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吃得真爽。
十分钟后，将空荡荡的碗啪唧一声放在了桌上，翘着二郎腿的金娥丽丝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饱嗝。
没有什么比大鱼大肉更棒的事情了，如果有那肯定是魔法少女怎么吃都不会吃胖的体制，简直就是吃货最大的福音啊！
“你动作轻点，”相比于红发少女这边的风卷残云，漠和小羽的吃相就显得斯文多了，一个用筷子夹着鸽子腿不紧不慢地咀嚼着，一个则小心翼翼地吹着碗里有点烫的乌冬面：“你已经累计咚破了二十七个碗，十八个杯子和六个盘子了，能不能不要再创新的纪录了？”
“啊啦啊啦，”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镜子剔起牙来，“没办法嘛，咱们魔法少女的身体素质实在是太强悍了，就算不变身也超出常人不少，这种事情日常生活什么的没法避免吧？”
“你但凡用点心注意一下就不会……”眨巴了几下自己的眼睛，银发少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金娥丽丝急切的询问打断了：
“点心？什么点心？草莓蛋糕还是巧克力饼干？”
“……你当我什么也没说。”
将面前吃得差不多的鸽子腿放在了一旁，漠接着给自己切了一小块牛排，放在嘴里轻轻咀嚼起来：“话说，小羽，这里的饭还吃得习惯么？”
“嘿嘿，何止是吃得习惯呀？”剔完牙的红发少女又给自己塞了一根棒棒糖，歪头看着旁边将乌冬面一根一根吸入嘴里的女孩：“看她的模样，估计是已经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了。”
“嗯嗯！”听到两个人谈论自己的小羽连忙点了点头，眼睛里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闪动着：“好吃，好吃，真的太好吃了，丝姐姐，你真的是天使啊，真的是太谢谢你了。”
“客气啥，”咧嘴一笑的金娥丽丝摸了摸女孩的爆炸头，“以后你就把这里当作你的家就好了——而且，要谢谢的话也是谢谢漠哦，是她做的晚饭。”
“谢谢你，漠姐姐，”停下了手里的乌冬面，小羽猛地站了起来，对着银发少女深深地鞠了好几个躬，“真的是，太感谢你了。”
“噗，你们怎么都那么喜欢鞠躬啊，”无奈地摊了摊手，少女表示实在无法理解这种过分谦虚的行为，“不是和你说过了嘛，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就好了，老那么客气实在是太见外了。”
“但是…但是…”双手于胸前紧紧握在一起，小羽瞪着圆滚滚的小眼睛，然后忍不住抽噎起来：“大家…丝姐姐和，和漠姐姐，能够不嫌弃小羽，能够接纳小羽，还，还能够提供这么多好吃的，明明，明明小羽什么本事都没有，呜呜呜……”
“不是，你咋还哭起来了呢？”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金娥丽丝隐隐约约觉得脑壳有点疼，只好抽出餐桌上的餐巾纸，为她轻轻擦拭从眼角里流出的泪水，“乖，咱好好吃饭行不？”
“这孩子啊，严重缺爱。”吞下了嘴里的牛排，漠站起身来，从怀里摸出了一把梳子，走到小羽的旁边开始整顿起那过于刺眼的爆炸粉头来。
“看得出来，让我想起和你度过的第一个晚上了，只不过表现完全是两个极端，”擦干对方泪水后的红发少女干脆端起小羽的碗，用筷子夹起面条递到了女孩的嘴边：“来，张嘴，啊——”
我和你的第一个晚上么……
手中梳头的动作放缓下来，喃喃自语的漠脑海中的思绪开始飞腾起来，穿越了时间和空间回到了那个令她难以忘怀的晚上。
没记错的话，那天金娥丽丝差点就被她给…
“啊——”
一声尖叫突兀地响起，打断了还没有来得及开始的回忆。
“弄疼你了么，抱歉。”
方才注意到自己差点把小羽的一把头发给揪了下来，漠赶走了纷乱的思绪，开始专心在眼前的事物上。
……
“话说，记得你之前有提到过老师的，对吧？”
十五分钟后，当女孩小心翼翼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吃饱了以后，金娥丽丝放下了手里快要见底的第四碗乌冬面，递过去一根棒棒糖：“和我讲讲你的老师吧。”
“啊，好的。”
身体突然一抖，小羽先是愣了一下，接过棒棒糖的双手在胸口处紧紧握在一起，然后点了点头：
“老师他，怎么说呢，我很感激他，真的很感激他，如果不是他将我从一片废墟里挖出来，可能小羽早就没命了。
他收留了很多很多的小孩，包括小羽在内，那个，一、二、三、四……呜，对不起，我数不过来到底有多少的小孩，总之有很多很多，都是像我一样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去了很远很远地方的。啊，总之，他为我们所有人提供食物和掩体，虽然，虽然量有些小，但还是很感激的。”
听上去还是个不错的人嘛，尤其是在战争年代还能想着救助孩子的——是慈善机构的人么？
红发少女歪头思考着，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
至于说的食物量小，从现在皮包骨瘦的外观可以看得出来，不过乱世中能活下来就很不错了，硬件方面是无法强求的。
“老师是一个很慈祥慈祥的人，印象里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发过火；每天会领着我们做礼拜，跪坐在地上冥想祈祷；他说，我们只有成为乖乖听话的孩子，不叛逆不顶撞不拒绝，才有可能被神眷恋，才有可能和爸爸妈妈们再度见面。”
传教的？嗯，收留的孤寡儿童确实是一个传教洗脑的好对象，这样一来也能解释为什么她现在是如此地乖巧了，乃至于用力过猛。
“我真的真的很感谢老师对我的养育之心，所以平日也会尽可能地帮助他做一些事情，比方说上街卖东西赚一点钱或者说清扫打理屋子，也会非常积极地参与活动，虽然会感到难受和恶心，但是只要能帮助老师，小羽就很开心的。”
“难受和恶心？为什么呢？”
活动？按理来说不是应该是类似小孩子的游戏一类的么？为什么会觉得难受和恶心呢？
“唔，因为每次打针了以后都觉得全身上下像是被虫子咬了一样疼痛，经常难受得一晚上都睡不着…”
……
眯起眼睛的金娥丽丝和依旧在小羽背后梳头的漠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别过了脑袋。
好家伙，自己之前居然还想着把那个老师拉入银滨市帮忙，真是太天真了——怪不得他像个圣人一样救助孤寡的孩子，原来是一个把孩子们当做实验品的魔鬼啊。
那么，就要找个机会杀掉呢。
“不过可能是我的努力有了回报，老师说我每次都能够在活动取得优异成绩，还说他为我感到非常地骄傲。”小羽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亮起了光：“没有什么是比得到老师的认可，更加让小羽开心的事情了——所以我也暗暗下了决心，就算是身体再疼再难受，也要完美完成所有的活动。”
优异成绩…指的是完美的实验品么？
看着女孩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针眼，红发少女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卡在嗓子里，只好一口气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大把棒棒糖。
“只是…有一天……”小羽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起来，眼里再度充满了泪花：“老师突然说我已经不适合再做实验了，我很委屈，也很不解，因为无论什么事情我都是乖乖按照要求做好的，绝对不可能出现任何的差错，但是老师说小羽的兼容性已经消失了，就算是参加活动也无法拿到好成绩了，也就是说我，我已经没用了……”
女孩的眼泪越流越多，手里的棒棒糖已经不知不觉滑落到了地上，和她的内心一起摔裂为无数片。
实验失败，应该可以这么理解吧？
“打那以后老师再也不找我了，甚至是刻意地在回避我，其他人也不愿意和我做朋友了，经常骂我甚至打我……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我明明只是想尽自己的能力帮助老师，让老师开心，让老师为我骄傲，可是，可是，可是老师为什么就不要我了……难道，难道真的像其他人说的那样，小羽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废物么？”
“不，你不是。”
一把将对方搂在了怀里，金娥丽丝将嘴里所有的棒棒糖吐到旁边的垃圾桶里，低沉着声音说道：“小羽永远是最乖巧，最优秀，最可爱的孩子，就像她的姐姐一样，什么也没有做错，什么，什么也没有做错——忘记老师吧，忘记那个没把你当人的老师吧，从今往后你和我们在一起，不会难受，不会委屈，也不会疼痛，有的只会是幸福和开心，就像我们之前拉钩上吊里承诺的那样。”
“我，我……”
将头埋在着红发少女温暖的胸膛里，小羽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一股暖流涌过，这是她在爸妈、在老师怀里永远无法体会到的舒适和安心。
“你为了别人付出得太多了，你压抑自己实在是太久了，”金娥丽丝一只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后背，一只手柔和地捋着她那梳了一半的粉色长发：“如果觉得内心还有什么不好受的话，哭出来吧，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吧，管用，非常管用。”
“丝姐姐……”
积压了不知道多久的火山在少女的循循善诱下终于爆发，将阻拦在里面的所有情绪尽情地释放出来，开始了地动山摇般的嚎啕大哭。
一道闪电从窗外划过，随后是豆大的雨滴开始劈里啪啦地落在窗户上，宣告着一场暴风雨的到来。
收起了梳子的漠开始清理晚饭后的餐桌，她的脸上依旧像平时一样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动作相比往日迟缓了不少。
而金娥丽丝依旧紧紧地抱着女孩，任由对方的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胸脯，同时特别小心地控制着力度，防止一个不慎惹出窒息的悲剧。
她转头望着窗外，凝视着如同瀑布一般不断涌下窗户的水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夜，很长，很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