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心，你好像有些不舒服？”母亲察觉到了阿尔西的异样，一脸亲切询问着，“身体有哪里难受么？要不要看医生。”
“我是难受，我的心现在很难受，一直都很难受，”阿尔西用叉子捅着盘中的鸡肉，“这种难受不是看什么医生都能解决的。”
“你什么意思？”让娜放下刚刚舀起的勺子，脸部的肌肉逐渐绷紧。
“姐，”阿尔西叹了口气，“我今天去模特街的时候，看到一个魔法少女在惩罚另外一个女孩。”
“阿尔西。”父亲出言提醒。
“那个女孩因为不小心弄洒了一杯饮料，一直在被辱骂，”阿尔西攥住手里的叉子，“那个魔法少女反复删那个女孩的巴掌，她的嘴巴上全是鲜血，甚至牙齿都脱落了好几口。她一直哭喊着自己做错了做错了祈求原谅，回应的只是一记飞踹，整个人飞出去三四米远，像个垃圾桶一样地上滚了好几圈……”
“阿尔西，我们谈过的。”父亲的语气变得正经。
“甜心，吃饭，吃饭，”母亲赶紧劝道，“这些凉了就不好吃了。”
“你不能真的指望我整天嘻嘻哈哈！”阿尔西猛然摇头，“那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人！她就像条狗一样在大街上被魔法少女反复殴打，周围没有人帮忙，没有人伸出援手，就像是看着马戏团的动物里一样……”
“那你呢？”让娜盯着自己的弟弟，脸上原本轻松舒缓的神情逐渐消失，“你去帮忙了么？”
“我……”
“你去帮忙了么？！”让娜厉声喝问，把正在玩着盘里牛肉的皮埃尔都吓了一大跳，“告诉我阿尔西，你到底有没有像个站出来去阻止那个魔法少女？！”
阿尔西回避让娜那炙热的目光：“……没有，那个女孩叫得很凄惨，我低着头快步离开的。”
“很好，”让娜一字一句说着，“那说明你还不是无药可救。”
饭桌上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些许，女仆端着饭后甜点，轻手轻脚放在餐桌上，生怕自己动作过大引发新一轮的矛盾。
“阿尔西，你已经十八岁了，是个成年人了，”让娜正色道，“你应该具有基础的明辨是非能力，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姐，我不理解，”阿尔西深吸一口气，盯着餐盘里的食物，“明辨是非的能力，难道不就是要判断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么？难道一个人当众因为一点琐事殴打另外一个人，就是对的么？”
“明辨是非的能力，我反复强调过，”让娜脸上已经流露几分愠色，“就是摆清楚哪些是可以做哪些是不可以做的——比如你今天提到的这个事情，可以做的事情就是路过直接离开全当无事发生，不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像个蠢货一样冲上去阻拦还自以为是个英雄……”
“可是这么做真的是对的么？”阿尔西抬起头，开始和姐姐的目光对视，“像个鸵鸟一样看着同伴被欺凌，熟视无睹甚至当个伸长脖子的看客，仿佛一直被提起来的鸭子。”
“是的，”让娜摊手，“没错，这就是对的，在恰斯卡这就是绝对正确的。公民有权以任何方式处置自己的私有财产，而且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别说你，就算是政府来了，没有合法合规的手续和许可都不能随意干涉。”
“财产，”阿尔西发出一声惨笑，“财产，财产……好一个公民有权处置财产，好一个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甜心，”母亲将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神色明显紧张很多，“你有些太激动了，喝点热场，妈亲手做的。你在外面跑了一天，已经很累了。”
“那我们呢？”阿尔西情绪明显上头，理都不理会母亲的劝慰，“我，咱妈咱爸，还有奶奶，还有皮埃尔，难道我们……难道我们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是你的财产么？你神圣不可侵犯的私有财……”
“阿尔西，够了！”父亲连忙喝止，但已经晚了。让娜把叉子重重拍在盘子上，将其整个折断，巨大的金属响声吓坏了皮埃尔，小男孩面露恐惧看着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姐姐，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变脸。
“阿尔西，”让娜脸上的肌肉再扭曲，明眼人能看出她在竭尽所能克制愤怒然而收效甚微，“你知道你现在之所以能够住在前区三层外带一庭院的大别墅里，穿着名牌夹克衬衫，坐在松软的真皮椅子上，看着横跨整个客厅的超大全息电视，吃着妈妈制作的美味晚饭，一会还能回到五十平米得超大卧室躺在丝绸床上美美入睡，是因为谁么？”
“姐……”
“是因为我！”让娜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怒目圆瞪好似一头暴怒的狮子，“是我每天出门辛辛苦苦当消防员，干着最累最脏的活，拿着每个月几十颗黑曜之种的工资和加班补贴给买的！是我以一个魔法少女的公民身份把你还有爸爸妈妈其他人保护得好好的防止被欺凌！是我在三年独立战争期间拼死保护一大家子，一边在前线征战一边带着所有人东跑西颠，才没让你饿死渴死，没让你被扔到集中营里头或是被抢劫，才让你现在以一个活人得身份在恰斯卡过着还算富足的生活！”
“姐，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只在为我们所有人拼命付出……”
“你既然知道，那你应该对我有个起码的尊重吧？”让娜插着腰，脸色涨成猪肝色，“不要求你对我感恩戴德百依百顺，起码别拖后腿故意毁坏掉我辛辛苦苦如履薄冰打拼出来的一切吧？！”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至少守住本心，没有真的听信那些狗屎宣传……”
“上一个辱骂恰斯卡是狗屎的人已经被枪毙了！”让娜怒气冲冲咆哮，把正要端蛋糕出来的女仆直接吓回厨房，“之前你参加的那个什么狗屁安那其集会，在秘密警察抓捕你们发现一大堆反动言论后，上面本来是要全部枪毙的！全部！是我拿着一大堆黑曜之种上下打点求爷爷告奶奶才勉强把你捞出来的，其他人都已经被毙了，头盖骨被打碎了脑浆流得到处都是！现在早就在焚化炉里被烧成灰随着工厂的烟囱排出去彻底蒸发了——”
她突然想到什么；“等等，你最近是不是又去安那其集会了？”
“没有，”阿尔西连忙摇头，“我现在和他们已经联系不上……”
“过去一个礼拜有人往卢浮宫外面的墙壁上涂鸦，上面写满了反动言论，据说惊动了好些大人物，”让娜的脸颊在扭曲，“你是不是又跑去参与了？！给我说实话！”
“没有，”阿尔西把头摇成拨浪鼓，“我对上帝发誓，没有。”
“你不是无神论者么？怎么还对上帝发起誓来了？”让娜一脸冷漠，她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的弟弟，“老实说我不管你是无神论还是安那其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类似的集会一律不准参加！它们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非法的！
接下来两周之内不准出门，找工作也给我上网找——上次捞你花了我大半年工资差点给我整破产，不会有下一次，绝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