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离开你们，真的好么？”瓦尔对这个提议显得有些犹豫，“如果这里遇到了二次塌房或者其他更可怕的灾难，我在的话或许还可以帮助你躲起来……”
“这便是风险，我们为了获救理所当然要接纳的风险，”何塞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根烟——他很庆幸自己的几包烟都在身上（这些私人物品自然是不会算在清点的物资当中），“如果所有人都呆在这里干巴巴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到的救援，恐怕他们来的时候我们就剩下一群被老鼠啃干净的骨头了。你现在出发去银滨，我们都知道你肯定能够在水源耗尽的一天之内返回。”
“远征就是远征，不是什么儿戏，”祖瑞的脸色很凝重，脸上的刀疤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狰狞，“二次塌方也好，其他灾难也罢，我们既然选择前往旧银滨市为同伴搜刮更多物资，自然也做好的赴死的准备——生命自然不能随意浪费，但如果在穷尽所有计谋和方法后依旧难逃最后的命运，我也会欣然接受。”
“明白了，”瓦尔点点头，她还在不停咳嗽，“我……我去把漠叫过来，她的头发比我的绷带坚固很多，绝对可以将你们救回来……请、请等我……”
“当然，全队的希望都在你身上啦，”威尔逊打了个哈哈，“不用太紧张，你看我们所有人都好好的，我们都已经欠你一条命了呢！”
瓦尔深吸一口气，她和周围的远征队成员们作简短告别后，伸出袖口的绷带，开始向上飞跃。
就像之前顾虑的那样，悬崖壁的支撑点非常不稳定，即使瓦尔是个身轻如燕的魔法少女，也有好几次支撑点破裂、整个人向下跌落的危险境地，即使摔不死也看得下面的远征队捏了一把汗。好在经过十分钟的努力，她终于来到了地面。
远征队的欢呼和鼓掌声再一次响起，瓦尔伸出手臂努力向下挥动，耳机里最后一次传来她的声音：“请等我，请在这里等我，我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将你们救出！”
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洞口，耳机的通讯也随之断开。
“呼，那么接下来就是躺下来睡个大觉然后等待救援了，”威尔逊将背包里的坐垫扑在地上，乐呵呵地躺倒在地上，“刚好有点困了，没准睡一觉起来就能等到援军了。”
“神明保佑，神明保佑……”戈基奇坐在旁边，胸口画着十字，嘴里念念有词地祈祷。
其他远程队的成员也纷纷席地而做，满是残骸的地面非常不平整，稍不留神就会被尖锐的突起碰伤割伤，人们拿出垫子作为遮挡，不困的三五成群坐在一起闲聊，疲惫和受到过度惊吓的也学着威尔逊，找个看起来足够安全的地带铺好垫子，躺下来睡大觉。
何塞掏出香烟，一根一根抽了起来。
祖瑞知道现在不是完全放松的时候，她叫了几个精力尚且充沛的远征队老手，在周围组织了一圈警戒，为里面休息的其他成员提供保护和预警。她自己一个人则拿着手电筒，开始在底部的大坑中展开探索。
说是探索，其实并没有过多可以探索的——这里和洞口一样直径三四公里，用超强手电筒可以直接从一头扫到另外一头，只要有光线，周围的情况都一览无余。
雪花从头顶的洞口飘然落下，在手电筒光芒的照耀下跳起一支静谧的舞蹈，她没有任何欣赏雪花的心思，脑海的思维开始飞速运转。
这一次灾难，是偶然，还是必然？
上一次银滨远征队她有事没有参加，整个队伍在深入银滨展开物资搜索时于某个十字路口发生了争吵，然后头顶的巨石就无声无息滚落下来，十八个人死了十一个，重伤四个，其中就包括她的好朋友巴特曼。
据幸存者回忆，巴特曼当时正在努力劝说两边不要吵架，灾难发生时她也是第一个注意到巨石陨落的人，发出警告后拉住周围的同伴就要逃跑，却被一根跌落的钢筋结结实实砸中，后脑勺整个瘪了下去。
祖瑞和巴特曼都是南非人，当地有一种名叫做猴脑的美食深受两人的喜爱。自从看见了对方被搬运回来的尸体后，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再吃得下猴脑了。
她为对方立了一座很小的墓碑，上面用南非语写着对方的名字。银滨市的用地非常紧张，政府依旧为人们划分出一处可以安葬的墓地——很挤，很小，每个墓碑几乎都是紧挨着彼此。祖瑞倒是不介意这种方式，她觉得这样紧凑的设计反而能够让死者们依靠在一起，手牵手走在黄泉之路上不再孤单。
祖瑞提前预定了巴特曼旁边的一小块地点，决定将那里作为自己死后的安葬之地。
三年的战争和一年的战后动荡没有击垮她们，好不容易生活走上了正轨，却和自己最好的姐妹阴阳两隔。这便是所谓的挺过大风大浪，却在小河沟里翻了船。
但是……这真的只是单纯在小河沟里翻船那么简单么？
银滨官方经过简单的调查后将这起事件当做意外，祖瑞是极少数拒绝相信这个结果的人，自从巴特曼死后她没有睡过一天好觉，而是反复观看那次远征队时遗留的无人机录像，试图捕捉一丝异样。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固执，很多人也劝过自己想开点。她不在乎，她执拗地想为这一切悲剧寻找最本源的原因。
而这一次，类似的悲剧再度上演，她被逼上了巴特曼类似的绝境——甚至更加凄惨，整个远征队直接掉到了两百米下的深坑。若非有瓦尔的支援，恐怕现在浑身碎骨，去找巴特曼会合团聚了。
如果说巴特曼的死亡或许真的是那百万分之一几率的意外，那么这一次的大地震，又是另外一起意外么？
巧合太多了，就不能真的只相信它真的只是巧合。
祖瑞一直都没有忘记远征队出发前来自伊莲娜的警告：本次远征有一处红色区域是严禁踏入的禁区。这片区域距离远征队活动的范围很远，无论是刚才去工厂还是原路返回都不可能接近那里。但是，这就真的一定意味着百分百的安全么？
上一次的巨石坠落，还有这一次的地面塌陷，真的只是巧合，还是……和那一处红色禁区有关？
祖瑞知道现在的自己缺少很多证据，被困在地底没有办法展开调查，这不妨碍她先将所有的疑点全部梳理，等瓦尔叫出救兵后，远征队安全返回后再做下一步行动。
所以，今天不行。
她拿着手电筒，在偌大的地下塌方中寻找着可能的道路和出口。
不管是多大的地震，多么恐怖的塌方，今天都绝对不是一个赴死的好日子，不能在还没调查出真相之前就饮恨而亡。
无论是巴特曼的死亡，自己现在面临的绝境，亦或是……旧银滨市黑色礼拜五的那场惨绝人寰的灾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