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就是校服么？”
坐在轮椅上的小欣看着眼前的校服，她伸手抚摸着布料，眼里有些恍惚。
“这些是银滨中学的校服，每个人都会有四套。”作为小组组长，漠正在为女孩们分发衣服，“两套夏季，两套冬季，你们可以明显感受到衣服厚度的不同。”
在银滨获得了足够多的布料和服装后，教育部就孩子们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而展开了讨论。一些人认为衣服随便穿穿就行，甚至可以直接给孩子们分发大人款式的衣服——反正再过几年都要长个子；不过更多人坚信，而且就算是面临这样艰难的环境，也不能忽视仪容仪表。孩子们作为银滨的希望，绝对不可在任何时候忽视他们的心理建康、自我认知和身为人的尊严。校服不需要多么奢华和浮夸，但一定要得体和美观，因为这让孩子们爱上学校并变得自信的第一步，
这场讨论并没有持续多久，教育部仅用不到半个小时便达成了共识：拆解部分多余的服装，搭配上一部分现有的布料，为孩子们制作一批量身定制的校服，之后每年也会为入学的新生和长个过于迅速的孩子置办新校服。
银滨对布料的需求或许存在一定的缺口，但绝对不包含作为布料制成品的服装——当初和伽马区的一项贸易协定就包含了提供一百万套成年人可以穿戴的夹克+衬衫+牛仔裤+鞋靴套装，如今银滨‘仅有’四十万人，按照标准的每人两套服装配给，依旧有二十万左右的服装冗余，拆解其中一部分用于九百多名孩子的校服可以说无伤大雅。
更不要说，根据后续统计，市长金娥丽丝通过偶像表演出道所筹集的衣服总数为十三万套左右——它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为女孩子穿的奢侈服装，从洛丽塔到哥特到洛可可应有尽有。这些衣服大都已经被拆解为布料，并将会作为工业原材料应用于更加关键的领域。
没人会反对将其中的一小部分用于孩子们的校服。
“让我们先从马上就要穿的夏季校服开始，”漠拿起一套校服，开始详细的讲解，“这是长袖衬衫，你们将它穿在最里面；这是毛衣外套，你们在穿好衬衫后，再将它穿在外面；这是领带，系在脖子上，具体步骤可以参考这个全息窗口；这是裙摆，穿在内裤的外面；这是长袜，分别穿在两条腿上；最后这个是鞋子，你们在穿好袜子后，将鞋子换上就可以了。”
她脱掉自己的衣服，露出只穿内衣的身躯，平坦的飞机场一览无余：“我现在亲自示范一遍穿戴方法，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银滨的教师在早些时候告诫过魔法少女，很多孩子可能这辈子都没穿过几件衣服，更不要说专属于女孩子的裙摆和长袜，她们会需要帮助。漠牢牢记住了这一点。
每名女孩子分到的四件服装都可以算作JK制服，只不过外人看起来比较简陋：编织手法略显粗糙，用料并不是特别新，也没有其他诸如马甲背心裙开衫等更多区分。对银滨而言，提供这样的JK——和那些极其朴素的夹克牛仔裤对比——已经是相当鹤立鸡群了。
女孩们拿着分配到手的服装，显得有些拘谨，不过在见到漠的洒脱后，也开始纷纷效仿，脱掉原本过于肥大的夹克与牛仔裤，开始换上校服。
“衬衫穿反了，这是正面。”
“领带是这样系的，你那样会系出不容易解开的死结。”
“穿长袜要先将袜子全部套入脚踝，再一点点往上拉，直接硬拉穿不上，会坏。”
……
漠为少女们耐心解答一切，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充满耐心的帮助为她赢得了信任，更不要说昨天晚上还展示了一圈精湛的烤串手法。
小欣抱着手里的校服，一边又一边抚摸着裙摆。
裙子……这就是，女孩子的裙子……
“需要帮忙么？”她回过神来，发现漠半蹲在自己面前。
“啊……那个，我……”
“如果感觉受到了冒犯，立刻告诉我，我会停下。”漠轻轻揭下将少女身上的衣服，露出因为营养不良而过于瘦削的身体。
即使经过了数个礼拜可以吃饱的日子，女孩也仅仅只是恢复了一点——不过至少，肋骨没有最初那么明显了。
“你没有穿胸罩，这对身体并不好，戴上这个。”
魔法少女的肌肤纤细而白嫩，小欣感受着漠的手指在自己身上游走，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什么是胸罩……”
“它的目的是保护女孩的胸部，”漠为她扣上挂钩，“你只需要记住一直穿着它，只有洗澡除外，就可以了。”
“嗯……谢、谢谢……”
小欣对漠的第一印象并不好，这个留着一头银发的魔法少女不像其他魔法少女那样会笑，那双殷红色的眼睛里似乎无时无刻都在涌动着杀戮和死亡。现在，她在漠面前放缓了呼吸，对自己昨天晚上的以‘貌’取人有些羞愧。
“你多大了？”漠继续为她穿戴上半身。
“我……我不是很清楚，”小欣摇摇头，“可能有，十一年……十二年了吧……”
她掰着手指头，有些吃力地算着数。
“有见过你的爸爸妈妈么？”漠并非有意揭露对面的伤疤，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快速走进这些女孩内心的途径，莫过于了解她们，倾听她们。
“有……”小欣先是点点头，然后再摇摇头，“我只记得，自己和爸爸妈妈跑啊跑，跑啊跑，从一个房子跑到另一个房子，从高高的山跑到平平的地，从特别大的大海跑到有很多树的地方……然后，特别大的声音在我耳旁，我醒来后就……就……”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腿，仅剩下一只的腿。
漠为她穿上裙子，套好长袜：“你很快就会有新的腿，我向你保证。”
“新的……腿？”小欣有点不确定对方的意思。
“你想像她们一样站起来么？”漠看向其他已经基本穿戴完毕的少女。
小欣点点头。
“你很快就会了。”
漠拉进来一个平面镜。
小欣屏住了呼吸。
那个人……是自己么？
战乱期间，躲避在孤儿院的她根本不敢看自己，除了对于自己再也无法走路这件事情绝望而自卑以外，就是不想面对那张丑陋的脸。
由于营养不良而发黄的脸，由于卫生条件差而脏兮兮的脸，由于水资源匮乏而开裂的脸。
还有那比电线杆更瘦弱的身体，被恶臭笼罩的肮脏身体，那已经再也不完整的身体。
镜子里的她，虽然依旧空着一只腿，但是……已经有了一个普通女孩的样子了！而且穿着JK的自己，竟然和漂亮沾边了……那么一点？
小欣不敢想，被残疾和战乱带来的自卑与绝望压垮的她根本不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能够……能够让自己不再讨厌自己……
少女们打量着平面镜，兴奋地叽叽喳喳，有人蹦蹦跳跳来到镜子前左晃右晃，有人拉起裙摆，转动身体端详着自己，小欣咬着下嘴唇，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她费了很大力气，没有让眼泪留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