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
克娜塔西娅愣在了原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那个，为，为什么呢？是因为您不要我了么？”
“与其说是不要你，倒不如说是已经自动失去你了，”忙碌着在全息窗口上进行办公的亚冯谭如是说道，“之前你就是被调配成为金娥丽丝而不是我的女仆，由于一开始她的虚假身份是我的养妹妹，所以我才会间接成为你的主人。
但现在已经不是了，银滨市和伽马区之间的第一个合作已经基本收工，在这全是自己人的大本营里头就没有继续伪装下去的必要了——和金娥丽丝去银滨市吧，在那里你会获得幸福的。”
“您，您的意思是…”兴许是金色短发少女的话语有些过于绕口，也或许是她自己的理解力没有达标，总之金色长发少女花了快一分钟的时间才勉强反应过来，“您和金娥丽丝并不是同伴么？”
“合作伙伴而已，她是银滨市的市长，我是伽马区的肃反参谋，”亚冯谭那一双碧蓝色的眼睛折射着全息窗口的灯光，像是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至于同伴么，还谈不上。”
“那…亚冯谭…呃，那您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呢？”克娜塔西娅艰难地张口问道，眼睛失去了原有的高光。
“我准备做什么？”停下手头事务的金色短发少女抬起了头来，凝视着帐篷顶部一盏昏暗的灯光，然后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我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吧？虽然很希望自己的姐姐能够回来，但是这个本就渺茫的愿望现如今已经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实现的可能，所以……”
她拔出了腰间的手枪，流畅地使其在手中旋转起来：“只剩下了唯一的一条道路，就是继续成为肃反参谋，将那些，卑劣低贱而控制不住内心罪恶的低等人类，全部清洗掉。
这样的话，一方面也是帮助那个老古板的父亲稳固统治，另一方面，也是用更多的人头祭奠姐姐的在天之灵了。”
“可是，可是您之前不是说过了么，所有之前对您和您姐姐作恶的那些人，都已经死掉了……”克娜塔西娅伸出了一只手，像是想要抓住些什么，但是很快就垂落了下去。
“复仇这条路已经没有停下来的可能了，”收起了手枪的亚冯谭一脸狰狞而扭曲地说道，不由得攥住了自己的拳头，“我已经死了，那个纯真而无忧无语的亚冯谭已经死了，四年前变成人棍后就化为尘土随风飘散了。
现在的我，不过是一个内心千疮百孔的恶魔，机械地举起手中的枪械，清洗任何可能会重复那样悲剧的丑陋人类。
如果说以前的我心里还残存着一丝复活姐姐回归温馨日常的希望，那么现在，呵，反而可以舍弃这最后一丝柔软，肆无忌惮地举起手中的屠刀，将那些肃反和潜在的肃反对象全部斩尽杀绝！”
她的音调猛地拔高，然后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桌子上，竟是直接将其砸出了一个触目进行的大洞。
“不是这样的…”
“嗯？你有说什么么？”晃了晃脑袋的金色短发少女没有听清楚，便转头看向了低垂着脑袋看不见面孔的金色长发少女。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克娜塔西娅抬起了头来，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您不是只剩下那唯一的选择，您还有其他选择，其他比坠入地狱更好的选择！”
她一把就扑了过去，将娇小的对方搂到了自己怀里，不慎撞飞了还开着全息屏幕的手机，所幸被一旁吃棒棒糖看戏的金娥丽丝稳稳地接住了：“请让我，请让我成为您的姐姐吧，如果您不嫌弃的话！”
空气就这么安静了三秒，只有红发少女掏出一大把棒棒糖拆开包装纸的沙沙声作为背景音。
亚冯谭没有料到对方这个突兀起来的举动，就这么愣在了原地，任由对方紧紧地搂着自己，怔怔地感受着那结实而宽广的胸怀。
然后蠕动着嘴巴，呆呆地吐出了内心的疑惑和迷茫：“为什么…你…你明明已经从伽马区自由了，完全可以不用再理会我，和金娥丽丝一起，一起去银滨市过远比以前要……”
“我喜欢你，亚冯谭，”金色长发少女的脸上被晚霞般的绯红色所笼罩，有些娇羞地将潜藏在内心深处的话语勇敢地讲了出来，“我知道我这个话说出来有些奇怪，毕竟咱们两个都是女孩子，但是…从你将我从悬崖处救下来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一直在砰砰乱跳，想要一直看着你，想要一直感受着你的体温，想要一直待在你的身边。”
“我…”金色短发少女的脸色头一次变得通红，不再是那个威严而癫狂的肃反参谋，而是像个青涩的小女孩一样变得扭扭捏捏，“我只是，在尽一个上司对下属的义务罢…罢……”
话说到一半，她自己就已经卡住了，张着嘴努力地想要说些什么，声带却拒绝讲述那含糊其辞的表面应付。
她的内心其实再也清楚不过了——就算是再怎么尽义务，也不用让腿脚不便的对方骑在自己肩上，也不用坐在对方的床边守了一整夜没动窝，更不用扔下繁重的公务，在第二天专门陪着对方前去再一次见哥哥。
自己这么地在意那个年龄大上五六岁的少女又是为了什么呢？
是欣赏她的坚强么？是想要那样一个听话的女仆么？还是说……
想要一个，姐姐的替代品呢？
你就宠她吧。
银发少女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再度浮现于亚冯谭的耳边。
啊……
是啊，如果只是简单的上下关系，又何必那么一直处处照顾对方呢？可不就是在宠溺么？
事已至此，有些东西已经不是能够用简单的上下关系给糊弄过去了。
“好吧，或许并不仅仅只是单纯地在尽义务了，”金色短发少女有些娇羞地纠正着自己的发言，就连头顶的军帽掉到地上都没有发觉，“但是我也仅仅只是在满足一己私欲罢了，将你当作了姐姐的替代品，用以填补内心那份姐姐离开我后的空洞与漏缺——虽然这么直白地说会让你受伤，但是我也不想隐藏同样卑劣而自私的自己，毕竟我这样脑子里满是清洗和肃反的扭曲恶魔已经失去了能够恋爱的资格……”
“我知道，我是知道这份感情的，”金色长发少女松开了怀抱，然后半蹲了下来，和比自己矮一头的对方平视在一起，“从您讲出了您和姐姐的黑暗过往后，我就已经大概猜出了您那么在意我的缘故——但是这样的话，咱们反而更加般配了。”
她露出了一个天使般温馨的笑容，眼睛里闪耀着晶莹的泪花，“就像您喜欢姐姐一样，我同样喜欢着自己的哥哥——虽然只是亲情方面的喜欢，可能和您的喜欢不一样——我希望能够和哥哥开心地过好一辈子，并为此竭尽了全力，而现在彻底失去了哥哥以后，我也曾陷入了绝望，就像金娥丽丝说的那样，感觉全世界都是那么地冰冷而黑暗，差一点就堕落成为了另一个伪神。
但是我也同样找到一个哥哥的替代品，能够支撑着我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那就是您，您就是我哥哥的替代品，用来填补那残破不堪的内心。
但同时，尽管我知道您对我那么好只是因为我是您姐姐的替代品，但我依然动心了，不可抑制地喜欢上了亚冯谭，为您的过往感到悲伤，也因此不希望我所深爱的人继续这么痛苦而麻木下去了。
所以，如果您不去银滨市的话，那我也不去了！”
克娜塔西娅的目光坚定而果决，却依然抑制不住泪水的潸然滑落：“我固然很感谢金娥丽丝前辈尊重我当初出卖身体的选择并愿意倾听我的过往，还愿意和我成为同伴，但是比同伴更重要的，是发自内心喜爱的另一个人。
如果我必须二选一，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留下来，在这里陪着您，并以我的三叉戟起誓永远地守护您，努力地帮助您——哦不，是和您互相搀扶，一同走出过往的阴霾，努力地回归到战前温馨而甜蜜的生活。
就算是腐烂的肉体不能复活，也要让死亡的内心再度焕发生机！
您，愿意接受我，和我在一起么？”
一旁的金娥丽丝凝视着如此深情而纯真的少女告白，脸上洋溢着姨母般的笑容，还顺带无声地拍起了手。
虽然之前被女孩子轮流告白的时候显得惊慌失措，但是现在成为旁观者后突然发现：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间的恋爱，是真的美好呀。
或许，自己以后会考虑考虑漠的。
但是现在还不行。
因为内心最深处还有一些本应该被强行遗忘的往事，总是会时不时浮现出来。它们虽然会被快速镇压，但还是会困扰着她的思绪。
“这样啊……”
亚冯谭的脸颊红扑扑的，将头转了过去避开了对方的视线，就像一个被告白的少女一样羞涩而不知所措。
已经被断定为魔怔而疯狂的萝莉能够显露出这么正常的神态，真的是超级罕见呢——也算是间接说明了爱情的强大吧？
完成了一番长篇大论金色长发少女依旧维持着半蹲和对方一样高的姿势，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眼角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静静地等待着最终的答案。
她没有信心，她真的很没有信心。
如果对方最终选择拒绝的话，自己又该怎么办呢？失去了最后一丝光明的自己又将迎来怎样的结局呢？
克娜塔西娅不知道的是，一旁的红发少女已经提前拟定好了结局：一旦告白失败，绝望开始迅速膨胀，那么会首先扑过去抱住对方开始安慰，尽最大可能挽回对方；一旦最坏情况发生，拯救行动失败，那么就会毫不留情地击碎那颗挂在脖子前的灵魂宝石，避免伪神的再度诞生。
就像当初在帕查市的医院里对安洁忒那个棕色短发小萝莉做的那样。
金娥丽丝很想当一回媒婆撮合这一对，但是不行，强扭的瓜不甜，更不要说她的原则是尊重他人的任何选择，如果强行配对成功给金色短发少女造成困扰的话，那还不如不配。
经过了看似漫长如一个世纪，实则短暂仅有一分钟的沉默后，亚冯谭终于开口了——一边害羞地看着旁边的桌子，一边用颤抖而支支吾吾的音调：
“那个，既然如此，以后就别再用‘您’那么见外的称呼，可以么？”
金色长发少女的眼睛重新有了高光，然后兴奋地发出了一声尖叫，一把将对方扑倒在地：“妹妹！我的妹妹！以后你就是我最亲爱的妹妹了！”
“唔，姐姐……”躺在地上的金色短发少女没有挣扎，而是一脸羞涩地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对方，话语显得有些拘谨而腼腆，“那个，我，我是第一次谈恋爱，没什么经验…”
“我也一样呢，”克娜塔西娅绽放了一个最是灿烂的笑容，喜极而泣地回复道，“你能答应我，真的是太好太好了。”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气氛也开始变得愈发焦灼起来。
下一刻，两张嘴唇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彼此之间紧密地交融在一起，再也不愿意分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