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刘洋？”
“诶！”我的思绪伴着视线一起，从山道回到这间宽敞华丽的餐厅，聚焦在主座身后复古的烛台上——不，那对卧羊烛台，本身就是价值不菲的古董吧。
“怎么了？看你有点发呆，是不是菜不合胃口？”烛光柔和，班长坐在我斜对面，微卷的长发染上了一层温暖的亚麻色，愈发显得温婉。
“额——没有……”我紧张地瞟了眼主座上面容和善的中年人，见他也盯着我看，顺势收起目光，咽下一大口鱼羹——怎么可能不合胃口！好吃极了……
“怎么可能不合胃口嘛？明明是美食、美景、美人，美得他脑子短路，话都说不出啦。”
一阵哄笑。莫晓霜！
“哈、哈、哈！”男主人的声音洪亮得仿佛自带回响一般。尽管他眼睛不大，此刻又眯成两道直线，但那深不见底的漆黑瞳仁却散发出一股深深的魄力，让我不自觉地产生距离感——抑或，敬畏感吧。“桐桐，你的同学都挺幽默噢，哈、哈、哈！”
吴老板，中国魔法界内数一数二的企业集团——丹山集团的老总，吴桐里同学的父亲。我脑内突然闪过一种莫名的想法，想说他人如其名，是位极具神秘色彩的人物；可是这个词汇并不适用于他的状况——因为我们都不知道他的名字。这个世界上知晓其本名的人都在这间餐厅里：他本人，和吴桐里的母亲。对，甚至连自己的女儿也瞒着，他就是这样一位——极具神秘色彩的人物。
他一般要求别人称呼他“老板”，甚至连我们这群初见面的小辈也不例外；黑海星倒是入府随俗欣然允诺了，留着我们几人满脸黑线地挣扎要不要还是叫“吴伯伯”什么的比较好……
“嘿嘿，这不算幽默啦，应该说是老板你笑点太低，太好找到感觉了呀！”
“哈、哈、哈！”
喂喂喂，莫晓霜，你感觉也找得不错嘛！
“笑点低好啊，多笑就快乐嘛，快乐就健康嘛，哈、哈、哈！”老板说着说着就举起酒爵，“来，我们一起敬健康！”目光“刷”地刷到我脸上。
我忙不迭地举起高脚杯，“健康！”呃，这味道，芹菜汁么，是挺健康的……
“哎呀，老头子真成老头子了，话这么多。来来来，大家吃菜，多吃点~”顾阿姨——一位五官清秀、气质典雅的中年女性——对着她的丈夫略微嗔色道，随即热情地招呼我们。啊，班长长得像妈妈……
“哎呀，我高兴啊，高兴就难免多嘴嘛。桐桐这么多优秀的朋友来家里玩，还真是第一次，高兴，高兴，哈、哈、哈！”老板再度举起酒爵，目光“刷”地刷到我脸上，“敬友谊！”
我更加忙不迭地举起高脚杯，“友谊！”咳，这味道，苦瓜汁么？
“哇，这是魔法饮料？会变几种口味？”老板，有稍微甜一点的口味没？
“……刘洋？那个，你好像拿错杯子了……”左侧传来一声淡淡的提醒。
“咦？金界？你什么时候坐在……哦什么时候放在……哦不好意思！”尴了个尬，话说我这么紧张做啥？
……
“老板你看，这个才叫真·幽默。”莫晓霜虎牙欢乐地一闪，班长低头遮住嘴，黑海星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哈、哈、哈！——”糗、大、了……
除了无名和笑点独特，老板还有一个让人过目不忘的特质：他对古董的痴迷。门厅、回廊、庭院、餐室，随处可见不同年代、不同风格的古董装饰品，也不全是魔具，但大多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一件古物，历史越悠久，见证的故事越丰富，其潜藏的价值和能量也就越发难以估算。“百年A，千年S”，这是一位西方哲人对于收藏品年代与价值间关系的评判，虽然简略，倒也不失理数。
这幢恢弘的中式邸宅，就这样被笼罩在古物们散发交织构成的神秘气场里。班长刚刚介绍房间时有说，她家一直经营当铺，兼做文物鉴定的营生，祖上代代都是远近闻名的收藏家。虽说富甲一方，但向来行事隐微，财不外露；至于做企业、还做得如此张扬，貌似就从她爸爸这一辈才开启的。
背离祖道么。也许藏匿自己的真名，与此有关。不过，看着酒足饭饱、被女儿挽着胳膊一晃一悠地行进、微微发福的中年大叔的背影，我心头涌现出一种解答：这位不简单的人，所追寻的也不过是简单如此的幸福……吧。
“爸爸要带大家去收藏室，向客人展示藏品可是他最得意的爱好哟！”班长笑盈盈地回头说道。
餐宴结束，留下顾阿姨和两个仆从收拾后续，吴老板领着我们五个年轻人，经过回廊、庭院，进入主屋。一路上老板兴致勃勃地和女儿聊着什么，貌似是关于我们的话题，因为我隐约听见了“林书墨”和“诸葛醉晴”的名字。大墨嘛，说家里有事，得先回一趟，大概三号过来和我们汇合；至于那位放电的，本就不是班上的同学，之前和我们也没啥交集，只因那天在废屋里为救班长而豁出去大肆破坏了一番（【古式——砂狱雷汞波】，货真价实的古代阴阳术，现代魔法界定为A级——事后我拜托金界，从图书馆里查到的），班长好心约她，她却以已有安排为由婉拒了班长的邀请。其实，抛开熟络程度不说，像她那样的豪门，对于族人的出入、交往，应该存在许多我等无法想象的规矩。外公提过，十二宗为了维护血脉纯正，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规定宗族之间相互通婚，甚至自家族亲内通婚也不在少数；因无法被世人理解，有几个家族也就渐渐远离社交圈，西方魔法入国以来则更甚从前了。
哎。咦，思维飘远了。又越过三道屏风，绕过两个拐角，穿过一处小院——话说，这宅子是有多大！——我们终于来到一扇瑰丽奇巧的雕花连门前。古色古香的上槛貌似陈腐，定睛一看，却仿佛通体用黑铁铸成，质感无比扎实。槛上一乌金横匾，匾上阴刻四个大字：
“额……嗯……气水火土？”我仰头琢磨了一眼，没啥头绪，联想到四元素论，便随口瞎叨叨道。这是，小篆文？
“我猜是洞天福地。”金界一脸严肃地胡说八道道。
“噗——”莫晓霜明显也看不懂，不过并不妨碍她嘲笑我俩，因为我自己都觉得金界君装傻过火了。
班长也善意地笑着，正准备说些什么，却不料黑海星此刻幽幽开口，默念道：“不生长久。”
“喔——”我们仨幡然醒悟。原来是从右往左读啊！文化人，文化人。
老板在门口伫立良久，也没见他有什么特别的动作，那门就向两侧缓缓推开。“恋雪好厉害！我到现在还认得很慢的。”班长一把拉住黑海星，“大家都进来吧，爸爸也快点开始吧。”
昏暗的空间内，天花板上由近及远亮起一排排柔和的光源，排到视线的尽头——
！
左右两列博古架波澜壮阔地靠墙排开，正中一列青石条案纵向延伸，一并让出两路宽阔步道；宝格内、条案上，各种石器、玉器、瓷器、铜铁器、字画琳琅满目，让我感觉仿佛置身于另一个时代。
我本以为外头三五成群的古物已经够多了，可和这里面的数量根本就没法比……这已经不止私人兴趣了，活脱脱的国家博物馆级别的规模啊啊啊！
金界和莫晓霜惊异之余，似乎都流露出些许害怕。我望向笑眯眯地观察我们反应的老板，干涩地问道：“这些都是您个人的收藏么？”
“哈、哈、哈，我哪有这本事，这宝库，是吴家历代先人奋斗成果的累积啊。”老板取下一块星罗棋布地点缀着玉状物的石坯，仔细摩挲着，眼里闪出精光，“比方说这‘烟玉散’吧，就是我家三爷爷，从秦岭的一个古……古物商人那儿遇到的，那是在一百多年前……”
“爸爸！”班长微微嗔怪道，她依然挽着黑海星，后者正聚精会神地研究一把华丽的——刀鞘，看这精细致密的雕工，西域风情满溢。可，刀呢？
“嗯？”老板正讲到兴头上，不解地转向他女儿。
“说好喔，今天就给你一小时，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呢。”女儿露出乖巧的笑颜，上前夺下那‘烟玉散’并放回原处，随后捏住爸爸的手，轻轻摆动。
“哈、哈、哈！好、好、好，听桐桐的，反正时间还多嘛！”老板可吃不住女儿撒娇，立马抬步向里踱去，“我带你们去看几件好东西，看来普通玩意儿是提不起现在年轻人的兴趣了，哈、哈、哈！”
哦不，我敢打赌，我们有位年轻老师应该和您有不少共同话题的——话说，这位年轻姑娘也挺自得其乐嘛。我走到队末的黑海星身旁，低声问道：“你也喜欢古董？”
黑海星白了我一眼，“没有，只是发现这里的布局有点儿意思，然后觉得那刀鞘摆得稍显怪异而已。”
“哈？”我瞬间out了。
“吃那么多鱼，没见得比鱼聪明嘛，你可以去跳西湖谢罪了。”黑海星冷冷斥道。见我不再吱声，便细声说：“左右两排收的都是魔具，中间那排是没有魔力的普通文物。越往里，灵子浓度越高，藏品也就越珍贵。”
见我木木地点头再点头，黑海星补充道，“你，没感觉么？”
我木木地摇头说：“我，没感觉。”
见她正准备挤出“yu”的口型，我忙打岔道：“那，那刀鞘怎么个怪异法呢？”
“从刀鞘上残留的灵子浓度推测，那刀本体，评定不会下于A级。”我内心正期待着多奇特的结果呢，黑海星却轻描淡写地回答，目光飘向笑吟吟的老板。
“这个……奇怪么？也就是说，这刀鞘本身不是啥高级魔具吧。”我也望向十步开外，老板正引导众人端详一幅山水画，金界和晓霜一副“(⊙o⊙)”的神情。
“照理说，刀和刀鞘应该摆置在同一处呈列，而这里只剩刀鞘的缘由，不外乎两种：一，刀不在藏品中；二，有理由不能把它们放在一起。若是前者，不过是收藏家的水准问题；若是后者，嗯，很让我在意……”黑海星托着下巴，思绪不知道游离到了哪个维度。这姑娘，令人费解也就算了，可要是稍稍找不到她的节奏，就会——
“说了你也不懂，嘁，一脸蠢样。”她大步走上前去，甜甜地挽住晓霜，加入他们的讨论。
——这个样子。
如果真存在“前世来生”之类的因果报应，我想我上辈子得是个口剑腹也剑的毒舌……活该这辈子摊上黑海星。
“啊，这个是‘沉心瓶’，据说里面装的是‘忘川水’，能帮你回忆上辈子的事情哦。”老板发现黑海星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绿玉长颈瓶——而非那幅会自动变幻图案的水墨画，积极地解说道。
“诶，真的么？这瓶子怎么使？”我一听也来了劲儿。
“哈、哈、哈，只是据说而已啦，是我家三爷爷的爷爷从朋友那儿得到的，别看这瓶子挺朴素，封口的符咒可不一般呢！”老板正说着，我便凑上前去细细琢磨一番，也就是张破破烂烂黄得发紫的纸符被一条勉强看出颜色的红线缠得严严实实，有那么夸张么？得到老板默许，我伸手去碰，却怎么都接触不到那纸符——周围一圈空气就像一堵致密的护栏，将瓶口与这个世界的连接点完全切断。
“所以直到今天，那位友人的说辞都无从证实。怎样，有意思吧？”老板笑眯眯地率众人朝下一个目标开拔，我汗涔涔地放好瓶子，仔细摆正，再追到黑海星身边。
“就这么想知道上辈子的事情么？”黑海星头也不抬，直接塞来一句。
“耶？你也相信有‘轮回’？”我诧异道。
“没，我只是觉得，你上辈子是只水蚤也说不定；进化得太快，不见得是好事啊。”黑海星说着说着，和莫晓霜一起点起了头。
喂喂喂，我前世是节肢动物这种无稽之谈什么时候变成你们的共识了喂？
“哈、哈、哈，探索未知的世界，这种好奇心，推动我们人类获得了数不清的知识。我想，水蚤的世界里一定有很多我们尚未了解的存在，小刘，你可得加把劲啊。”老板用一副科技部门领导似的口吻指示道。
喂喂喂，请不要把我从“我们人类”里面划出去啊喂！
“哈、哈、哈，开玩笑啦！”在这奇异的空间里，老板的笑声似乎更厚重了一些，随即，他的表情也突然凝重了下去。“说到异世界，我家原先藏有一件珍品，哎，可惜了。”
“嗯？”我们不明所以地彼此确认眼神，再望向班长和老板。
不知不觉中，我们接近了过道尽头。正如黑海星所言，越到深处，魔具的力量越强大，连我都感觉到了明显的灵子波动。老板径直走向一件方形、黑黢黢、金属质感的大家伙，那玩意儿安放在靠墙的中央位置，背后……隐约可见一扇锁死的地门。
我们面对那大家伙一字排开。老板打了个响指，四周更多烛火似的光源飘忽亮起，这古物的细节一一映入我们眼帘：浑圆的底座上，支着一个正方形的中空大框；框对角线与地面垂直，一角抵着底座，看不出它们相连并维持平衡的机制。大框四边刻有奇异而繁复的花叶图案，四角内沿各有一孔，似锁眼。仔细看，那锁眼里，比漆黑更黑的什么正闪动着，似乎有真的眼睛，从里面注视着我们……
大框突然以对角线为中轴开始自转，吓得莫晓霜一跳；我也一愣，瞥向圆盘，只见那原先以为光滑的盘面，却不知何时浮现出诡谲的条纹轨迹。这是——
“天干地支六十四卦图？”金界打破沉默，嗓音因惊异显得嘶哑，“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什么东西？”
“看，那架子边上，花纹里好像藏着字！”莫晓霜指向边框上的花叶。
还真有！老板点了点头，几丛烛火似的光源贴近那边框，如闪动着的暖黄色溪流，汇聚、勾画，呈现出篆文痕迹如下：
“峥嵘栋梁，一旦而摧；水月镜像，无心去来。”黑海星默念道。“原来如此。这个就是——”
“奇镜·去来，的镜架。”老板语气里满是扼腕之惜。“有人称其‘神镜’，传说此镜乃‘神隐之世’后，先祖神灵散落人间的圣器，观其具象变化，可通晓宇宙之道，洞悉世界之理。该镜何时由何人何从铸造，早已不得而知；至于该镜为何异禀非凡，用今天通晓的知识，也只能略加推解了。”
看着周围一圈人纷纷陷入沉思状，我把吐槽老板用语风格的变化先放在一边，举手弱问道：“请问，这个镜子有什么用处呢？”话说为什么就只有我一副白痴的样子啊喂！我真没听说过这貌似非常著名的镜子啊，不骗你们啊，就连外公坐在高高的土堆旁边跟我摆龙门阵的时候也压根没提过啊！
“小刘，你知道所谓‘魔法师’与常人之间区别为何么？”老板恢复了航天局领导范儿，亲切而严肃地问我，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不知道，说来这不是本部作品的核心设定这个世界的核心秘密么，我还真不清楚……”应该是对思子的感受度和对灵子的控制力吧……anyway，这里虚心求教比较好。
“魔法师、或者说阴阳五行术师的最本质特点，概括地说，他们是不同世界之间的连接者。”貌似不光是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辞，老板话音刚落，连黑海星都略微睁大了眼睛。
老板看来很满足这句话带来的效果，旋即补充道：“你或许认为，感知思子进而操控灵子，是我们区别于常人的根源所在，殊不知常人也具有这样的潜质：思子流存在于每个人类个体的神经系统之中。常人能够通过对自身思维的强化训练，有意识、甚至无意识地，获得类似于‘生灵系魔法’的力量：比如说催眠术；比如说，今天发生的事件，其情景在过去某个梦中曾经呈现过。理论而言，若是魔具进化到能自动采集思子流的阶段，那么常人使用我们概念里的魔法就指日可待了——至少理论上，是可行的。”
老板停了停，注视着镜架的眼里泛出些许忧愁，“通过思子控制灵子，是现代魔法的准则，魔具革命的成果，效率至上的产物。其实，我们魔法师本质上，是能够直接与异世界交流的——你们都知道‘位面同步理论’[1]，对吧？”
“嗯。”我们纷纷点头，“位面同步理论”是西方现代魔法理论的基石。坦率地说，为什么会有“灵位面”这样的存在，我小时候也不是没绞尽脑汁想过，只是以我的知识容量绞了半天也得不出个所以然，问外公又被呵斥“不专心练功”，只好以“存在即合理”安慰自己了。
“我们的世界是个复合的世界，灵位面与现实位面的交叠在魔法界众人皆知。然而，我们往往专注于汲取灵位面的灵子，转化成现实位面的力量，进行对现实世界的干涉，却往往忽略了相反的方向——”
“等等，您是说，灵位面……是另一个世界？”莫晓霜惊异地开口，打断了老板的理论叙述。
“是的。”老板沉吟片刻，额头上条纹一道道收紧再舒缓，便正色道，“我们，就是这两个世界之间的连接者。我们不仅能利用灵子的力量改变现实世界，我们还能利用现实世界的力量，叩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尽管原理一致。而这，却是常人做不到的。”
“位面同步的逆向……”某个男声喃喃自语道。
“可是，灵位面即使存在，我们……到得了那儿么？”莫晓霜微微蹙着眉，“用现实世界的力量干涉灵位面，除非有大规模的体系能量改变，比如海底地震……难道是时间？时间的沉积……可能么？”
“可能的，答案就是这奇镜·去来。”老板再度皱紧眉头，“这镜面，便是通往异世界的钥匙。”
“可是……”我从未见过如此找不着北的莫晓霜，困惑得就像只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垃圾桶里、胡须还被剪个精光的猫。
“镜面被偷了，十一年前，从这里。”暖黄色微光一点而过，映照在老板昏暗的双眸里，折射出异样的沉重。
“也就从那以后，爸爸修了这个地窖，保护那些特别……特别的藏品。”班长补充道，话语里渗透着对那份沉重的感同身受。
“这么强力的宝贝，之前一直留存在府上？从……神隐之世开始？”有人惊诧地问。
“哈、哈、哈，怎么会，小伙子也太看得起我们吴家了。”老板恢复了神采，笑道，“起初这镜子流落世间，辗转于各个部族、城邑；历经两千年，后为战国秦昭襄王赢则所获。一方士寻镜而来，言愿活用此器以助王道。从此赢则识范雎、拜白起、定巴蜀、伏义渠、内整治吏外平诸侯，霸主西境。直至秦攻灭东周，方士死谏无果、弃王而去，廷内再无人通晓此镜神奇。后王室奉此为当世秘宝，藏于宫内，再来，就被封入了秦始皇陵。”
老板满意地清了清嗓子。我环顾四面，莫晓霜自不用说，连黑海星都一副听得入迷的模样。“秦末乱世，义军攻入关内，破土骊山，此镜再度流散人间，辗转落到术师名族——琅琊诸葛一族手中。”等等，咦？“相传此镜浸淫墓中戾气，灵蕴化作无比凶煞，诸葛家动用全族智术，才勉强得以制御。东汉末年，天下再度大乱，为避杀伐之气浸染，宗家遣可信族人六名，携镜子深入相对平稳的江南隐匿。之后，无论三分归一，八王蜂起，五胡乱华，镜子去处始终不为人知。直至东晋中期，十二术师大族仿古制，设立延续至今的‘十二宗’；他们合流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出这镜子，并将其封于秘境——桃花源内。嗯，顺带一提，‘去来’之名，便是十二宗第一任宗师长，‘戊之陶’时任当家——陶渊明所赐。”
老板又满意地清了清嗓子。我十指按头，重新理了理世界观，却发现我的小伙伴们依然沉浸在故事里——看来他们早就知道，那位穷困潦倒的山水诗人是……魔法师的事实。
“此镜本来灵力非凡，觊觎之人不在少数，然因十二宗齐心监守，经年累月，也得以平安无事。日月如流，五百年后，天下再度陷入动乱；这回不单世间权臣、军镇厮斗，术师界内也刮起一场血雨腥风。‘未之王’的王家统率本宗势力，里应外合攻破桃花源，屠戮无辜，夺取神镜，以不知由来之秘术打开界门……”
五双眼睛齐刷刷地瞪着突然缄口不言的中年人。四下一片沉默，只听见镜架锁眼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碎响。
“然而，王家势力老老少少三百多口人，加上十二宗派出追击的一百多号各家精锐，全数消失在界门内，百日过去，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术师界元气大伤，界门又无从关闭，深感颜面无存的第二十五代宗师长诸葛明，亲自带着自己的儿子诸葛会、精英近侍数名，还有一帮子胆子大、血气足的青年，不顾族人和其他宗家劝阻，进入界门，并交待‘百日之间若再无人生还，则此地方圆一里内当尽数焚灭，土砾分石咒封，填入东海’。期限将至，众人正心灰意冷，界门却突然发亮，摔出一个人形——”
老板正庄重而满意地清着嗓子，“是谁？！”按捺不住的莫晓霜撑大了猫瞳、大声发问，却立马意识到众人集中的视线与自己的失礼，这姑娘的神情便一下子蜷了下去。老板微笑着摆摆手，又忽的拉平了笑脸，说道：
“是诸葛会，右臂断了，舌头没了，血肉模糊。众人惊愕，正要上前救助，他却完全不顾其他，一边跑，一边疯狂抓挠右肩，生怕血还流得不够似的。”这里空间本来就幽暗，我再脑补片刻老板讲述的情景，愈发感觉寒意阵阵。
“他……疯了？”莫晓霜干巴巴的嗓音，吸收进水分，释放出恐惧。
“似乎没有。他是用自己的血，凝定在空气中，划下这个符号：”老板举起左手，食指尖泛出暖黄烛火，在身前勾画着，一、二、三、四、五、六……
“乾卦六爻？”内心的困惑和好奇实在无法抑制，我不禁也对这镜子的玄妙开始胡思乱想。排开老板故事接下来的走向不说，为何这么些年来，家里都没人向我提过这貌似魔法界内无人不晓的奇物？实在不像聒噪的小舅会漏过的谈资啊。
“似乎是的。”老板沉重的嗓音将我从妄想里拉回，“诸葛会划下三重血印，再踉跄走向界门，手掌用力一撑，一响清鸣，界门应声而闭，只留方镜悬于半空，而他自己，终于倒了下去。”
长长的沉默。我将目光从思维里收拢，望向老板，余光却留意到黑海星的视线，再回溯到她本人——只见她直直盯着那符号，光影在她青石板似的侧脸上冰冷地流动。
“……死了？”忍了许久的莫晓霜，终于忍不住，轻声试探道。
“还没断气，昏过去了。”老板显露出一副盼着来人互动结果正中红心的满意神情，“族人正准备对他施展急救，这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悬浮的镜面放出异光，向四周投射出一幕幕影像……”
“嗬，感情是全息投影来着！”某人惊呼道，却遭到众人的无视——“你们猜，那影像里有些什么？”
“诸葛会记忆的片段。”黑海星轻描淡写地说道，似乎早就知道标准答案一般。
“正确！”老板吃惊的五官稍微拧开了些，瞬即又恢复常态：“诸葛会出生以来的人生经历在众人周围一一闪过。而众人在惊奇之时，很快就发现这几个月来一直煎熬他们内心的信息……”
“进界门后的回忆！诸葛历——诸葛会到底经历了什么？跟他一起进去的人——还有之前的人们，他们怎么样了？”莫晓霜紧张得语无伦次；班长看看她，再看看老板，露出半是欣慰半是“没办法爸爸就这样了”的浅笑。
“哈、哈、哈，莫同学，不错！只可惜，那些片段大多都是——黑的。”
“黑的？”我下意识地望向一个人，却见她微微低头，埋在自己的思绪里。
“从某一时刻开始，大部分片段里什么都没有。偶尔出现能辨识的图景，只有他游移得厉害的视角，前方看不到尽头的青石板通道，和通道两旁看不透的虚无。在最后的片段里，通道终于到了尽头，尽头处……立着一扇通体漆黑的大门，不过，诸葛会却牢牢注视着门前另一团漆黑的身影……”
长长的沉默，直到班长轻咳了两声，老板才恋恋不舍地继续道：“所有的片段，都停留在诸葛明伤痕累累的脸上，再摇晃到他的眼瞳，随后，影像戛然而止。”
“完了？”晓霜和金界同时惊诧道。
“引子是完了，正篇才刚刚开始呢。我……”伴随着刻意的清嗓子声，班长认真地盯着老板，用嘴型提醒道“时间快到了哦”。
“哈、哈、哈，争不过桐桐，哈、哈、哈。那我先长话短说了。”老板暖黄的目光里满是宠溺，旋即提升语速继续道：“诸葛会苏醒之后，召集各宗主闭门议事，讨论与此镜相关之对策。会后，十二宗决议，公布去来之镜可探天理、可通异境、可窥人心、但凶险非常之情报；并赐予代代为魔工巧匠的曲阜米家‘未’之名号与地位，将其拉入十二宗，条件是设法以某种手段限制去来之镜的机能。依诸葛会之判断与米家当家、人称‘匠鬼’的米冠泽之设计，该镜面被打破、割裂为十二面；镜框溶入昆仑髓、殷墟骨、黑狗牙、玳瑁血，施以破阵灭邪之术封印镜中煞气；再以首山之铜铸成机关镜架十二，镜子上锁、上架，交由十二宗各家处置。”
等等，处置？“这不是……通往异世界的钥匙么？况且，那器物能引起那般残暴的血光之灾，不该重重设防，严密保护起来才对？”既然如此，这镜架、乃至镜体本身，怎么会出现在十二宗之外商人的收藏室里？实在无法理解，莫非……
“话虽不假，可世人对其通用之法毫无头绪，却也为实。参与会议的十二宗族长，对界门开闭的方法讳莫如深——不知诸葛会向他们透露了什么，也不知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总之，这镜子最终留给世间的，也就只有‘窥人心’一项用途而已。”
“‘窥人心’……”晓霜默念道，感觉大家听见这仨字，都陷入了各自的心事。有这么一瞬间，我突然想到柳依依学姐：这镜子，应该不只是她【思子链接】的加强版吧？
“‘窥人心’就是读取人类的记忆么？还有，老板，我还是没明白，你是怎么弄到这镜子的啊？”金界话音未落，老板正喜上眉梢准备开口，却不料班长直直走到他身后，双手使劲推着他后背：“好啦，啰嗦老爸，一小时到啦，下次再说啦！”
“哈、哈、哈，这不这什么同学来着，他不是想听嘛，桐桐，你看。”老板正欲辩解，却被宝贝女儿硬生生推动了双脚，“下次再说啦，下次！过几天林书墨来了你有的是机会唠叨嘛！”
“哈、哈、哈，老林那小子的儿子，不错，哈、哈、哈。”不管大墨错不错，老板这阵势再发展下去就得向紧扣着自己右臂的女儿认错了。大家挪步从另一边过道走向屋外，金界瞅准机会一个猛子凑到老板身旁接着刚才的话头攀谈起来，老板也兴致昂扬地一一回应，大意是用镜子“窥人心”得满足仨条件：一得开锁、二得搁镜架上、三得使出类似诸葛会血印一类的咒术，否则没戏；此外，十二宗严厉禁止施术者将镜子用于“窥人心”之外的用途，尽管如此，千年来冒险一搏结果被吸入界门、尸骨无存的先例，也不是没有。至于宝库里这镜架的来历，老板刚含糊地提到一个老朋友遇到了些困难，就被女儿连拖带拉扯到妈妈身边，愉快地和我们道了晚安。
“走吧，我带大家去看我的小天地！”班长裙摆掀起柔风，甜美地转身，拉着莫晓霜走在前面；黑海星则在我右侧漫不经心地飘着，一言不发。咦，这场景，似乎在哪儿见过。
镜子的事儿，我是想不明白了，不知黑海星有啥头绪没？黑海星……时常冷冰冰想事情的黑海星，时常恶作剧折腾人的黑海星，时常故意示弱却实力超群的黑海星——和前面那位温婉善良的正常高中女生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云泥之别！SD之别！还说是我的妹妹呢！我的妹妹怎么可能这么鬼畜！真是，如果我有个班长这样的妹妹那该有多好……不过话说，三代之内不是不能那啥……
“你在说什么？低俗、下流、龌龊、卑鄙、顽劣不堪！”黑海星对我翻了翻眼白，扔来一串酣畅淋漓的斥骂，再别过脸去，“色狗。”
咦？咦咦咦？？？别说说话了，我嘴都没张啊，也没犯困啊？莫非海星同学已向柳依依取经，新技能get了？奇了怪了。话说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啊！
瞅着班长和莫晓霜回头好奇地观察我俩，我不禁举手解释道：“我真没说话，也不明白怎么回事……”
“呀啊啊啊啊——！”一声凄厉的惨叫。
什……
我还心头一紧，想着完了发生什么了根本没意识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危险，就被一股高速旋转的水流卷入，拍在墙上，砸到地上，脑海泛起了浪花儿，耳朵里全是嗡嗡的回响。靠，不光窥人心学姐，连我老妈的得意技都学了吗？
“恋雪、发生什么了？”急促的脚步声扑面而来，应是莫女侠冲到我跟前，把黑海星护住挡在身后。
“这色狗……这色狗他……”这色狗他正努力扶稳脑袋，恢复呼吸和视野呢……
“他……他摸……他乱摸我！”一声充满谴责的哭号，试图爬起来的我又被一道水鞭抽翻在地，直直对上了捂着嘴的班长“万万没想到”的视线。
不不不这里面绝对有误会啊同学们！我咳出一大滩苦水正准备辩解，却听见一个心虚的声音磨磨蹭蹭道：“这里面有点误会，大家听我解释……”
四双眼睛齐刷刷扫向名为金界的少年。原来是你干的好事么？不用解释了，我懂了——“我刚刚叫副班长来着，看她没反应，本想拍她肩膀，没想她突然定住骂刘洋来着，我一收手，就拍在……”
哗——啪！就拍在墙上，然后摔在地上。
喂喂喂你冲他好了干嘛把我也管上啊……
看着眼里冒圈圈的这倒霉孩子，我不禁默默吐槽道，界哥，你是该适当提升下存在感了……
接下来的两天，可谓度过得风平浪静。相比挤进城里，去游人如织的西湖跟密密麻麻的织们肉搏，或者到富丽堂皇的shopping mall陪姑娘们轰轰烈烈地逛街购物，我和金界更倾向于待在班长安安静静的山中庭院，写写作业看看书，晒晒太阳吹吹风，偶尔出门爬个山，假日过得惬意极了。
两天下来，我对这豪宅的布局也大抵有了些了解。宅院隐没在杭州城西桐庐桐君山的密林间，由青砖蓝瓦的山墙围合成一类似菱形、锐角指北的四边形构造，宅门朝向东南，门外二百余步石阶山道呈反“L”型连接山门，山门朝向西南。班长的闺房、小庭院和我们住的客房都坐落在西角；中部是门厅、会客厅、回廊与池塘庭院，向西南边通往厨房和餐室；东北侧为书房、雅集、收藏库；主人的卧房和宗祠则坐落在西北面。
说到主人，我们这两天都没见到老板夫妇——据说他俩去北京出差了——企业家真是全年无休的劳碌命啊。不过屋里倒也不冷清，除开日常养护宅院的五六名仆从不说，家中的墙头院里，随处可见活蹦乱跳的——乌鸦们。
第二天早晨，初见这些怪异的黑色大鸟时，我们十分讶异于这家人的品味，话说乌鸦不该是收藏家的大敌么？不过，在初步接触后发现，这些鸟儿可不一般：金色闪光的双眼与锐爪，又长又直、气势非凡的尾羽，以及清澈悠扬而非粗涩嘶哑的啼鸣，总给我种它们其实是上错了色的凤凰的错觉。它们纯黑的利喙如剑刃一般在太阳下反射出寒光，好在这些伙计都比较友善，见着我们经过还会打招呼似的扑扑翅膀。它们和班长的感情尤其好，据某位保洁阿姨透露“小姐还给大家分别取了很响亮的名字”来着，而那话题瞬间就被烫红着脸惊慌失措的班长给扑灭了。
“咴——叽！咴——叽叽叽！”——听这响，得是班长她们逛街回来了。咦，今儿才两点钟，挺早嘛。
“死宅男，就不好多动动伐？可别烂在桐里家里了，难收拾！”莫女侠威风凛凛地将满满俩手购物袋安在地上，对着无辜的我劈头盖脸地一顿恶意。自从前晚的色狗事件后，这丫头对我的日常态度就急转直下了……话说，有往上过么？
“拜托，我们每天都有爬山锻炼好吧，你说是吧界……”咦，界哥呢？又隐哪儿去了？
“拉倒吧你。喂，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女侠气势汹汹地把一护目镜塞到我脸前，使劲晃了几响。
“这是……”将灵子运行轨迹肉眼可见化的灵能护目镜？我去，丹山牌，高端货啊。“送给我的？”
“想得美。这是桐里给林书墨那笨蛋的，生日礼物。你觉得怎么样？”女侠一边嘟囔，一边斜眼瞧着我，话说你这是请人回答问题的态度……诶？大墨生日？我都不知道……是班长的主意咯？
班长拘谨地站在一旁，脸颊泛起红晕，低声道：“其实林书墨同学生日在昨天啦。不过，我们今天为他再庆祝一下，也可以的吧？因为他很喜欢Flag Fight，所以就准备了这个，虽然比赛时候不能用，但对平时训练是有帮助的……吧？你说他会喜欢吗？”
喜欢啊，怎么可能不喜欢啊，连我都喜欢啊，老妈你干嘛不把我晚生两个月啊！我眼前生生浮现出一头乱发的大墨欢呼雀跃的模样。
“咦班长你咋知道大墨生日的勒？”我仔细琢磨着镜片边缘精细的读数，好物啊，好物。
“班级信息采集单汇总简表啊，你不该也有一份么？生活委员。”女侠气鼓鼓地递来一个摊开的小本子，手指标示的一行白纸黑字地列着：
“林书墨LINSHUMO12302108 2007.10.02 苏-苏州Uber alles in der Welt[2] 82-A”
“唔，那个U-B-E-R是什么啊？”姓名、学号、生日、籍贯、看不懂、最后的是入学成绩评定吧。有发过这玩意儿么？
“你真不知道？学生口令，和指纹一道用来身份验证的，报备给学生会以供突发状况应急。”女侠收起本子，轻蔑地吭了一声。
“刘洋不知道很正常呀，别自责哈。我缺席了快两个星期，你们也……在做别的事儿，这单子就先放在金界同学那儿了，我也是前几天才看到的。对吧，金界同学？”班长友善地转移话题道。
我大概明白莫晓霜同学如此鄙视我的缘由了……
“是的，我还一直放着，忘了交给班长副班长，哈哈哈……”金界手握一木质长剑，剑柄至剑锷处隐约有花叶飞舞，十分飘逸。“我这两天琢磨着弄的，待会送给他，帅吧？”金界向身前一挑，剑尖掠过之处泛起一道碧绿痕迹，定睛一看，原来是山间丛生的草芽。
“哇，高端、地气、上档次！”女侠把过剑身，和班长一起瞪大眼睛捣鼓起来。“怎么做到的？”
“隐形魔法啊，我把那些材料的光学参数改了改，再加持了重力魔法……”金界得意地擦擦鼻尖，“不过这剑有个缺点，补充术式之外、还得定期补充花花草草，不然就单是根光棍儿了。”
“有一手啊界哥，这心灵的手巧的。”瞅着女侠开始莫名地小激动，班长忍不住打趣道，“晓霜，给我们展示下你精心挑选的礼物呗？”
女侠双颊瞬间烧得旺红，扑扇起双臂朝班长闹腾起来。烦恼了，大家为大墨的生日都各自用心准备着，而我这个好歹也算共过患难的哥们却连他生日在哪天都不晓得。
“喏，给你这个。”不知何时，黑海星潜伏到我身侧，递来一朵……
菊花？！
“就知道你没准备礼物，先用这个凑个数吧。”黑海星甜甜地笑着，一般碰上她这样的神情准没啥善茬儿。
“送一朵菊花给男人……总感觉怪怪的诶，喂。”这姑娘怎么想的啊喂！
“愚氓蠢昧！睁大你那狗眼看好了，这是帝休花，不愁木，嗅之可解忧愁，哼。没文化。”黑海星言毕转身离开，留我在原地有话说不出来……喔，原来如此。嗯。不过，不管这是啥奇草异木，男人送男人一朵花……我考虑了一下这个设定还是不能接受啊！
“喂……你！喂！”看脚步，海星妹子心情好极了，自然没回头理我。“斯恋雪！”
感觉时间停滞了一秒。
黑海星慢慢转过身，满脸捉摸不透的复杂神情。“什么？”
“那，你准备送什么？”
“唔，玉红草籽袋吧，或者无患木箭？上次……去西域，觉着挺好玩儿的，就买了好多回来……”黑海星变戏法似的扯出那个小黑袋，一件接一件地掏出我闻所未闻的奇异物品，这丫头，怎么说呢……
“喔，昆仑山花草树木豪华拼盘啊？当年卖得挺火的呢。”班长拾起掉在地上的短小箭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勒个去！原来是纪念品套装啊！
“对呀，我还跟卖这个的老婆婆杀价来的呢，嘻嘻嘻。”黑海星接过箭头，露出天真无邪的笑颜，“就选这个吧，无患木，御鬼邪……林同学一定会喜欢的！”
四下传来强劲的羽翅扑打空气之声。乌鸦们……一定是不喜欢了，不知换作大墨、情况会怎样呢？呵呵。
“谢谢、谢谢！哇，太酷了！谢谢大家，我都没想到！”大墨欣喜若狂地戴上灵能护目镜，手舞足蹈地蹦着跳着咋呼了一圈儿——还好，班长的礼物非常给力，我那朵大黄花就不怎么受关注了……
“哈、哈、哈，高兴、高兴，哈、哈、哈！”盘踞在主座里，老板整张脸呈现出“喜”字的形状，“来，敬林书墨！16岁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嗯，草莓味儿的，这次没拿错杯子……
大墨前脚刚进门，老板就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家。据班长所言，老板和大墨的父亲是老相识，她小时候在某次家族聚会上也见过大墨，可是过于羞涩的班长全程躲在妈妈身后，自然和对方也没留下什么交集了。
“小林啊，离上次我们见面也有个七、八年了吧？小伙子不错，一表人才，相比之下，伯伯我就日暮西山咯！”老板放下酒爵，按了按额头。说实话，看他出门这趟回来，感觉是苍老了一点儿。
“哪有，吴先……老板说笑了。家父时常提到您，说您越来越有干劲，没见过哪个年轻人比得过您呢！就冲这，晚辈我先敬您一杯！”大墨这家伙，平时大大咧咧，在这种场合倒是毫不含糊嘛。
“哈、哈、哈，好，好！令尊令堂近来好么？离上次茅山一叙，也有个小三年了。”
“托您的福，家里的长辈都好得很，这些年都没什么变化。”
“那是，我们这些老年人能有什么变化。不像你们，年轻真好啊。”老板慈祥地环顾四周，目光定格在女儿身上。“你看我家桐桐，也出落得是个大姑娘了。怎么样，在你们小时候，你爹跟我商量的婚约，你还……”
“噗——”数道彩虹从不同角度喷出，紧接着响起不绝于耳的咳嗽声。
“诶！我看你啊，老不正经惯了！”顾阿姨也顾不上礼仪，猛掐一把白开水一般干笑着的老板的手臂，班长则烫红着脸和仆从们一道照顾咳得七零八落的晓霜、大墨、金界和我……婚约！和班长的婚约！我去，怎么没听林书墨这小子提过！不过话说这什么年代了啊为什么还有婚约这种腐朽没落的听上去就该按在西湖里淹死个一万次的封建遗毒啊！
“哈、哈、哈，不要激动嘛，不要激动。老林他说得挺起劲，不过重点是，岳丈大人的我可还没答应呢！”
“——爸爸……”
“——老公！明显是你说得更起劲好吧！诶不对，你什么时候就成岳丈了！”
“——伯父，家父酒后总是胡言乱语，他那话头求您别轻易接……”
“不要叫我伯父，要叫我老板大人。”
“啊？重点在那里么！”
……
大墨的欢迎宴+生日宴，就这般欢天喜地地进行了下去。
吃太饱了。
听闻老板又打算带大家去他得意的宝库，班长便自告奋勇地带领姑娘们加入餐后家务的队伍。我闲着没事儿，就独自跑到庭院回廊里散步，眺望下池塘里的月亮……话说，中秋节不是刚过么？今晚月亮咋还这么圆？
诶，吃太饱了。捏捏肚皮，感觉近来吸收的能量更多转换为体重而非……身高了？不行、不行，一定不能放弃，得多吃多动，至少先站稳170……对着水中月影，我默默下定决心。话说，月亮旁那两个倒影，不就是——
老板哈哈笑着凌空踏步而来，扔下挺立原地汗颜不已的大墨，重重踩在我的身侧。“小刘，在看什么呢？”
我余光扫到大墨正向外套里塞东西，不知这爷俩有啥不可告人的来往，便装傻回道“就散散步，看星星看月亮。”
老板一愣。“哈、哈、哈，你小子，有你的。”我正纳闷自己到底有什么，却感到浑身一冷，惊觉老板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慑人气势俯瞰着我。他何时……有这么高？
“刘洋，桐里出事那天晚上，是你救了她，是么？”老板的语调虽然平和，却没有一丝温度，和之前所有的他判若两人。
“……其实不是。”迟疑片刻，不仅因为有诸葛醉晴介入，更因为造成那天班长身处险境的源头确实在我，面对班长的家人，我始终心有愧疚。
“欧？好。那么，今后桐里若在你身边，你能否保证尽你所能地保护她？”
老板这冰澈透骨的架势，完全不知其用意啊。“我保证，还有，我会尽力避免再让她遇到危险。”
“呵，你小子，记住你的话。”四周凛冽的肃杀感瞬时收敛，我一阵哆嗦后，映入眼帘的场景是，一个傻笑着挠抓一头乱发的高个少年正不迭地向一位和蔼面庞、微微发福的中年大叔点头阐述着什么。
随即，老板颠着小步，心情愉快地离开了。大墨长吁一口气，向我走来。
“洋子，正……你怎么了？怎么你腿在抖？今天不冷呀。”
“……有点。大墨，找我有事？”
“没事，就想谢谢你的花。诶，那花是不是吃下去就会能力提升啊？它属于FF无限比赛的支援道具吧？”
“大墨……”这哥们，简直了。老板刚才的杀气，他就没有一点反应么？
“啥？”
我深吸一口气。
“你能再详细跟我说说FF的比赛规则吗？”
尖锐的哨响划向穹顶的阴霾。“Carrier Break！”
“我去！”不可抑制的酸胀感传到大脑，我仿佛全身力气被抽空一般，软绵绵地瘫倒在地，将护具一件件卸下。我的腿！
“洋子，说了把flag绑腿上不现实吧，来，喝点水，休息休息。”大墨一把捏住我，用配合重力魔法的力道轻松将我拽起。
“不是这flag也太重了吧！这怎么竖flag啊，flag还没竖呢我人就先竖了！”拆下这块5公斤破布的一刹那，我的小腿突然获得了新生。
“洋子你这冷笑话一点儿都不冷。”不知是谁扔来一瓶水，瓶身回旋着从我左侧砸向我右掌心——可我右手本能地往前一攥，平伸的四指遭受猛击，指关节们好似纷纷往里移了一节——
“界哥下次你能站在我看得见的地方扔么……”我勒个娘亲咧！疼痛钻心而来。我的手！
“洋子你这冷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金界将地上重重翻滚着的塑料瓶隔空吸回手里，再递了过来。
假期结束已过了两个星期，全校都在为下月初举行、为期一周的运动会-文化节积极备战，每个角落的空气中都飘洒着兴奋而欢快的青春味道——对于我班也自然如此——尽管景哥哥和梅大叔布置的作业愈发多得离谱。
不过，我们哥仨在这里，可不是来为班级做贡献的——是在陪大墨进行社团常规活动啦。假期一结束，刚从邱岚那儿解放出来，大墨就加入了魂牵梦萦的FF部，连带着把金界和我也扯了过去。不过，对于FF规则依然云里雾里的我并未通过入部测试，但负责招新的高年级部员大哥鼓励我多来参加日常训练，争取早些通过、成为正式部员——好像成为他们的正式部员是件非常光荣的事儿来着！
大墨还真这样认为。“洋子比刚来的时候强多了！只要你坚持训练，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正式入部，当上junior升级senior出任master走向FF巅峰啦！想想就觉着激动呐，加油！”
基于FF中体力与精神力的消耗极大，所需魔法理论与实技基础也要求有一定积累，因此，校运会中不设置一年级FF比赛是魔法学校的惯例，当然，本校也不例外。不过，基于FF在年轻人中的极高人气，高一学生就申请加入FF部的也不在少数。这些和大墨一道一年级入部的正式部员，就被称为“junior”。相应的，高年级部员被称作“senior”；数名senior与junior组成一个team，team由“key senior”负责。而“master”，则是从全体部员中甄选出的最强五人，他们将代表学校，参与每年春节举行的“天魔会”上FF项目冠军的争夺。
虽然目前遇到的senior对我们态度都还不错，但junior们被驱使着打杂、设置scene、甚至充当高强度陪练的传闻，还是会屡屡飘进我们耳内，抑或由自己亲眼所见（跟我一起入学补测的那三班的倒霉孩子，就被他们team的senior当做投射魔法的移动靶子）——这倒也无可厚非了，不管换成谁，活儿一样得干，新人也能或多或少得到锻炼——不过我还是想吐槽，一个学生社团这么地层次严明长幼有序，有必要么？
像大墨这般怀揣着“出任master”的狂热渴望的激情少年——还不在少数——自然不会在意那些细节；而金界——对，金界。我们受到相当程度的礼遇，跟金界的亲哥——金世，那位现任FF部部长、学生会社委办主任、被称作“Master of Gravity”的神秘男人——有着莫大的干系。说他神秘，是因为自开学时社团招新战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本人，甚至入部以来，他都没在我面前出现过一次。而金界，当每次话题扯到他哥，本来略显苦闷的眉头便会加重一层苦味，前一秒钟气氛还像解放区的天一样晴朗呢，后一秒就像被这天坐了一屁股一样，蔫了。
他不愿说，我和大墨也就不问。谁没有点秘密呢？近的比如我家老妈，时不时把秘密挂在嘴边，那深色粘稠如煮化的鼻涕虫一般的液体这两个月来熬了不知多少锅，却死活就不肯告诉我那是啥，还谴责我“不好好学习、连这都不知、自己切看书、莫来烦老子”；再比如老妈和黑海星，她俩突然的亲密姑侄关系显然疑点重重，我却没有丝毫抗拒、或者探究的机会；再比如开学典礼骚动的元凶、再比如黑影的真身与目的、再比如吴老板的故事里……
“刘洋同学，在想什么呢？”镜片一闪，我心一虚。
“界哥……吓死我了，你什么时候换的眼镜？”刚刚只瞅着一款无框眼镜，还以为柳学姐又来链接我了呢。由于竞技强度与器材特质之缘故，玩FF的女生并不多，柳依依便是其中一员——她好像是裁判班的负责人，经常到部里来给junior上战术理论课。至于学生会的其他前辈，参加FF部的还真不少，不过我们比较熟悉的也就姜安迪了——好在，他不属于我们team，照面都难得一打的。
“咦这你都发现了？原来那个没换，现在戴的是训练用眼镜。”金界看上去晴朗极了，比他旁边甩胳膊蹬腿的大墨还要阳光，“再练一轮就回去吧，班里一大堆事儿等着呢，不然莫大侠又得冲过来嚷嚷了。”关于文化节上本班主题的筹备，梅大叔扔下一句“哎哟，突出我们，二，班的特色，就可以！”于是通过学委提议、全班投票，一年级二班在华东魔高2023学年秋季文化节将举办的特色项目是——“夜空之彼岸♂星海之浪花——星跳&心跳！星座主题男仆咖啡厅~kira！”。
顺带一提，本班共25人，12男，13女。
“苍天啊……你为何……将我们……遗弃……”宣布投票结果时，大墨的阳光瞬间熄灭，苍白脸颊上仿佛划下两道麻花型泪痕。这也是全体男生的共同心声，满含对女生恶政的无声控诉。只不过，经过那时站在讲台上无间配合的三人：黑海星一娇，班长一软，莫大侠一傲，男生们就纷纷被降服，放弃抗争了。
“好了好了，既来之♂则安之吧，现在先抓紧训练。待会儿搞完活动还好多作业要做，要半期考试考砸了，就不光是被苍天遗弃了……”金界拍拍大墨，把flag绑在他左肩上。
“界哥怎么感觉你刚刚说的前半截话有些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不要吐槽这些细节。”
“喂请不要这么快进入角色好么水瓶座。”
“白羊座，调整好你的护具，我要攻♂过来了。”
“所以你是彻底向莫晓霜那丫头妥协了么苍天啊大地啊她哪儿冒出来的渣点子啊！”将女生们腐烂的计划抛在脑后，大墨专心投入眼前的练习：他系上训练用软盔，左拳紧握，双眉紧锁，环绕身体的空气由内而外开始层层波动——【疾风护体（Gale Skin）】，操纵身体周围的空气流动以形成护盾、从而扰乱对方判断并提升自己行动敏捷度的复合术式，攻守兼备，在FF实战中应用广泛；也是大墨最为擅长的术式之一。
我识趣地后退十步，倚靠在这实技区户外训练场入口的石门边。
“嘀——！”
哨音未落，金界猛然弓腰下探，右掌击地，大墨一个趔趄，踉跄着后退两步，还未站稳脚跟，就被金界追加击出的气团打中，回旋着侧飞入半空——地面振动魔法与空气加速魔法的组合，漂亮——金界双掌击十，再一道气流呼啸而上，将半空中翻滚的躯体推高一个身位，彻底瓦解了大墨的平衡。眼见大墨手足无措地砸向地面，金界大步冲刺向前，掌心向下，紧套在右腕的手环型魔具里强烈的银光满盈——显然，他正欲发动第三次空气加速魔法，以将对手牢牢压在地面，使其丧失战力。
得手了！么？——
大墨如猫一般，在即将落地的一瞬蓦地调整身体，四肢点地，旋即双腿一蹬——霎时间，金界力道十足的气流激烈地摔在地面，与大墨的脚跟近在咫尺，却反过来助力了大墨的攻势——大墨向右一踏，向左一冲，护腕型魔具内银光猛地一颤，金界被突如其来的暴风抽成一只陀螺，旋了不知好几转儿，倏忽停在空中，转瞬沉石般掉在地上。
盯着此刻金界扭转的瞳孔，我都觉得晕菜了。“Carrier Break！”
大墨慢慢蹲下，取下金界的软盔，伸出食指，作试探呼吸状。金界无力又凶狠地向他一挠，却扯到了自个儿的筋，满眼水花地诅咒着什么。
我跳步上前，正准备向大墨交流他采用的术式和战法，却听到身后传来稀落的掌声。
“精彩，精彩。”慵懒的语调，浸泡在恶毒的刺耳嗓音里。
还以为是我们组的senior来用场地了，没想到是这货——算是英气的面庞却以一个狂傲的角度戳着天空，漆黑的双瞳里漂浮着更黑的恶意，嘴角戏谑地咧成弯刀形，就连刻意扯露在外面的校衫衣角都显得那么不可一世。
“我还说这位被打成屎的渣滓是谁呢，原来就是渣滓自己啊？哈哈。”高胜寒一上来就高能地讥讽金界，他的小伙伴们则附和地嗤嗤冷笑，“喂，渣滓，我觉得渣滓这属性更符合你的气质诶，啊？对不对？渣渣老爹剩下的滓，啊？”
大墨一对拳头捏出“咯吱”的音效。“来这里找死啊？滚回你老窝去。”高胜寒这厮，不光在新生范围，在全校都算是名人了——这名头还得拜他老子：高氏集团董事长，中国魔法界内数一数二的实权人物，高议军，所赐。这位公子哥，和金界的纠葛——尽管我俩还是不知情——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平常在他的第七训练场跋扈也罢，今天他呼朋唤友来我们第二训练场生事，恐怕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收拾回去的场面。
“哟，看你治了渣滓一顿，还想给你打赏来着，看来也是一路货色嘛。怎样，三位，老在自己圈里拱泥巴玩儿多无聊不是？来，也陪哥几个干上一局？正好今儿没什么消遣。或者还是，你们认怂，继续陪这渣滓埋脑袋舔泥巴？”
挑衅。这家伙就没安过好心。我使劲忍耐着上涌的怒火，更别说大墨和金界了。不过，就算在FF社团，私斗也是被严格禁止的，启动训练战模式的scene code也在社委办手中——话说，学生会又到哪儿去了？
不对，今天星期二，每周二下午两到三点是固定的学生会例会时间，怪不得在过来的路上一个绿底白玉兰都没看到……
也就是说……
只剩下干死这货这一个选项了。
金界摇晃着自己站了起来，看来大墨那一手造成的晕眩效果还未退去，他仍坚持稳住了自己的声音：“没code，你想怎么干？打场外？”
“哈哈，渣滓果然是渣滓，code都拿不到？怎么，你家牛逼哄哄的老哥连这点小事都不告诉你？”观察着金界愈发愤怒的反应，高胜寒眼里的恶意又浓了一层，“省点心吧，这场地的code老子早就有了，裁判……K少，你去当。老杜，屁崽，跟我来。”他对随从们一一下令道，“你们嘛……给十分钟准备，够不够？flag就拿红的，待会儿正好配你们血的颜色，哈哈哈哈。”
“准备你大爷，现在就开啊。”一向开朗粗线条的大墨，和这货才照面两次就爆了粗口，可见他得多招恨呐。
虽说我们都带着自己的魔具，可高胜寒那渗人的毒笑，和他们脚边那几个沉甸甸的黑皮包裹，总给我种不祥的预感。联想起上次的遭遇，我的上腹一阵暗痛。不对，不对。今天的状况过于不合情理，里边说不定有猫腻。我们太冲动了。
“哼，趁现在狂吧，待会儿叫祖宗也救不了你们。”高胜寒言毕，带着俩同伙扛着黑包走向场地另一头；我们忿忿地往反方向行进，同时，我将心中的隐忧透露给大墨和金界。
“来都来了，小心点便是。我不信我们仨整不了他。”大墨的回应愤怒而有力。也罢，正如大墨所言。
专心干死这货吧。
我们来到己方Camp区，各自将红旗装备在身：大墨右肩，金界脊背，我思虑再三还是绑在右腿上。
“2分钟倒计时。请无关人员离开比赛区域，请选手检测己方战旗与魔具，请裁判就位。”
如同ACT内一样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1分钟倒计时。系统代码验证成功。系统场景生成开始。”
场地突然变得昏暗；刚才清晰可见的场边石阶，此刻却如一群蛰伏在阴影内的石兽，好像随时会扑将上来，开始凶残地撕肉饮血。
“30秒倒计时。系统场景生成完毕。请选手布置本营护阵。”
大墨双手伏地，默默比划着什么。我吞下一口口水，感受着它滑下喉管全程所散发出的压抑。
“10,9,8，……”
我头皮发麻。大墨深深吐息。金界紧闭牙关，上下齿间生硬地来回摩擦，传出些许不安的轻响。
“……1。比赛开始。”
还没呼出这口气，我便感到眼前一黑。所有知觉都转化为怪异的痛觉，被呼啸而来的固体般的狂风拍回感知器官里，封堵。
懵了。
耳朵里灌满了混合着某种悲鸣的杂音。我无法判断周围，又一时难以呼吸，只能跪撑在地，五指却触到火焰似的，立马被烧得缩回来——不，不是火，这是……
“呼——”
我膝盖垫在一层冰渣上，双手鲜血淋漓。身旁跪着同样无助的大墨和金界，用同样难以置信的眼神回盯着我，瑟瑟发抖。
铁鞭似的暴风夹杂着雪块、冰渣，无死角地蹂躏着身穿秋季单衣的我们。
这就是……真正的Flag Fight……
懵了。
但不能再犹豫。
好在刚才的训练算是热了身，我好歹没被这暴风雪的突袭击垮。我咬咬牙站了起来，顺带着拉了一把大墨。
“……啊嗯……”大墨急切地向下打手势，示意着什么。
“什么？！”
视野勉强延伸到大约五米左右的位置，之外全然是惨白的漩涡。风雪如刀，切割着我们皮肤的同时，也把贴身传递的言语活活贯穿、带走，全然听不真切。
突然，大墨一个激灵，飞身扑向我。
“嘭！”
肋骨处的痛楚还未完全传至半冻僵的大脑，我瞥到一圈红光击中了我们半秒前站的位置，炸的冰渣漫天飞溅；我的惊呼还卡在喉管里，第二圈红光就贯穿了刚刚起身的金界的下颚，他原地像是迟疑了一会儿，便闷头倒进雪堆中。
越过大墨的肩膀，我隐约看见三个长长的黑色身躯，原本是脸的部位裹在兜帽的阴影里。
……“给十分钟准备，够不够？”……
卑鄙小人，可恶！
一个黑衣人抬起手，指向我们俩。
糟……
身体左侧传来微微震动。大墨低声嘀咕着，护腕周围雪粒蒸腾。
“合！”伴随着大墨的怒吼，我们和黑衣人之间猝然升起连贯突出的高台，遮挡住他们的进路。大墨爬起身，架着我朝高台延伸的反向隐蔽移动，冲我耳朵大喊道：
“我们危险了！这是竞赛战场！”
我们所处的危机显而易见，所以，大墨要表达的意思应该……更加沉重。前进了十数步，我捏住双膝，示意他停下休整。
他继续一字一顿大喊道：“灵子屏障！我们已被隔绝！裁判有鬼！他们能用任何魔法！”
……原来如此。“大墨！保住自己，拖时间，回去找金界！”我回喊道。“别挂了！”
大墨举起大拇指，撑出“冇问题”的经典笑容。
！
眼前骤然一暗，我本能地推开大墨——
虽然闪躲及时，我仍被一阵热流击中右腿，钻心的疼痛从神经末梢咬啮而上。
黑衣人从三个方向朝我们紧逼。又两圈红光，大墨机灵地连续侧身闪过，再触地激发岩障锁住身后的死角——碎石登时炸裂在他白色乱发的斜后方。
大墨双手护住天灵盖，俯身再次避过直扑面门的红光，就势一滚，从凌乱的冻土地面拔出一把——碎石冰渣拼凑的剑。他执剑转身，剑锋舞花吐信，扬起数层雪雾封闭那俩黑衣人的视线；他速即豹步前踞，一道竖斩、一道横劈，气劲夹着冰粒在雪雾中抽打出“咚、咚”闷响。
我可不能再拖大墨后腿了！可……右腿痛得依旧不听使唤，还绑着那面破旗子，根本操控不了脚踝上的魔具，可恨！眼见第三个黑衣人举起绯红色短杖，瞄准大墨后心。没办法，只好试试那个了……
左手画坎，右手画兑，吐息纳气，闭目凝神，我捕捉着刺骨寒流中杂乱的灵子流动，使劲回忆外公那滑稽又怪异的唱词：
“万灵受职邪！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岁不觌。”
右上左下，掌心合元……应当如此吧。“困！”
风雪似乎静止了一瞬，我眼中的黑衣人忽地倒地，挣扎着，被无形的藤蔓死死纠缠。【古式——蒺藜据】，脱离于魔具、独立操纵灵子的阴阳五行术，果真具备相当的实……战……价……值……
黑衣人喘着白气，缓缓挺身，像是原地思忖了片刻，便径直向我走来。
中了这招还能若无其事地双脚行动……怎么可能？莫非我忽略了什么步骤……可恶，现在该考虑的应该是……
呃。
红光穿透了我的左腿。这一刻，这感觉就像腿骨被分段拍扁，除开疼痛和恐惧，我脑中再无他物。
黑衣人魔杖始终指着我，步步逼近。别说构建术式，现在的我单是抑制疼痛就耗费了全部精神；别说力气，连爬走的意识都没了。
黑衣人慢慢蹲在我身旁，扯下兜帽，直勾勾盯着我。是高胜寒。
“唷。”他一边邪笑着，一边用杖尖抵在我的心口上游移。“有点儿凉吧？来，爷给你暖和点儿！”狰狞的表情喷薄而出，红光零距离击中我右臂——
“呃啊啊啊啊啊——！”禽兽！
“哈，你这弱逼，下手也不轻呐。喂，你是不是在纳闷，我怎么还能——”——红光——“——站着——”——红光——“——跟你说话？”我无法确认，四肢是否还健全，从刚才开始我已经感受不到寒冷了——充斥在体内的，只有无尽的痛楚。
“瞪大你的狗眼看着，看好了！”高胜寒丧心病狂地展示自己的袖里，三角形当中一个G，他家的产品吧。抗魔披风么……无耻。“**，本来只想办办金界那**，没想你还挺来劲儿，跟爷玩儿阴的，是吧？”狂傲地一甩手。“还有那边那高个儿**，真以为爷几个想和你们打比赛？扯JB蛋吧，就你们这档次，魔具都没个能看的，就回自个儿屋里念念咒，画画符吧，别JB出来丢人了。”
砰。
大墨被扔在我身边，头破血流。“寒哥，这小子还挺能，差些个折了老杜一条手臂。怎么着，咱也废他一条？”比较粗壮的兜帽里啐出一口，凝在大墨冰结的乱发上。
“……作弊……”大墨捏着肩上的红旗，愤怒，而无济于事，地低吼着。话说，根本没看见他们仨身上有蓝旗的迹象。我们这次彻底……被坑了么。
“先紧着把金界办了。这俩看着点儿收拾，别闹太大，回头老太爷又得叨逼叨。”高胜寒不耐烦地指示，“通知K少，提醒那小子，没到时间千万别开场地。麻溜着！”
眼看他的同伙向着我们Camp区踩去，我终于感知到右脚踝上的魔具，便用尽目前全身的力道，蹬出一团冰渣，掀在高胜寒脑门。
高胜寒缓缓抬起眉毛，眉眼间满是惊诧，和欺蔑。
“哥们儿，咱俩还没弄明白呢，喂。想往哪儿溜啊？”忍住剧痛和害怕还有口中的腥咸，我尽量拼凑出不屑的意味。照他们这手段，等他们找出金界，指不定会做出啥来。能拖住一点是一点了。
况且，我还有最后一手……
粗壮兜帽对着我侧腹猛然一踹。
不，不是你。
细瘦兜帽一脚踏在我胸口。
不，不是你。
高胜寒的绯红魔杖，定定瞄准我的眉心。
就是你了……
我磕。
……诶，怎么……它没有响应我的呼唤？
糟了。糟了。我的鞋，我的宝具……被刚刚那一顿饱踢给弄飞了。
杖尖处汇聚着血红的光斑，那凶险地颤动的血红，在冰天雪地之下，显得尤为不祥。大墨咒骂着想爬过来，却被粗壮兜帽狠狠钳住上身。
绝望。
我慢慢闭上眼睛。现实向我身外逃逸。心头飘过一片黑影。
……黑影？
“诶？”
我睁开双眼，发现那抹凶光从杖尖喷射而出，却静静地停在靠近我鼻尖的位置。这束光，这术式——被冻住了？
“怎么个回事？”高胜寒立起魔杖细细察看，那红光却悄然支离破碎，众人视野里只剩下白，和黑。
“操，这他妈的什么毛——”
“嘎——咔——轰！！！！！”前所未闻的巨大爆震，伴随着地面强烈的扭曲、挤压、拉扯，我，还有身边的一切：大墨，高胜寒，俩兜帽，冰，雪，风，一切的一切，都被一股狂力掼入半空，再被搏命地怒摔而下——
太突然了。我只觉着自己被一道致密的冷空气墙包裹着，并未受到直接撞击。不知其他人运气如何，刚听到一阵类似腿骨折断引发的惨嚎声后，我的听觉就被山呼海啸的“哗——”声淹没。
下雨了。
暴雨灼热，倾盆而下，顷刻间滚烫的水汽四处弥漫。揉揉双眼，摇摇脑袋，擦擦伤口，我却发现没有一点雨珠打在身上。抬头仰望，雨水在我头顶上方某个曲面停止直落，而汇聚成细小溪流，向四周涌去，仿佛有人撑着一把无形的伞。
撑伞的人，就直直镇在我面前，纤细又漆黑的背影，开着如浪花般散放的长发。
“斯恋雪？……”我靠，我靠，我靠。这是她一个人干的？太强了，乱七八糟的强啊，一干二净三翻四复五颜六色七零八落九拿十个稳的强啊，简直除了弓虽就没有别的字眼可以概括了。这丫头……
这丫头指尖转着高胜寒的魔杖，缓步走到他跟前。那公子爷淋着雨，吐着血，估摸着摔得不轻。
雨停了。
黑海星俯视着高胜寒，视线里缠绕着深不可测的寒意。
“老杜！屁崽！老杜！”高胜寒嘶着嗓子，咳着血沫，惊慌地求援，却发现他的援兵惨淡地昏卧在水泊中，不省人事。
大墨……湿漉漉地躺着。金界……还好，看外表没啥大碍。话说，海星妹子连他俩也一起砸么……
“你是谁？你TM知道爷是谁吗？”同伴没了，魔具没了，半分钟前还完全掌控的局面没了，从高处跌落的高胜寒，攒积着剩余的傲气和希望，孤注一掷地对着黑海星咆哮。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在这里用B级以上魔法不会被校内监测器发现，相应的，只有上面那个小房间能探查到，是吧？”风清雪霁，黑海星指向比赛场外裁判室——也就才三四十米远——的方向，高胜寒听罢向那边热切地张望着。
“安心吧，那里面的人还没挂，不过，你也没什么可以期待的了。”黑海星言毕，高胜寒眼里的热切化作冷漠，再化作暴戾，指着黑海星怒吼：“你给爷听好了，爷额唔呜呜呜……”
黑海星打个响指，高胜寒的舌头像被贴住似的，持续发出唔呀的闷哼。
“你搞错了，是你给我听好了。你，简单回答我的问题，‘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懂不？”黑发一甩，黑海星用魔杖指着魔杖主人的眼珠，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高胜寒皱着眉头妄图起身，黑海星又一个响指，只听“咔”的关节错位音效，他哀哼一声，倒回地面，抱着左手肘不住地滚。
“看来是懂咯，真聪明。”黑海星毫不动摇地解说着，将手中的魔杖递将前去。
“这是不是你的魔具？”
点头。
“你刚才是不是要使用B级感知破坏魔法，【深血刑约（Crimson Torment）】？”
点头。
“你身上穿的，是不是用归零草织成的抗魔法披风？”
点头。
“问答环节结束，表现不错喔。”见着魔杖收回，高胜寒用能动的手背，抹了抹一头冷汗。
“下面进入教学环节。我会好好教你，【深血刑约】的正确使用方法。”
血光在黑海星手中熊熊燃烧。高胜寒的魔杖瞬间化作一杆灵力凝聚的绯红十字架，恶毒的火苗从十字边缘静静淌下。
“斯恋雪！”还没等我反应出劝阻她的对策，高胜寒就被那十字架猝然一扎，身体在地面被推碾出了十几米，留下一路的烧焦印记。
“呀，没把握好力道……”黑海星捂嘴做惊讶状。
“喂喂喂，装什么天然呆啊，这绝对是把握良好的结果好么，看人都快飞到中场了好么！”突然有力气涌上，我决定激烈地吐槽。
“我瞄的明明是那一头来着，这还是低估了归零草的效果……”
“抱歉，斯同学，我收回刚才的话！”差点忘了，这姑娘可是货真价实的天然黑呢……
黑海星手中银光一闪，十字架呼啸着把高胜寒叉到我们面前。
“蛆虫，这么不经踩。”黑海星轻蔑斥道。
“不管怎么说，你下手也太狠了吧。”我运气稳住体内的思子流，疼疼疼。先尝试止血咯。
“蛆虫，谁允许你打开那卑贱的口器，对本小姐嗷嗷乱叫了？愚氓蠢昧！”黑海星打个响指，熄灭了十字架。
诶？诶诶？“所以蛆虫是我么？哎我又退化了么？从水蚤退化了么？不对，好像蛆虫在进化树上更加高级些……”
温和的蓝光在我周身跳动。这……
“难得本小姐大发慈悲，恩赐你几辈子都修不来的治愈术，你就满心感激地流泪接受，然后无以为报地长跪不起好了。说不定未来哪天，本小姐被你的拳拳之心感动，册封个两栖动物之类的名号给你……大概0.00001%吧，那感动的概率。”
诶？诶诶？“所以最后我还是得留在昆虫纲么？”不对不对，吐槽的点不对……“不你心肠也太硬了吧斯恋雪，比铁还硬比钢还硬比金刚石还硬啊！”
“嗯请称呼本小姐Miss金刚石心肠，哦不对请你低下头，别张嘴，就算是金刚石，也会被你污秽的口沫腐蚀的。”
我去！这言语暴力也太伤人了吧喂！我正搜刮词汇准备反驳，却见黑海星一条腿直直地踢来，纤细的脚踏在她化雪留下的浅池里，皮鞋的圆头昂起一个高傲的角度，水花四溅。我不自主地低下头，盯着那小黑鞋，却被乍然响起的语音吓了一跳。
“恋雪？恋雪？能听到么？这边还算顺利，还有五分钟code结束，学生会也要回来了。”班长温柔的声音，从黑海星鞋底传出……这感觉，有点怪怪的……
“明白，我已经控制住局面。”黑海星居高临下，对着自己脚丫子确认道。“关了，有事联系。”
再漂亮地一踩，黑海星关掉了对讲器，双手交叉，打量着我脸上的血痕。
“差不多。”蓝光淡去，治疗还未完成。我急忙请求道：“Miss金刚石，求您帮大墨和金界看看伤势吧。”
“你少说了‘心肠’两个字，蠢虫，语言中枢没发育完全就乖乖闭嘴。”黑海星走向高胜寒，星星点点的蓝光从周身浮起。“他俩就这样昏着好了。喂，你。”高胜寒惊醒后，第一时间发出凄厉的惨叫，却瞬间又被粘了舌头，手撑着地，惊怖地连连后退。
“来，蛆虫，老规矩。别乱动。你不知道今天下午这里发生了什么，对吗？”
高胜寒本来深皱着眉，发现海星手里捏的血焰后开始拼命点头。
“好，我来告诉你。蛆虫同学你挑起私斗，趁学生会不在，擅自使用从非法途径获得的竞技战场code，导致训练场地灵子屏障暴走，引发灵子爆震，因此你们全员遭受重伤，清楚不？”
点头。男子惊慌失措的视线扫向我的刹那，顿然化作无比怨戾，仿佛在说“你给爷记着——”
“吱——”
鲜红的巨手扼住高胜寒喉咙，将其死死卡在地面，他的脚跟无谓地在水滩里蹬踩。
“哦，对了，蛆虫。你记住，下次你再对他出手——”黑海星霸气一指，差点戳中我的眼珠，“——我会把你全部三十二颗牙齿，一颗、一颗拔下来，再前后掉个头，一颗、一颗装回去。明白没？”
黑海星……这……是在保护我？
先别管这个，那高胜寒眼珠都快翻进脑门里了。“喂，你下手适当一点……”
“看来没有明白耶。先拔一颗加深理解吧。”
巨手上再蠕动着探出一只光焰之手，撑进高胜寒口腔，他浑身一颤，登时晕了过去。
“看来明白了。”巨手消散。黑海星转身对着我，纷乱长发遮住了半边眼帘。
“那个……斯恋雪，我想说……”我对这姑娘，心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震惊于她的实力，震惊于她的神秘，更震惊于她竟然说出刚刚那番宣言。太羞人了，竟然被寄宿在家里的妹子罩到此般程度……
“这是林书墨的魔法阵吧，有意思。”少女莞尔一笑，玉足一踏，地底便耸出一溜石台，猛然将我击至半空。
“诶？诶诶！”不是……搞什么？
我勉强做了浮空调整，没让脑袋直接砸到地上。黑海星指尖聚起能量气团，冷冷道：“学生会一到现场，发现就你没晕，多不合理。”直视我的冰冷眼眸，忽然闪烁起调皮的恶魔之光。“安息吧，蛆虫。”
“喂喂喂！金刚肠……大人！Miss！Lady！别乱来啊！这个动词可不妙啊！”
气团凝结，跃跃欲试地搏动着——
——咦？
“嗡嗡嗡……”黑海星迟疑片刻，驱散气团，静静碾了下鞋底。“怎么回事？”
“这是我该问的台词。斯恋雪同学，怎么回事？我们想倾听你的解释。”
……皮鞋里传出的声音，正式学生会主席米少佳……这么快就回来了？！那班长岂不是……
不对，她说的是“我们”。
也就是说……
“别动。”
景弈天老师神色肃穆，左手攥着金色魔杖，紧紧锁定斯恋雪宁静的面庞。
附：Flag Fight比赛规则：
Flag Fight是一项突出体现魔法竞技对抗性与策略性的计分制、阵地对战制、团队运动。魔法师国际FF协会规定的通行赛制：以规模为准，分标准战与小型战；以道具使用度为准，分无限制战与有限制战。FF世界杯比赛实行有限制的标准战。正式比赛裁判基础为1+2裁判制（1名主裁，2名副裁），世界杯实行1+5裁判制。
Flag为FF运动基本道具，每面矩形Flag由特殊灵子绝缘材料：冥渊石做成，长60cm，宽37.08cm，厚0.088cm，重5kg（密度25.54g/cm3，超过自然界最重金属锇：22.59g/cm3）初始色银白色。双方比赛开场前1天，申报本方Flag颜色与图案，经裁判组核准生效。否则采取红/蓝基本色。每有一面Flag插旗成功，裁判会提示全场队员。每次插旗时间为30秒，即Carrier要成功进行一次Flag Raising，必须在30秒内保护其不受干扰，否则判定为Flag Lost。各方Flag数与参赛队员数相同，每名队员可携带任意面Flag。本场比赛开始时，携带Flag的队员便为Carrier，不携带Flag的队员便为Striker。
标准战场地为120米*74.16米，每场时间限制为30分钟，赛前本营护卫准备时间30秒。每场比赛场景（scene）由比赛前2分钟裁判组随机抽取（如：雪山，草原，溪流，森林，沙漠，沼泽，城市等，正式竞技赛场环境往往非常恶劣）。双方出场队员各5人，双方初始分数20分。
双方本营（Camp）范围为以场地短边中点为圆心，半径5米的半圆。按120m边的六等分划四条插旗线：24m，48m，72m，96m，四个插旗点（Flag Point 1,2,3,4）分别位于插旗线左右2m构成的四个矩形区域内。比赛双方在一个插旗点只能插一面旗帜，在对方本营则不限数量。各插旗点周围设有等量灵子当量的屏障（Point Barrier），一般而言，经过训练的魔法师解开屏障平均需要1-3分钟。
出现以下三种情况中任意一种，则判定比赛结束：
1、
一方得分降至0或0以下（Zero Down）；
2、
一方队员全数结束比赛（All Out）；
3、
达到限制时间（Time Over）。
比赛结束后，进入分数结算，最终通过双方得分高低（若得分相同，则以本营是否攻破—插旗数与失旗数—存活队员数—犯规数等要素先后排序），判定本场胜负。若最后结果仍然持平，则进入加时赛（Extra Time）。
以下为计分规则：
1、
解除屏障（Barrier Break）：本方+2分；
2、
插旗（Flag Raising）：每次FR耗时30秒；按与本方本营距离，越远得分越高：四个插旗点分别为+1分，+2分，+3分，+4分；在对方本营插旗，则+2.5分/旗；
3、
旗帜遗落（Flag Lost）：Carrier因退赛、或插旗时保护不力、或主动丢弃、或以其他缘由遗失自身携带的Flag，每丢失一面-4分；若本队旗帜全数遗落，则本队直接0分判败（Zero Judgement）；
4、
击破Carrier（Carrier Break）：击破一名对方Carrier，对方-4分，所携带旗帜失效（无论该Carrier携带几面旗帜，或已无旗帜；Carrier Break判定成功后，其携带旗帜失效且不计分）；
5、
击破Striker（Striker Break）：击破一名对方Striker，对方-2分；
6、
本营先攻（Camp Supremacy）：优先攻破对方Camp并升起本方Flag，则本方额外+7分；
7、
生存奖励（Fighter Bonus）：比赛结束之时，每位未出局队员获得+1分奖励；
8、
插旗奖励（Flag Bonus）：比赛结束之时，若一方插旗数量高于另一方，则获得（插旗数差*2）分奖励。
9、
犯规（Foul）：虽然FF比赛采取自由战斗制，不过根据体育竞技精神，有限制比赛中依旧有五条铁则：1、不得触碰、传递任意其他选手的Flag；2、不得以任何手段侮辱选手或裁判；3、不得攻击已出局选手；4、不得采用任何未经裁判组审定的道具与魔具；5、不得采用任何属于国际FF协会Ban List的魔法。每次犯规-7分，视犯规选手情况决定是否罚出场外（Foul Out）；一方若累计3次犯规，或根据判罚达到恶意犯规（Flagrant
Foul）标准，则直接0分判败（Zero Judgment）。
注意：根据比赛规则，会有参赛选手创造机会使自己落败从而结束比赛、进入结算环节的情形出现，此种情形不计入犯规。
10、
退赛（Withdrawal）：若因外界或自身不可抗力（如：自然灾害；自身疾病、伤痛等）或自身意愿而导致无法支撑战斗意志而主动退赛的，按照Flag Lost加Carrier Break加Striker Break的先后规则结算分数。
小型战：场地为标准战四分之一大小（长、宽各减半），参赛人员为3VS3，时间限制为15分钟，四分长边的插旗线，Flag Point只有两个（1分点，2分点），本营插旗3分，解除屏障1分，基准分12分。其他计分规则与标准战相似，取消“本营先攻”。
[1]见《背景概念设定》。
[2]德语：高于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