向了自己。
“你？”
俆黛烟的眼神中充满了诧异和莫名其妙，就算是她现在的狼狈模样，箫乐也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别说是俆黛烟了，就是那个一直立于墙边、默不作声的旁听者听到了箫乐的发言也止不住抬起目光向箫乐望来。
是的，在旁人听来箫乐的这番话实在是太过于自大、不，说是自大可能都有些含蓄了，应该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使人止不住想要发笑。
你谁啊？你就算天赋不错，可终究是一个四品武修，比起你强悍的修炼者多了去。
你又不是圣人，凭什么觉得能凭自己的一己之力改变这种残酷的现状啊？
“你有多了解我？”
俆黛烟不答，实际上她已经失去了和眼前的男人对话的兴致。
能够说出这种蠢话的人，她觉得再和对方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她的确没有多了解眼前的男人，只知道一个大概，还是进到这里之后，只鳞片爪地听到了一些。
更多的她就不知道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影响她对眼前的男人判下“死刑”。
她承认眼前的男人天赋不错，经营了一个门派似乎也还不赖，在同年纪的修炼者之中可谓出类拔萃了。
可就仅此而已了。
他只是一个优秀的“考生”而已，并成为不了“出题人”，也改变不了“考试”本身。
见俆黛烟不答，箫乐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这番话有多么的狂妄自大，可是箫乐并不是失去了理智的傻瓜。
他很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所以，他现在还要继续说下去。
“我在承平十一年的时候还只是一个九品武修，现在承平十五年，我已经谨慎四品。这个晋升速度如何？”
俆黛烟没有反应。
“而且我已经摸到了三品的门槛了，我有预感在今年内，我能跻身三品。”
箫乐不是说大话，之前的群山行那些太过于惨烈的战斗大大的激发了箫乐对品阶的理解，虽然他还是不能完全掌握自己所持之道是什么，但大致他已经摸到轮廓了。
他相信，再花费一些时间，跻身三品不是难事。
他有这样的自信，而且并不是空穴来风的没来由自信，毕竟之前的晋升箫乐也是一帆风顺。
俆黛烟之前听闻箫乐在短短四五年的时间内跻身四品武修没什么反应，但现在箫乐扬言还能在今年内跻身三品就有点吓人了。
哪个体系都是这样，从低至高，一个品阶一个品阶是越来越难以突破的。
在短短四五年时间内攀登到四品位置的修炼者虽然很少，但也不是没有，以俆黛烟的眼界来看，这种事情不用太过于大惊小怪。
可若是说在短短四五年时间内从一个九品武修跻身三品？
这种例子压根就是闻所未闻。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俆黛烟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可是当她的目光落到了对方的脸上的时候，这个怀疑又有些动摇了。
他似乎不是说谎……
虽然没有什么其他的证据，可是俆黛烟看见了他的那副表情没来由地这样觉得了。
见到了俆黛烟的神情，箫乐知道稍微打动了她了，趁热打铁地继续说道。
“虽然我不知道二品、乃至于一品是多么难得晋升的，但我有预感，我能在十年间跻身一品，成为九州顶尖的强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