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人类有些时候，确实是能够创造出让我感到惊讶的奇迹。”
金娥丽丝披着一件不怎么合身的军大衣行走在热闹非凡的街道上，抬头看着街道两旁直入云霄的高楼大厦感叹道，“我明明记得战争结束了以后，这里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哪曾想到仅仅过了一年的时间就已经重建完毕，根本看不出一点曾经被摧残过的痕迹。”
“如果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去的小镇的话，就不会这么想了，”同样披着一件过于肥大的军大衣，漠不紧不慢地走在一边，压低了头上的帽檐以遮挡住过于显眼的长发，“伽马区的城市和小镇生活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很正常，毕竟伽马区算是联合国境内恢复速度最快的几个区域之一，所以其他区域的难民都在往这里涌，”红发少女摊开了手中的报纸，指着上面的一处文章，“看看，刚刚出台的一项新政策：说是将进一步收紧伽马区提供给难民的福利，并禁止难民前往中心的城市，只能挤在边境小镇设立的收容所里，正在被很多媒体炮轰为不人道呢，啧啧啧。”
“如果你是伽马区的市长，你会允许这些难民进入么？”银发少女扫视着周围穿着绿色和灰色军大衣的行人们，看着他们脸上或麻木或疲惫的表情，“或者说，当银滨市的重建步入正轨以后，你会允许境外的难民涌入么？”
“那得分情况喽，”金娥丽丝敏捷地躲开了迎面开来的几辆自行车，无视了自行车上的大叔对自己竖起的中指以及‘臭丫头走路看着点道啊’的咒骂，继续盯着手中的报纸，“如果银滨市自己人的粮食问题还没解决，肯定只接受有特殊才能的难民进来做贡献；如果粮食问题解决了，会考虑吸纳更多难民，但必须老老实实遵守银滨市的规则工作——福利？在证明自己能力以前想都不要想。”
“你这么做的话，肯定也要被媒体大肆批判一番的，”漠同样绕了一个弯，避开了一个正在领取票证的长长队伍，“说你不够圣母，不近人情，没有资格运营人类和魔法少女平等共处的银滨市。”
“哈哈哈，你觉得我可能在乎那点媒体的攻击么？”爽朗地笑了起来，红发少女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以前在勇士部经历的折磨多了去了，区区几篇文章又算什么——我到时候会直接告诉所有人，爱来不来，不来滚蛋。”
“很符合你的作风，”银发少女凝视着街道上开过了十几辆载满士兵的军车，轻轻地说道，“差不多到了，前面的路口左拐，里头第二个分岔口右拐，往右第三个门就是此次碰头的地点。”
“终于要到了，”收起了报纸的金娥丽丝正了正身上的军大衣，长出了一口气，“果然还是怀念自己不用隐藏身份的时候，谁见到都会客客气气地绕路。”
“毕竟自从肃反委员会清洗了共同体党以后，联合国就进一步限制了能够入境的魔法少女数量——咱们俩的入境许可也被吊销了，不然也用不着变装潜伏进来了。”
漠停下了脚步，好奇地打量着墙上贴的几个横幅。
其中一个写着‘一人参军，全家享福’，另一个则写着‘打倒魔法少女，人类永垂不朽’，还有一个写着‘严禁私藏任何酒精、枪械、家畜、糖制品……’
明明战争都结束一年了，还在那里搞招兵广告，看上去野心还挺大。
“切，说得跟有几个魔法少女会往联合国跑一样，”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红发少女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塞到嘴里，“要不是为了去黑市给银滨市买粮度过前期的难关，我才不……”
“有人在吃糖！”
一个尖锐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中显得尤为刺耳。
然后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就不知道从哪里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金娥丽丝的衣领，然后将后者嘴里的棒棒糖强行拔了出来：“我要举报，我要揭发！”
“啥玩意？”虽然有种想把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愣头青踹飞出去的冲动，但是她可不希望事情闹大影响黑市交易，便对同伴隐秘地比划了一个的手势，“你要举报啥？又要揭发啥？我吃糖关你屁事。”
“各位长官，就是她！”那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无视了红发少女的疑问，一路小跑来到了被动静吸引过来的巡逻队旁边，一边指着金娥丽丝，一边举着手里还沾着口水的棒棒糖，“就是那个丫头，在大庭广众下吃糖，行为极其恶劣！”
巡逻队里的士兵统一穿戴着机械美感爆表的灰色外骨骼套装，在听到了小伙子的话语后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手中的突击步枪，将金娥丽丝和漠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严严实实。
路过的行人们也纷纷停下了脚步，在巡逻队外面又围上了好几圈，好奇地打量着里头的情况。
唉，真烦，出来一趟这么多破事。
“小姑娘你怎么回事？”其中一个军服上有肩章、明显是巡逻队队长的军人拿起了年轻人手上的棒棒糖，神情严肃地询问起金娥丽丝来，“明明知道禁止藏匿糖制品，却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吃棒棒糖？说，你家长在哪里？”
“我家长都死了，只剩下我和妹妹相依为命了，”刚刚注意到横幅的红发少女现在无可奈何地敲了敲脑袋，但是尽力配合着对方的演出不暴露自己的身份，“这个棒棒糖是我在街边捡到的，没忍住就偷偷尝了一口——很抱歉，我们下次不会再犯了。”
“哼，小小年纪就敢撒谎！”这个眉毛浓厚的军人上前走了一步，用威严的声音呵斥道，“糖制品这么宝贵的资源，怎么可能有人会扔到街上？而且还是有外包装的棒棒糖，一看就知道是走私的！和我们回一趟警局好好交代清楚吧。”
“……知道了。”
“那个，长官。”
在金娥丽丝两人被带上军车的时候，年轻人凑到了那位军人的旁边，谄媚地笑了起来，“您看…”
“放心好了，我们伽马区赏罚分明，这是世人皆知的真理。”巡逻队队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扔了过去了。
那个小伙子赶紧将其接住，放在军大衣内部最深处的口袋里头，眼睛弯成了月牙形状：“谢谢长官，谢谢长官。”
“唉，可恶，这么好的事情居然让别人抢先了。”
旁边一个老大爷眼红地看着那包烟，愤愤不平地发着牢骚：“没烟的日子太难受了，真想抽几口。”
“好了好了，散了散了，没什么好看的。”
军车发动了以后，巡逻队的士兵开始驱赶起围观的路人来，将街道重新恢复到往日的川流不息，为小小的骚乱划上了一个句号。
……
“啧啧啧，”坐在警局大厅里的金娥丽丝举着双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手腕间一对银光闪闪的镯子，“这手铐的做工还挺精细的——上面居然还有花纹呢。”
“……”漠坐在她身旁的小板凳上，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铐一言不发。
“淡定，淡定，”耸耸肩的红发少女一脸满不在乎地抖着腿，在一大群戴着手铐、面如死灰的人群中显得格外亮眼，“我知道你觉得很耻辱，不过放心，咱们不会在这里待上很久的。”
“不会待上很久？呵呵呵…”
一个坐在她前排的人显然是听到了前者的话语，转过身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来到这里的人，基本上不会再有机会见到外面的世界了。”
“你似乎知道些什么。”
金娥丽丝歪头打量着面前这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尤其是那瘦弱的身躯、深陷的眼窝与脏乱到极点的金色长发。
“我还以为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呢，”金色长发少女露出了一个极其苦涩的笑容，低声咳嗽了几声，虚弱得宛如芦苇，“你们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私藏糖制品。”
漠简短地回复了对方，同时幽幽地瞪了一眼肇事者。
“那你们完蛋了。”
少女将头上散乱的金色长发拨到一旁，用阴郁的音调宣读着两人最终的命运：“这个罪名足以让你们在劳改营里面关上个几十年，即使能侥幸出来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了。”
“惩罚居然这么严重啊，”对伽马区不怎么了解的红发少女来了点兴致，决定借机多打听打听，“为啥？”
“每个人每月能够分配到的糖制品也就比指甲盖大那么一丁点，根本就是供不应求。”
“那我们就不能自己做糖么？”
金色长发少女哑然失笑，轻轻摇了摇头，“看来你们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新来难民啊…所有民间自制的奢侈品，无论是烟、酒还是糖，都要统一上交给军政府，它们可以用来抵消每日额定工作时间，但是绝不能私藏，否则就会像你们一样被送到警局，等待终末的噩梦结局…”
她的语气里满是浓厚到化不开的悲伤和绝望。
“不过，如果你们不想忍受条件恶劣的劳改营，我或许可以帮忙求求情，如果幸运的话，没准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这么说，你有特殊的渠道？”
少女这会露出了一个悲伤的笑容。
“是的，我有，而且正是我马上就要做的事情——那就把自己卖给一个将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