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娜脸上的媚笑凝固了，她呆在原地仿佛一尊雕像，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这……这不对吧？”她干咳几声，脸上的笑容比哭好难看，“不是说、不是说要做的是裁员名单嘛？又不是说做的保留人员名单，我之前听的是这样的吧？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史密斯，后者只是坐在原处，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只好再度讪笑着看向谢尔盖耶娃：
“如果你想要的是保留人员名单，那早说，早说嘛，我现在就给你重新拟定一份——”
“莉莉丝，你是不是以为我是那种舒舒服服坐在办公室里，对着下属颐指气使，收集信息全靠数据报告的远程操纵人？”谢尔盖耶娃往嘴里塞了一把薯条，这没有影响她清晰吐字，“过去那两天我可一点也没有闲着，走访调查和你们的下属谈话，翻阅不知道多久没人浏览满是报错的数据档案库，早就把你们底细摸得七七八八。”
她向前探着身子，夹在膝盖中间的可乐摇晃着：“你和其他那些建设部高层魔法少女就是最大的贪腐来源，新闻上那个消防员痛骂的蛀虫里最肥的几条。你和你的同僚把上面拨的款吞了一大半，剩下的又有一大半被你们安插在行政人事财务这些岗位的人类吞掉——毕竟那些人都是家里有魔法少女走后门进来的，怎么可能干那些繁重的体力和脑力活。最后剩下的那一点一点钱才给到一线工程师和工人手中，别说正常工作了，就连薪水我看好多人都拖欠了几个月……”
“这是造谣，这是诽谤！”莉莉丝蹭一下站了起来，脸色涨成猪肝，“你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去查阅那些数据库的涉密，涉密资料！而且不要瞎听下面那些人类的造谣，他们明显就是对魔法少女不满在那里垂耳旁风！这是对我们的侮辱！”
“恐怕真相并非如此。”史密斯打断莉莉丝的输出，展开一面全息窗口。
“我的手下在过去两天协同这位特别顾问展开调查，真相令人感到——触目惊心，”史密斯缓缓站起，双手插在夹克兜里，“上千份证据显示你伙同建设部的其他几十名魔法少女侵吞了恰斯卡过去三年拨给你们部门款项的百分之七十——这只是一个粗略的数字，后续还会不断完善更加具体。
那些靠魔法少女关系走后门的人类强取豪夺了至少百分之十一的款项，按照比例来算远不如你们但累积起来同样也是一笔惊人的数字。真正用于投资建设的款项不足百分之十，而且这其中的大头都拿去维护前区的游泳池、喷泉、游艇这些奢华设施。留给中区的预算就连蚂蚁来了都要感慨一声不够吃——至于后区，恐怕根本不在你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你不能——你不能——”莉莉丝双眼布满血丝，猛地拍打办公桌，做工精致的大理石石雕桌被拍得粉碎，精美的浮雕栽倒在地上沦为一文不值的废料，“我是战争英雄，我可是为恰斯卡的独立与自由流过血的战争英雄！你们不能，你们不能就这么夺走我的一切！”
“正因为考虑到你曾经是一名战功显赫的战士，所以我们决定对你做宽大处理，”飞溅的碎片擦着史密斯脸皮而过，他眼睛眨都没眨，“你和建设部的那几十名魔法少女，按照恰斯卡法律理应被逮捕并没收所有财产——正因为你们都是战争期间荣耀加身的老兵，所以我们不会逮捕建设部任何一名魔法少女，你们先前所侵吞的款项也一笔勾销不再追究——”
“但必须现在立刻从建设部滚出去，”谢尔盖耶娃撕下一块炸鸡，“对恰斯卡的吸血是时候就此结束了，后面我来全权管理建设部门好好整顿一顿。哦对了那些人类就不会有那么幸运了，他们都会被抓起来把之前吃下去的全部吐出来。现在算算时间，苏帕伊应该已经悄悄包围这里就等这位上级队长一声令下了……”
“你们不能！你们不能！”莉莉丝尖叫着，将办公桌上的东西抓起来四处乱扔，她的面容扭曲到极点，语气里是喷薄而出的滔天怒火，“你们没有资格对我们指手画脚！这本来就是我们建筑部门内部的事情！你们不懂，你们根本不懂我们为这个国家所作出的贡献。”
她伸手指着面前两人，咬牙切齿浑身颤抖：“你们两个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们是什么东西，啊？一个就是一个人类，一个油腻下头恶臭男人；另外一个还是个战犯！独立战争期间和那些恶心作呕人类站在一起的战犯！你们两个是什么东西敢骑在我头上拉屎？敢在我的办公室里指手画脚，我是恰斯卡的建设部长！是恰斯卡的开国元老！都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请配合我们的工作，”史密斯不慌不忙拿出珂西娅的脉冲芯片，“不要对抗已经商定的决策。”
“我现在就宰了你！”莉莉丝一个暴喝，右手幻化出一条带着倒刺的黑色鞭子挥舞着抽了过去，“宰了你！宰了你这个狗日的人类，大不了赔偿点黑曜之种也要弄死你这个臭男人！”
“苏卡布列！”谢尔盖耶娃直接爆了粗口，顺势趴倒在地上，汉堡可乐薯条撒了一地，：“我一个后勤人员别指望我和那个母老虎打啊，赶紧把你外面的人摇进来啊喂！”
十秒钟的沉默，没有任何动静，就连鞭子呼啸着抽下来的声音都没有。
变成鸵鸟的她终于没忍住，探起脑袋偷偷看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令她终生难忘的那一幕。
史密斯站在办公室中央，他脸上是五十岁大叔特有的沉稳，即使面对暴怒的魔法少女也没有一丝动摇。他右手径直抓住莉莉丝的鞭子，那根带着黑色的皮鞭在男人手腕缠绕了好几圈，上面的倒刺深深扎入皮肤当中，却竟是没有留下哪怕一小道伤痕，也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莉莉丝死死握着鞭子，右手臂微微颤抖，似乎是在和对方角逐对峙，她脸上的怒火如同潮水般退去，震惊、疑惑和恐惧混合而成的面容爬上那张精致的脸颊。
“你是谁？”莉莉丝的声音在发颤，她的眼睛瞪得就像灯泡一样大，额头上满是冷汗，“你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为什么区区一个人类就能扛下我攻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算你是生化或者赛博改造过的超人，你也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有这么恐怖的力气……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尖叫着抓起旁边的花盆扔了出去，史密斯伸出左手稳稳接住了速度堪比炮弹的花盆，将它丢到旁边的沙发上。
“我只是一名尽职尽责的苏帕伊秘密警察，”男人脸上波澜不惊，他的声线低沉而带有一丝中老人年特有的磁性，“现在，莉莉丝小姐，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如果您坚持拒绝配合工作，恐怕我必须收回先前对您宽大处理的承诺了。”
他抓着皮鞭往反方向一拧，竟是直接将莉莉丝的武器扯断成两截，轻飘飘丢了回去，仿佛那只是一根纸制皮鞭。莉莉丝两腿一软，竟是直接瘫倒在地上，瘫倒在碎裂成两半的办公桌之间。电灯水杯手办首饰禁药还有针筒散落一地，某种程度上倒是很契合她那茫然而惶恐的眼神，仿佛孤苦无助的小女孩。
哦，等等，她好像本来就是个没成年的女孩。
谢尔盖耶娃从地上爬起来，将散落的汉堡炸鸡薯条一个个捡起来往嘴里丢，眼神则一直盯着史密斯的背影。
“这个男人，有点东西啊，怪不得能成为上级队长。”
史密斯缓缓踱步来到莉莉丝面前，俯身在少女耳畔耳语：
“莉莉丝小姐，为了确保优化过程一切顺利，落实各位战争荣耀老兵的体面退场，你会在接下来尽心尽力协助我完成清场，将你手下那些魔法少女乖乖带离这里，再也不回来。”
这不是请求帮助，而是陈述语句。
男人背后的阴影在水晶吊灯的照耀下拉得很长，很长。
