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活必须争分夺秒——早一步迟一步都可能错过！
唔
头有点疼。
右手揉了揉太阳穴，遮住因强光短暂性失明的眼睛——窗外傲娇的太阳，不顾人家睡意朦胧，把阳光一股脑全投射了进来。
才，才不是为了把你叫醒呢！虽然你再睡就要迟到了。
是这么说的。
的确，但是多睡一会又不会怎样，肯定不会迟到的你就放心好了啦。
再不起床小心的话小心迟到哦——闹钟是这么说的，在十分钟以前。
看来非要在她们两人中选一个作为自己的青梅竹马的话，太阳会比较合适吧。
抱歉呐，闹钟小姐。
还在给闹钟发卡的时候——“啊啊啊啊啊啊！已经是这个时间了么？！”另一个我大喊，紧接着三号的我抓紧时间从被窝里用背越式跳出来，四号迅速冲进浴室。
“可恶，都快要迟到了就不要那么麻烦了啊！”五号朝四号催促。
“不行唔，早上一定要刷牙唔，要不然会被别人闻到不好的味道唔。”四号嘴里还塞着牙刷，尽全力从五号手上争取时间。
然后，六号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你想做什么！”“住手！”“啊啊啊！谁快点唔阻止他，我还在刷牙没时间唔！”从冰箱里抓起一片面包用嘴咬住以运动会上百米冲刺般的速度跑出家门————“你们这帮家伙一定会迟到的！”
“混蛋！别指望这样就会有美丽的邂逅，撞到你的只会是训导主任！”——七号用力打开窗户，朝着六号的背影大喊。
不过迅速跑出家门的行为却让我更早到达学校。面包在路上因为实在太饿已经吃掉了。能咬着面包旁若无人一路跑到教室的家伙，在路上说不定就会变成长着黑眼圈的稀有动物。起码这么国宝的行为我绝对做不出来。
用手抹了抹嘴，发现还有面包屑残留在嘴角。
视线从校门开始：空旷的只有两个貌似昨天见过的家伙举着“我下次一定不再迟到”的牌子。爬上楼梯跑过走廊，大多数人已经就坐的教室——戴着眼镜伸出右手的人——千穗的背——夏帆已经就坐的座位——自己的座位还空着——安全上垒——呼哧呼哧喘气。
“早上好。”
阿泽向我打招呼。
“哦，早上好。”
上气不接下气坐在椅子上。还好离第一节课还有一分钟左右的时间。汗水快铃声一步往下流，弱小的滴答声被随后而来的铃声淹没。踩点进入教室的学生没有人会在意，仅仅只有在推开门的瞬间，可能会被已经就坐的同学关注个三分之一秒左右。
“——叮——咚——”
随着铃声慢慢减弱，消失——
“同学们早上好！”
像连锁反应一样，阿凯的声音在上课铃声最后一个音节结束时响起。
一大早就这么有干劲真好，教师评价单上也一定写着活力满分。
懒懒散散坐在椅子上，明明前一秒还抱着快要迟到的担心，但现在却已经可以抓住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睡意，用眺望窗外依旧灰蒙蒙的天空加深它。这就是既不属于“明年就是三年级了稍微有点自觉认真学习”的二年级，和“高中生涯仅剩两个月，再不努力将来就不会出头”的三年级。高中一年级的学生，早上才会拥有的奢侈慵懒。而我现在可以放下悬着的心好好享受这种时间，多亏了昨天阿凯提供路线，充满挑战的夏帆家之行的结果。
接着不知不觉中，讨厌的课就会结束。
睡眠真是博爱又廉价，属于所有人的美妙技能。如果能进一步加强的话，说不定人类可以进化到无需进食，只依靠睡眠就能存活下去，每天睡到傍晚或许会成为最棒的低碳生活。
半梦半醒中第一节课很快结束，迎来了短暂的下课时间。这种时候普通人当然是在和同样普通的朋友的闲聊中度过，我亦如此。毕竟早已经不是初中二年级，脑袋中还幻想自己可以成为超能力者的孩子了。
“哟，明秀！”
“阿泽，还有前辈，早上好。”
用柔和的目光看着对方说早上好的人，叫做明秀。不是我们班级里的家伙，但仅有的两个朋友却在这里。
详细情况太复杂，再说我知道的也不一定完全正确。简单来讲，明秀就是那种在开学初期结交新朋友的重要阶段里，因为某方面太优越导致周围没人敢轻易接近，自己又有内向这么危险的属性。然后被身为校园明星的我拯救，最后拥抱幸福的家伙。
等等，虽然这一段极有可能还是我未消散的幻想，但明秀只有我和眼镜男这两个朋友却是事实不会有错。
毕竟幻想也得依存现实才能存在嘛。
“呵呵，阿泽还是那么喜欢开玩笑呢。”
明秀笑起来的样子十分可爱。短发一颤一颤的，就像一头花栗色的兔子。
“怎……怎么会，阿泽你继续这样说，我也是会生气的！”
生气的样子更让人内心不禁升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你们这帮恶徒，在下就是明秀殿下的骑士。胆敢再靠近一步，休怪在下的剑绽放绯色之花！
“真是的……”
害羞以后，我已经不能再用辞藻修饰。真是个令人羡慕，周围隐约闪耀着乳白色的纯洁之光，又是我完全不可能去嫉妒的家伙。
“前辈，看起来没有精神呢，是昨晚睡眠质量不好的关系吗？”明秀口中的前辈是指我，至于原因？抱歉，我忘了。等哪天找回那段记忆再告诉大家好了。
屏蔽掉阿泽的声音，明秀终于发现一直趴在桌子上眼神迷离的我。
时刻注意周围，这也是作为一个优秀的人所应该具备的品质。那边的眼镜男就别再看我了，你这种后知后觉的家伙我完全没有拯救的打算。想改变我决意的话请尽力讨好我，比如说因为钱包出了事故，中午我的午饭由你请客之类。
面对上像明秀这样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时，人们很容易下意识的朝好的一面回答。
怎么会，看到明秀谁都会在不知不觉中精神起来呢——虽然我也很想这么说，但是，明秀啊，你身为男人的事实，无论在幻想那头还是现实这边，都让人怎么感慨也感觉不够呢。
没错，我将沉痛地告诉大家这一事实。
明秀殿下，是男儿身。
跟我关系又好又可爱的明秀居然是男人！世界一定被哪个混蛋改写了啊啊啊啊啊啊！快把明秀是女生的世界还给我啊混蛋——
综上所述，一脸关心的表情，心灵受伤的职业废材大叔见到肯定马上被其治愈。可惜是男人。
笑起来的样子周围的女生全部黯然失色，全人类共有的财产明秀殿下是也。可惜是男人。
纤细的身材，不管穿什么都会很好看，未来在时尚之都的时装展示T台上一定能成功书写。可惜是男人。
跟我的关系非常要好。因为，是男人。
心境莫名变得悲哀起来。
“别管他啦，明秀，之前没说完的事情快点告诉我啊。”
“可是前辈他真的不要紧吗？脸上一副悲伤的表情。”
“没事的啦，他如果有事的话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哭出来的。”
你当别人是刚刚出生的婴儿吗？还是说是你的智商仍停留在那个阶段？
“呐呐，你是不是又被哪个男生告白了？哈哈，是高年级的家伙吧！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好像自家的女儿终于肯出去相亲的老妈，阿泽兴奋的不停用手撑着明明不会掉下来的眼镜。
“没……才没有那样的事。”
“那你早上让我一个人先走的原因是什么？如果是情书的话，明秀你现在肯定还好好放在鞋柜里不知道该怎样处理对吧？”
“不，不是，我如果真的遇到困扰绝对会第一时间来请阿泽和前辈帮忙……”
“交给我吧！绝对会好好处理你至今不敢拿出来的那十二封情书。”
“啊，什，才……我，才，鞋柜里才没有那种东西！”
满脸通红的辩词毫无说服力。
“我说明秀啊，改天不如带阿泽去见你家的长辈吧。”
这么了解你的话，只是性别上这种能用微笑克服的困难，对于明秀来说已经很简单了呢。
“怎，怎么就连前辈也取笑我……”
只是普通的吐槽啦，会觉得男孩子可爱并产生兴趣，除了职业的废材大叔就是职业的变态。那种人早就把自己牢牢关在二点五次元的监狱里。生活中只需减少去便利店买卫生纸的次数就能避免与之遭遇。
不过，实在太可爱了，让我好好欺负个够吧公主殿下！
“对了，说，说起来，那个，我有听说同年级一些女生在青丘遇到不良少年纠缠的传闻，那边好像很乱诶，最近……”
“说起来？说起来明秀为什么会知道这样的事？等等，不会吧，不会吧！居然还有收到女生的情书！或者直接叫到屋顶告白？”
语调听起来越来越兴奋的阿泽继续攻击，被揪住尾巴的栗色兔子只能无辜地原地打转。
虽然此刻我也很想加入阿泽的队列，但刚刚明秀那番话却引起了我的注意。
青丘，应该就是夏帆住着的那块地方吧。这么说来，连我这个只去了一回的家伙都抽中了红鬼，住在青丘的居民又会怎么样呢？
转头看了看夏帆，她一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也就是说除了丢在鞋柜里的十二封男生情书，还有数量未知的女**慕着明秀？呐呐，在她们眼里明秀到底是明秀学长呢，还是，嘿嘿嘿~”
视线好像被对方察觉，我急忙把视线转移回到明秀和阿泽身上。
就这样聊了一会，因为上课铃声得到解救的明秀丢下“待会见”快速跑出我们的教室。看着他离去的纤细背影，如果再穿上裙子，特别是公主裙的话一定能更加惹人怜爱。至于常理那种玩意——可爱就是正义！
“青丘那边确实很乱呢，连我上次经过的时候都差点被人盯上。”
像是在对我说，又像说给自己听。阿泽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镜片。
“你家不是在另一边么？”
没事跑到青丘去干什么？方圆十公里的纸巾能那么快被买光？
“啊啦，我没说过吗？我打工的餐厅离青丘很近。”
原来如此。
眼神不禁再次飘到夏帆身上。看起来与我没有任何交集，普通高中女生的背影。实在很难和昨天重合——让我从迷失自己的妄想中脱离的昨天。
——言末——
——言末——
——言末——
“言末”
午夜十二点的钟响，声音作为撞击的角色，而老旧的古钟由左脑扮演。突然响起钟声，已经废掉的钟楼里回荡着它以前的声音和记忆，蒙太奇般飘过。
“言末”这个叫法，明明在今天已经被人多次叫过，在我耳中却依旧模糊不清。直到出自少女之口，才像终于被按下了开关，心脏瞬息加快了跳动的频率——清晰的音阶，古钟被撞碎那一刹那终于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嘿，你跟她一定有什么关系。”
像是经常一起谈论女生的朋友，嘴角扬起30度微笑勾住我的肩膀对我说。
记忆消失，身体却在回忆。
“哪有啦，只不过是错觉罢了。”
总是认为自己意识过剩的少年回答。
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我开始对今天之前，自己与少女间的关系感到好奇。心中这股无法用语言描绘的感觉，让我的神经更偏向与眼前之人互有纠葛这点。
可事实到底如何？
“怎么了？”少女歪着脑袋，像是全然不知她此刻的造型，有多不适合站在门口与同龄男子说话。
“呃……”
你愿意跟我对话这点我很高兴，但是你难道就不打算让我进去或是换一套衣服，哦，是穿上一套衣服吗？
思维在脑中乱作一团，真是太乱来了。
“啊！”设定成迟钝属性的少女双颊迅速变成绯红色，转而消失在被掩上的门后。
“请……请你等一下，我马上回来。”纤细的声音穿透门缝传来。
果然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对吧？那眼前所发生的就是不正常喽？
“找我有事么？”凝视了我一会，确认我不打算开口后少女追问。
说是迟钝属性不如说迟钝过头，果然不正常。
想起自己来到这里的原由，我勉强点了点头。
“哦”少女回答后转身在玄关处拿起自己的靴子。
“你先回去。”
“啪”
把手里的靴子丢到门外。
小一些的女孩吐了吐舌头，在对我意义不明的眨眼之后，啪嗒啪嗒走回了房间。想用目光追寻，却被另一名少女用裹着浴巾的身体挡住。
“那么——”
穿好鞋，她反手关上门。老旧的防盗门被关上的这一过程和声音，让我产生了自己好像已经无路可逃的错觉。
顺便，这样难道不冷么？一股冷风拂过裸露在外的脖颈，身体未经允许暗自颤抖。笼罩两人的扇形灯光越来越小，最终完全躲回门后。
在依稀能看见对方头上的水汽的黑暗下与她四目相对。
“脱掉。”
她清晰的吐出两个字。
喂喂喂！这可不是适合出现在校园类小说中的情节发展！
虽然这么说，但我也不是很不愿意啦。只是这种事，我认为最好还是和与自己相熟相知更久一些的人比较好……而且——现在很冷诶，只包裹着一条浴巾，你应该比谁都更能体会到此时气温的严酷吧？这样的环境下还能对别人做出无理要求，果然我还是先回去好了。
她向我靠近，我只能慢慢向后退步。
凌乱的碎步，腰间顶上冰冷的护栏。感觉站在身前的不是一名弱不禁风的少女。而是高出我两个头，一只手正插在怀里握紧什么的黑衣男子。回答不出下一个问题就要面临被枪击或跳下去的选择题！那么，0加0除以0乘0最后的答案加上根号，等于几呢！
扭头向下匆匆一瞥。计算在这种高度往下跳后我毫发无伤的几率。
“快点。”
没有任何顾忌，少女手指着我身上浅灰色的外套，向前一步逼近无路可逃的我。声音传达指令性语言的同时，告诉我她快要不耐烦了。
语言触动神经，像咒文一样，让人脑中的液体根本转动不起来。
魔咒，一定是魔咒！
简短的一句话却带着让人无法反抗的讯息。我只好在护栏和她之间找到一点适合动作的位置，慢慢脱下外套。衣服还没有完全离身便被她一把夺过。
唔，这感觉，还真是——挺冷的。
凉飕飕的夜风中，她把右手伸进对应衣袖，然后静止不动，目光对准只剩一件衬衫，正打算双手环抱住自己取暖的男生。
“……”
遵命，大小姐。
放下正环抱着自己肩膀的双手，颤颤巍巍帮她拿起外套的另一只袖子好帮助她完整将其穿上。脑海中一瞬间想起了为我做过同样事情的父母的模样，碎片被一片一片粘贴回原来的模板。
“你可以开始说了。”
她扯了扯不算太大的衣服下摆，尽最大限度盖住原本浴巾包裹不住，正裸露在外的大腿部分。
“咕咚……”
这种时候口水不受控制滑下喉咙真的不是人类可以克制住的，大家要相信我，绝对不是因为眼前的场景而感到兴奋！
开始说？你让我说什么？哦对了，好像是我自己找上门来的。
原本是来干嘛的？这个问题在我脑中盘旋而过，然后被少女似乎可以轻易穿透别人想法的眼神轰击，坠落。
“那个，你的……”
想好的借口是什么来着？思想分裂成两份，一份放慢语速与少女对话。
拖住她！背后就托付给你了！
另一份在无人知晓，脑海中隐秘的角落里疯狂寻找作战方案。在作战指挥室里，一摞摞的文件都被翻了个遍，但就是找不到之前好好放置在最上层的计划书。也许被谁吓跑了也说不定。
万物皆灵？都说了无机物脱离幻想的舞会根本不可能会动！
事先制定的计划还没有回想起，少女已经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了我的佯攻——那只原本普通的微笑好像变成嘲笑，拥有熊外表的小小挂饰。
这么一看，我似乎又曾经在哪里见过它——
“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左边的眉毛轻轻上挑，这难得出现在她脸上的表情我们姑且看作是生气的预兆。
一个问题，便让我身后严阵以待的军队溃败。
不妙！先不管我以前到底有没有见过这只挂饰。
看来我忘记考虑了一点——现在她问题的意思是“我明明放的好好的，为什么会跑到你手里？”。而我准备好的回答“不小心捡到了所以来还给你。”怎么看都像非常没有水准的毛贼，被抓个现行后从简单大脑里随便挤出来的借口。
屋外的温度急转直下，在即将接近273°时，我才发现，主动权早就已不在自己手中。身体是因寒冷才颤抖，还是因为害怕而战栗？这个问题随便丢给谁都可以，反正不要是我就好。
“恩？”
她上挑的眉毛角度加大。
下一秒，我心中刚筑起的一道柏林墙瞬息崩溃。
“对不起！”
少女的表情恢复原样。然后，在我已经看不到的90°角上方，打量我标准的鞠躬道歉姿势。
“你是说，今天早上起床之后。从某一个时间点开始，自己身为言末的记忆就全都找不到了，是这样么？”
夏帆沉吟了一会，把我毫无头绪的述说中有用的信息组织起来。
“是”
声音由下发出——我仍然保持向前90°的完美鞠躬。
“唔……”
看不见她的动作，但想必此刻正歪着脑袋思考吧。地面是一片漆黑不会有错，但是脑袋的眩晕让我感觉自己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黑色的线开始缠绕视野，眼前的一切模模糊糊。
大小姐啊，你到底要思考多久哟？我可快要坚持不住了呢，万一用这个姿势摔倒——
用这个姿势摔倒——
用这个姿势摔倒——
用这个姿势摔倒。
“低头”
“是！”大小姐！
气势十足的回答。
嘛，用这个姿势往前偷偷看一眼，被发现也是很正常的事。自以为在课桌下玩手机老师就看不见真是太天真了！
时间惩罚似地放慢脚步，在我周围来回渡步。一分一秒过去，也许并没有我感到的那么长——等到少女吸气的声音打断我脑中各种妄想，说出“哦，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的时候。
视线急速向前，倾斜扑去。
也许是身体不甘空手而归，打算捞一点好处才放开神经，谋划了这一切。
也许还有我的潜意识作为幕后主使。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我一定是无辜的。
眼前越来越近的地面，上面飘过一抹白色的虚影。
犯人先生脱离“自然摔倒”的范畴，以90°角的姿势向后倾斜。看到和来时一样，没有一颗星星只是变的更加深蓝的天空，还有以不同角度看到的老旧护栏，看似冰冷坚硬不想用身体触碰的街道。
最后，用身体体验到了走廊地面的冰冷。
被丢在我头上的衣服掩盖住因疼痛而扭曲的五官。挣扎着拿开脸上还带有些许温度的外套。再次出现的灯光与上次离去时相似，变成小角度的扇形。
直到我说出“等等”。
灯光留了一条细小缝隙照射在我脸上。
就像动物在面临危险，或是火灾现场的人一样。这股突然爆发出的力量让我喊出那句话。不过神明大人啊，这种效果光环可以再持久一点么？要知道，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很有可能才是货真价实的超能力者呢！
出声后，回到室内的她回头看着快速站起来的我。也许这不能叫看着，只是因为听到别人叫自己，才稍作停留。介于眼睛与耳朵之间，一小股头发随着轻微的动作摇晃。
“还有事么？”
还有事么？
还有事么？
我连来这里的目的都没有达到，还有事是什么？根本就是原来的事情啊。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没有么？听到一个失忆家伙的悲惨经历，难道就没有作为鼓励或者帮助的话告诉我么？不相信吧，果然是不相信我失忆的事实吧！说实话我也不想相信，但是那又能怎样？我真的不记得昨天以前的事，什么？夏尔？那样的角色在妄想中快乐的生活就好，出现在现实的话一定会受到因为嫉妒而红了眼的人排挤。
“没有的话就回去吧。”
我也想啊，可是双腿僵硬不肯前行，好像有不能离开这里的理由一样。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会搭上只有夜间才出现在街头巷间，传说中的黑色摩托，搂住头戴头盔，身材纤细的女性骑士离开。
在我胡思乱想之际，脸上微小的光线继续变小，稍后就会离去。
等，等一下！
我终究没有勇气再度开口，面对的明明只是同级生。不是魔王也不是任何邪恶组织的首领。
“咔嚓”
身前响起关门的声音。
胆小鬼，这样做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吗？鼓足勇气一口气冲到悬崖边的人，最后却输给自己的懦弱掉了下去。
也许吧，但相比那种事，我现在还是比较倾向回家舒舒服服洗个澡，然后再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明天记忆就全都自己跑回来了。再说了一个毛绒挂饰而已，不会跟我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啦。
而已？小小的挂饰说不定可以了解女生的内心。连这都不知道，这就是你作为男性为何会如此失败的原因！
算了吧，那种事怎样都好，现在我只想快点回家。
不过，勇者的回家之行在魔王洞穴外又遇到了一点“小”问题。
到底是什么问题待会再说，大家先回答我，当你们一个人遇到小混混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和反应呢？
害怕？不知所措所以站在原地不动？
那么我现在这样不算丢人吧。
害怕的一步都不敢动，站在原地等待他们慢慢逼近，这样一点都不丢人你们说对吧？
因为大家的反应是一样的，所以我这样当然不算什么。怎么可能会被归类进“懦夫”“胆小鬼”的范畴里？一定还能算是“普通”的人。每天按时去学校，等待午休然后下课回家，最期待晚间的搞笑电视节目。
但这么做的家伙怎么看都已经可以被称为懦夫了。
就算那一脸混混头子样的家伙，把手伸进属于我裤子的口袋。满是黄牙还带着烟味，嘴里说着“最近手头有点紧，就借一点点，之后一定会还给你。”拿出我的钱包“想不到你这个家伙还蛮有钱嘛”嘻嘻笑着，我也完全不为所动。
我是这样的家伙么？
昨天以前，我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会做出什么反应？
明明在心里想往那个家伙惹人嫌恶的嘴脸上狠狠打一拳，然后再朝小腹踢几脚解气，身体却全不为所动。
我是这样的家伙么？
昨天以前，那个还没有丢失记忆，还和普通高中一年级学生一样，没有敌人也没有太多朋友。过着普通的高中生活，上课经常发呆直到被老师提醒，或者因为笔掉到地上才回神。
我，是这样的家伙么？
不知道吧。因为缺少了一些记忆嘛，不知道是很正常的事情。
即使被别人做到了这种程度，软弱如现在的我，也不会有任何反抗行为。唯一作为维护仅存尊严的视线，也被反瞪一眼以后缩回安全距离。
“砰砰”
“砰砰”
心脏跳的动速度跟害怕的时候一摸一样，感受不到真实感的双脚被冰凉的空气袭击。
果然在害怕，我果然是一个胆小鬼。
明明在上面一番自问后，应该恍然醒悟犹如醍醐灌顶面对黑暗势力不再害怕。最好再打通某条身体经脉，怀着兴奋的心情轻松收拾掉这些家伙。
可是手在抖，我整个人都害怕的开始颤抖了啊混蛋！愿意的话你来扁他，我会趁这机会逃跑，到了足够远的安全距离再考虑打电话给警察，自己的人身安全才是首要。隔了不同的世界，中学生手册上依旧这么写着。
不过这种地方现在不可能会有人路过，下一秒会有超能力者都市侠客魔装少女大魔法师未来人经过，救下我小命的可能性反而大一些。顺便让我也成为他们中的一份子。如果真的有了超能力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这座城市，当然自己遇到危险也一定逃的最快。把“世界上最诚实的超级英雄”奖颁给我也毫无问题。
“也许”像溢出的水，从脑壳里不断涌出。
“喂”————瞳孔紧缩，视线找到希望的光芒一样狂奔。名为“也许”的幻想之外——现实中少女纤细的身影印入视野。
夏帆。
她平静的声音，同样也被另一帮气血喷涌的家伙注意。
好像打了焦点灯光，除了她之外跑龙套的名字和模样完全不需要在意。我们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同一方向，在最关键时刻出场的故事主角。
恰好站在路灯下的夏帆看着我，用主角一样的眼神。盯到我开始怀疑脸上是不是贴了什么东西才停止。
她举起手机。
“已经报警了”
屏幕微弱的光看起来十分刺眼。
“你们最好马上离开这里。”
报警？原来如此。不过这帮混蛋会这样轻易罢手吗？这才是我现在应该关心的问题。他们本该不会对我的身体有兴趣，但受到刺激的话一定少不了请我一顿海扁，夏帆的出现对我来说也许不是好事——此时仍然这么想的卑微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为超能力者和英雄吧？
“小姑娘，没人教过你在青丘遇到我们的时候最好不要乱说话吗？”
“随便跑来青丘做这种事，你以为费特会放过你们吗？”
大小姐，没人教过你当暴徒手里有人质，靠近和语言刺激反而会使人质的安全受到威胁吗？
三个疑问句，交接点似有似无。
最后我担心的事却并没有发生。
他在流汗，本该完全没有特写的机会。那个像混混头子一样的人，听了夏帆的话以后豆大的汗珠从前额爆起的青筋上一颗接一颗缓缓流下。经过凸起的颧骨时像遇到障碍一样绕了过去，然后流过脸颊，最后消失在下巴的暗面。还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男人抓着钱的手腕在轻轻颤抖。
啪嗒，啪嗒。夏帆的脚步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就如她不打算再回答一样。
“你是什么人！你和费特是什么关系？”
“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听到那名字，以为可以吓到我们么！”
被一个名字就吓成这样的人不要紧么！
“说话啊！”
“可恶！你再向前走的话。”
少女继续向前走，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主角气息。
“臭，臭女人，走着瞧。”
真的被一个名字吓跑了！
丢下我已经空空如也的钱包朝来时方向逃离的几名男子，保持平速接近的少女。
距离到了可以看到其发梢依然没有完全干透的水渍。
喂，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面对突然再会的见面，对相熟的人使用一定的关心语，即使只是客套话也是必须。可是那家伙，居然直接绕开我走掉了！
迎面向我走来，然后肩膀距离肩膀五公分，身影交错，远离。毫无人情味可言。
却可以为人留下最后一丝尊严。
在她没有走出声音还可以到达的距离之前。
“等等”
喊出这么一句话却快要挤出眼泪。
出声后，远处少女回头看着我。也许这不能叫看着，一定是听到别人叫自己，才稍作停留。从我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她介于眼睛与耳朵之间，一小股头发随着轻微的动作左右摇晃。
“那，那个”
寒冷的空气让呼出的气体变成白雾，终于露出脸的月亮小姐照亮了半边街道。
“谢谢。”
实在是非常感谢，大小姐！小人感激涕零！
“不客气。”
也许又想起什么，少女再次迈开的脚步停止，站在路口。
“你原先，会比刚才更勇敢一点的。”
她的话语，宛如加速的夜风多次吹过。
什么？大脑没有反应过来，你再说一遍好不好——明明听到了，却因为某种心理活动作祟，想要再问一遍好让大脑做好准备。
换一种角度思考她这么说的意思吧：就是说，她相信我前面所说的话？相信我真的一觉醒来失忆了？
不等刚遭遇抢劫的福尔摩斯仔细琢磨。名为夏帆的少女再度启动，消失。
要追上去吗？追上去，然后呢？
等等！我还没有想好怎么说，别擅自决定！至少先让我想好称呼——
管你，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完全不给大脑挣扎的余地。
“夏帆——”
这是今天我见到少女之后，第一次正面喊出她的名字。
“同学”
生怕惹她不高兴，开足了马力冲破速度的限制后，急刹车般加上称呼。
夏帆依旧只把头微微向后倾斜，也许角度大了一些，不过我仍然看不到她的正脸。悬挂在上方的月亮也不是满月。
抓紧这个机会，深深吸一口气，准备好的话顺着吐出的气体一起脱口。如果现在不放开下一秒一定会死掉！
“我原来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希望你可以告诉我！”
拜托了，关系到我能不能活着回去，拜托了！
咬紧牙关，在看不到的地方，我并不知道少女此时作何表情。
是厌恶？
是为难？
是惊讶？
是沉思？
还是其他什么。
看不见却听的到的秒针不断复述，几乎感到时间都要完全停止之后。
“不太清楚。”
模棱两可的回答。
“我还有事，明天见。”
耳边拂来吹散白雾的一抹风，就算夜风也有温柔的一面。偶尔才能看到满月的夜才让人觉得难能可贵，足矣驻足欣赏。
竭尽全力的行为没有得到确切答案，少女只留下一句“明天见”。
明天见——
但又好像得到了什么。
至于来这里的目的？抱歉，已经忘了。如果你还记得的话希望可以告诉我。当然，是在我明天起床以后，吃早餐的时间不想被打扰，送早餐的可爱女生例外。
最后究竟在那站了多久才起步回家，我不得而知。
而此行得出的结论就是：看来我的回忆之旅还没结束，如果这一切全都是游戏的话，恐怕存档后进度条也只显示百分之五。
爬上床，闭上眼睛失去意识不会代表今天消失。而睁开眼睛，是代表继承了今天的明天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