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先吃点饼干吧。”
午餐时间，孩子们在铺好防潮垫的沙滩上席地而坐，开始忙碌地准备起来。凯拉坐在小欣的轮椅旁边，给她掰了一小块饼干。
“我……我不是很饿，谢谢。”小欣盯着手里的蚯蚓干，咽了口唾沫。
在户外活动，野炊本身便是银滨中学希望孩子们能够体验的项目。每个小组都分到了锅碗瓢盆、一些调味品、少量甜点水果、以及很多加工处理好的蚯蚓。接下来要做的莫过于亲自动手，制作美味而热气腾腾的昆虫菜肴了。
“有人想吃烧烤么？”
得到了十几只举起来的手臂后，漠将一大串竹签取出：“还记得我昨天教给你们的步骤么？先将虫子串在上面，在表面均匀刷上一层油，然后放在火上烧烤，撒上孜然和盐即可。”
“好耶！最喜欢吃烤串了！”
“我来搭烧烤架子！”
“等等别急，忘记漠姐姐昨天说的了么？要先用酒精洗手液洗手消毒！”
“我来准备调味品！”
“我要串串子！”
“我也要！”
“每个人都要串至少十串，动起来吧。”漠并非强迫其他人劳动，而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够参与到活动当中，被冷落在一旁的感觉可一点也不会好受。
她来到小欣身边，将竹签和一袋蚯蚓干放在她膝盖上：“你也来串串吧，小欣，就用盘子上这些。”
“我……”小欣的脸色有点发青。
被腌干的蚯蚓已经失去了弹性，变成了干巴巴卷曲在一起的木条，在小欣眼中，她依旧能够看见蚯蚓们在眼前一扭一扭。
“这些虫子……应该、应该都已经死透了吧？”
“放心，它们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凯拉一瞬间明白了小欣的顾虑，笑呵呵抓起其中一只，“你看，干瘪瘪的，摸起来就像木棍条一样，它们不会在你的身上乱动乱钻的哦。”
“好…好吧……”小欣感觉身体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小心翼翼接过凯拉手中的蚯蚓，颤颤巍巍观察对方。
她想起了在孤儿院时，在床上蠕动的蛆虫、蟑螂和臭虫。
“我妈妈说，虫子其实是特别优质的食物来源，”凯拉拿起一根竹签开始串串，“我们从非洲的北部一路逃难到银滨市，很多时候都是没有食物可吃的。妈妈教我们捉蟑螂、拣蛆虫、抓老鼠，她说只要我们能够发挥脑袋里的想象力，将它们想象成巧克力、黄油夹心面包和牛肉干，就可以很轻松吃下去了。”
小欣捏着手里的蚯蚓干，她以前吃过老鼠和垃圾堆里翻找出来的烂肉烂菜，但看着手里虫子的尸体还是会有头皮发麻的感觉。
凯拉叹了口气：“我那几年都不知道吃了多少虫子，这当中还有很多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跑到我身上安家落户的虱子和臭虫。上个月银滨发了我一瓶除虫药丸，我吃了以后拉了三天三夜的寄生虫，估计是把我以前所有吃下去的虫子全部拉出来了——啊，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想去体验那种泄洪的感觉了。”
……
小欣的肚子一阵翻江倒海，她放下手里的蚯蚓干，拿起包里的几块饼干。
“虫子和虫子的差异很大，”注意到了少女更加青白的脸色，漠拿起一根竹签，开始了示范，“随便抓点臭虫烂虫吃，和在专门的培养基地中悉心培育的食用虫没有可比性，更不要说这些食用虫要经过高温防腐消毒处理后予以加热和调料的辅佐，将它们演变为香喷喷的菜肴——天壤之别便是如此。”
“是呀是呀，”凯拉点点头，“昨天晚上的晚宴，你吃那些烤串不是吃得还很津津有味么？今天也应该是这样的对吧？”
“呃……”小欣又咽了口唾沫，“我只是觉得……这些蚯蚓干……和昨天做好的那些相比，呃，那个，差、差得有些大……”
“这是烹饪的魅力，”金娥丽丝在战争结束隐退后，漠作为唯一陪伴在她身边的人，一直致力于改进自己的厨艺，希望能够为心上人做出美味可口的料理。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已经摸到了大厨的边缘，“你将看起来平淡无奇甚至令人反胃的食材予以加工，然后将它们变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外观精美让人恨不得吃之前先拍一百张照片，味道美味让人一边吃一边流口水——如此，便是一道成功的菜肴。”
“就像魔法一样！”凯拉说到兴奋处开始乱挥起手，“用神奇的魔法将它从丑小鸭变成天鹅！”
“只不过这个魔法谁也可以学，”漠补充一句，“我可以学，凯拉可以学，你也可以学。”
“学习魔法……”小欣明显心动了，她回想昨天晚上的烧烤蜂蛹，烤出来滋滋作响，冒着香喷喷的白气，就像白嫩的煎鸡蛋一样诱人，撒好孜然咬上一口，富有弹性的肉体被牙齿轻轻破开，爆裂的汁液在口腔里扩散，和热油一起流着满嘴都是——这样的吃法极其不健康，但显然不是现在的银滨需要在意的：屁的健康饮食，先吃饱吃好再说！
看起来有点恶心的虫子和已经让她开始流口水的烧烤相比，后者最终还是略胜一筹。
“来，跟着我的动作一起学习魔法。”漠再一次着重强调‘魔法’一次，这是能够激发小欣内心热情的最佳手段。
“还有我哦！”凯拉已经已经串好了一串，正在用耳机来一张鬼脸自拍。
小欣深吸一口气，她拿起竹签和蚯蚓，开始盯着另外两人的动作模仿起来。
“串的时候尽可能用蚯蚓的中心开始串，从头部开始一路串到尾如果串得过于边缘，会掉——也可以将蚯蚓干扯成小段，每次只串一小段，可以减少掉落的几率。”
小欣的动作有些笨拙，手臂上遍布的伤痕影响了她的发挥，虽然伤口已经痊愈，神经显然留下了比较严重的后遗症，一直在发抖的手臂没有办法很好地执行串串这样比较精细的制作。
“你可以少串几串，慢慢来，不着急，”先前漠说的没人必须串十串也只是为了调动起大家，并非强制必须完成的任务，面对小欣这样动作很慢的，那自然可以降低期望——重在参与。
“不，没、没问题的！”小欣将串好的蚯蚓放回烤盘，然后立刻再捡起一串，“我、我也能够像、像其他孩子一样串十串的，没有问题，绝对没有问题的！”
“这就对了！”凯拉对她竖起大拇指，“小欣可厉害呢！她可一点也不会比其他人要差呢！”
“那是……肯、肯定的！”小欣的胸膛抬高了几分，串蚯蚓的动作也开始逐渐加快。
她闷哼一声，手中的蚯蚓串掉到地方。
食指被扎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